第十章 夫妻本是同林鸟(4)

何仕清不但爱干净,而且爱整齐。小~说~屋例如,书架上的书,他能够记住哪一本书放哪一个位置,而且他要求:某一本书的位置一经定下来,就不许乱放了,因为这样找起来容易。而黎依云在生活上是个不拘小节的人,因此他们的冲突在所难免。?

黎依云是个读文学出身的人,她大脑里常想的事跟具体的生活小节有一定的距离。对待生活小节,她确实缺少那一根筋。她常常无法记住生活中这些小事,不是她故意不去记住,而是她确实无法记住。?

下班回到家中,黎依云经常会随手把钥匙、提包、教科书、脱下的外衣等什物扔在沙发上。等到要坐沙发了,才又去把这些东西拿开。但对于何仕清来说,这些东西都有他们应该呆的地方,不可以随便乱扔。?

一开始,他会提醒黎依云放好这些东西,或者他也会去帮黎依云拿这些东西去放好。但他要说过多次,才会刺激到黎依云对这方面麻木的神经。他说得多了,黎依云会改,但不知何时,她又会重犯。说过多次后的何仕清就没有耐性了,他不再用说的了,而是改用骂的。后来就演变成:何仕清一进门,看见沙发上有黎依云随手扔下的什物,他就会随手拨拨开杂物,满脸乌云地坐在沙发上了,但此时的黎依云还是看不到他的脸色晴转多云。?

再后来就发展成这样了:何仕清进门,看见沙发的杂物。他直接拿起杂物,扔到地板上了,更有甚者是从窗口直接扔到外面去。?

这时候的黎依云,她麻木的神经当然不可能再麻木了,她大气不敢出,免得惹起他更大的脾气。她马上跑去把被何仕清扔了的东西捡起来,放回到它们应该呆的地方。?

有时,黎依云对何仕清的这种过分的举动,也没有好脾气,她就跟他争吵,然后他就大发雷霆。但黎依云也大发雷霆,于是两人就是一番恶战。但好在他们从来都是君子动口不动手,何仕清没有出手打过黎依云,当然,黎依云更没有可能打过何仕清。?

对于黎依云的不习惯收拾的坏习惯,你黎依云不改是吗,何仕清就骂到她怕,骂到她乖乖去改。对于黎依云来说,这些情节轻微的过错,又不是死罪,她不明白何仕清何以如此耿耿于怀,而且还要为此大发雷霆大动肝火。?

越到后来,黎依云就越怕何仕清了。只要见到何仕清一踏进家门时的面色不对,黎依云就变得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事事要看何仕清的面色行事了。尽管她觉得和一个洁癖生活在一起很辛苦,但她认为:因为这样一些生活小事而选择离婚,她觉得很荒唐。她的父母兄弟姊妹也不会赞同她离婚,她自己更不敢迈出这一大步,所有的痛苦、不愉快,她只有一个人在心里默默承受。?

她从来不去和父母诉说自己心中的痛苦,更不会在父母面前投诉何仕清的不是,比起何仕清的暴戾,黎依云更怕让父母担心自己。?

黎依云的父亲是个极之脆弱,不能经受一丁点事情的人。只要遇到一点事情,他都会小题大做,整天唉声叹气,呼天抢地。黎依云最怕见父亲那种天崩地裂的表情,她在父亲面前掩饰一切,自己默默承受着婚姻的不如意。?

黎依云这种大大咧咧的人,更容易健忘和不记仇,无论何仕清对她发多大的脾气,她转眼就忘记了。或许就是这种健忘埋下了祸根,她越是健忘,越是不介意何仕清对她的态度,何仕清就越觉得她是个软蛋。导致何仕清对她的态度越来越恶劣,越来越不尊重。?

刚开始的时候,黎依云也不是一味地顺从何仕清的脾气的,她也进行过无数次的反抗,毕竟她很多条件都比他优越。她的学历比他高,家庭条件比他的优越,黎依云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都不应该被他欺负。?

他骂黎依云时,黎依云也跟他吵;他摔东西,黎依云也摔东西。然而生活中的小事不是大吵大骂几次就能够解决问题的,生活是细水长流,他们之间的磕碰也时时刻刻进行。黎依云认为无足轻重的问题,他却绝不放过,黎依云没有他执着,她只有在他每日的唠叨中一点一滴地改变她的生活习惯以适应他。但无论黎依云怎么改变,她的变化总是跟不上何仕清的要求。因为何仕清的要求是主动的,而黎依云的变化是被动的。?

何仕清说话啰嗦冗长,语言不动听,毫无魅力可言。听他说话真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他说一件事,要从头到尾把过程中的每个细节都描述出来。而黎依云说话则只讲重点,言简意赅,一语中的,一针见血。因此,黎依云听何仕清说话常常是不能集中精神听他说完一件事,在听的过程中,她听着听着就走神了,一边是何仕清的嘴在动,一边是黎依云早就魂游四海了。?

当何仕清不挑黎依云的刺的时候,他的态度还是和蔼可亲的。他会对黎依云嘘寒问暖,问长问短,关心体贴。他也会煮色香味美的菜给黎依云吃,只不过是周末他才有时间和闲情去弄。而且他一向做事细致、严密,滴水不漏,在细节方面,他永远都追求完美,所以,他弄的菜虽然是色香味美,但时间却比常人要多出一倍多,等他弄好一餐,非得饿死。メ小ζ说ち屋ち手ち打而且他在弄饭的时候,还要黎依云在旁边当助手,为他找这找那的,黎依云没有及时找到他要的东西,他的脾气马上就来了,大声骂道:“什么都乱七八糟的,要找的东西,没一样是找得到的!”?

黎依云在一旁忍气吞声,大气不敢出。因此,黎依云是很怕让他来弄饭的,他做的菜尽管好吃,但黎依云觉得自己无福消受,她宁愿自己弄饭,虽然自己弄的饭菜味道不咋的。因为这样省事,至少不用挨骂和看他的脸色行事。?

何仕清有事没事都喜欢去逛超市,每次都会买一大堆零食回来吃。家里缺什么日常用品,不用黎依云吩咐,他会自动自觉在下班时逛进超市,把家里缺的日常用品买回来,而且还顺便买回一些可用可不用的东西,如在冬天用的刷掉衣服上的灰尘或绒毛的毛刷子。那把毛刷子从买回来到扔到,黎依云一次也没有用过它。黎依云的个性喜欢删繁就简,她平时想得起要去用它才怪呢。?

何仕清逛超市时还喜欢买样式精致的杯子,花样别致的牙签筒等等,这些东西本来家里就有,只不过是新买的样子好看点罢了。?

一天傍晚,晚饭后,何仕清和黎依云去散步,他们在马路上一路散步过去,何仕清就一路上跟人打招呼打过不停。?

黎依云说:“你跟这么多人点头微笑,不觉得累吗?”?

何仕清说:“谁像你啊,金口难开。累?你懂什么?点头微笑是最不需要成本的搞好人际关系的投资了。”?

他们散完步顺便又逛进超市。在超市里买了大袋小袋之后,准备离开超市的时候,迎面走来一个年纪跟何仕清相仿的男人,何仕清很自然地跟这人打招呼:“欸,你也来买东西呀!”?

那男人一面的漠然,没做任何反应就走进了超市。何仕清见他没有反应,就停下脚步转头回望他一眼,然后去取摩托车,在取车的时候他嘀咕了一句:“欸,我到底认不认识他呀?”?

黎依云说:“不认识的人,你也跟他打招呼?你真是怪了!”?

何仕清说:“他应该是一个朋友的呀,我们应该是在某个场合认识过的,要不我怎么会觉得他那么面熟啊。”?

何仕清发动摩托车,黎依云坐在车尾,在回家的摩托车上,黎依云跟何仕清讨论起“什么人才算朋友”这个话题来。?

黎依云说:“怎么,这种只是有一面之缘的人就可以被你称作是朋友?”?

何仕清说:“要不什么人才可以叫做朋友?”?

黎依云说:“在我的观念中,朋友的范围特别小,点头之交的不可以叫朋友的。我只有一个朋友,那就是梅日兰。”?

何仕清说:“梅日兰不应该叫做朋友,她是知己,是刎颈之交吧。社会上的泛泛之交,不叫朋友叫什么,你教我吧。”?

黎依云说:“无论如何,我都不能把只有一面之缘的人叫做朋友,只能叫做曾经认识的人。”?

何仕清说:“照你那么说,书上、电视上、广告词上说的‘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广交五湖四海的朋友’,这些‘朋友’都是刎颈之交,都是知己吗?不可能吧!”?

黎依云说:“是啊,不可能是刎颈之交,也不可能是知己,应该是陌生人。”?

何仕清说:“对呀,那我说那人是朋友,也没有错吧。”?

黎依云说:“是我错了,是我跟人交往太少了。”?

何仕清口头上对人热情的个性深受母亲的影响,他母亲的家教就是——“礼多人不怪,待人客气人人爱。”?

何仕清的母亲,小学文化程度,在那种穷乡僻壤当中,算是一个有文化的家庭主妇了。她在家庭中也是一家之主的地位,家庭的财政、子女教育、对外交往等大权都掌握在何仕清母亲的手中。何仕清的父亲话极少,是一头被何仕清的母亲驱使的默默耕耘的老黄牛。?

何仕清的母亲话多,口响,而且人情练达,处事圆通,与村人相处极为融洽,从不与人口角,不说人闲话,自然就从不会得罪村里的人。她甚至从不移步邻居家闲聊,因为这样一不小心就很容易说了邻居的闲话,留在家里,既可以多为家里干活,又可以明哲保身,一举两得。?

黎依云过年过节回到他们家,何母总是忙不迭地教导黎依云:“农村人都很势利,你家过得好了,人家嫉妒你;你家处境差了,人家欺负你。人无百日好,花无百日红。任何时候都要夹着尾巴做人。闲着无事也不要到处乱逛,这样容易招惹是非……”为人处事的大道理,她说了一通又一通,说得黎依云拼命点头称是。?

何仕清母亲的热情好客,吸引了很多邻居来他们家里闲聊,因此,他们家成了村中的公共场所,过年过节,有什么集会,都在他们家进行。凡是村中的大小事,他父亲都成了牵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