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迟来的初恋(五)

九月的一天上午,梅日兰在办公室上班,她忽然接到一个陌生女人的电话,对方在电话里自我介绍说她是张栩的老婆。

梅日兰听到这个电话,吃惊不小,心想:张栩的老婆为何要亲自打电话给我,我又不认识她,跟她更没有交往。

这时只听到对方在电话那头说:“我听张栩说,你们最近经常搞聚会,我想,有时间的话,你们同学约好来我们家聚一聚吧。”

“哦,我们也不是经常聚会,只是六月份我请同学来我这里摘荔枝,搞了一次小小的聚会。”梅日兰说。

“其实我也想张栩扩大交际圈子,多邀请一些旧同学来家里玩,多一个朋友就多一条路嘛!可是他老是工作忙,抽不出时间邀请同学来玩。你下次来深圳一定要给我电话,我要请你吃饭。”

“好哇,有机会我一定会去的。”

对方不多说就收线了。接完电话,梅日兰觉得今天的电话来得唐突!心想:张栩想邀请同学去玩,为何张栩自己不邀请,而要劳烦老婆出马?而张栩事先也没有这样说过。难道张栩真的很忙很忙吗?要不就是他的一切都由老婆控制了?

梅日兰转念又想,不可能,男人都这样了,还不窝囊透顶了,还有用吗?张栩不会是这种男人!可是,听那女人的语气又觉得是有诚意的。梅日兰一时半刻想不明白,又由于近来事忙,就不去深思此事了。

时间很快就到了周末,梅日兰接到张栩的电话。

“明天,我想和老婆孩子一起去你那边玩玩,顺便看看你的镇那边有什么有投资价值的地块,你也是投资行家呀,到时请你参考参考。”

“我哪里是什么专家啊,好啊,你们想过来,就过来看看吧,我请你们吃饭。”

周日下午,他们见面了。张栩的老婆是一身休闲装打扮,衣着入时,青春靓丽,皮肤白得晃人,三十上下的年纪看起来像是二十刚出头。

张栩的老婆一见到梅日兰,她的眼睛就不停地在梅日兰身上上下扫描,像要把梅日兰全身的衣服剥光了来看一样,看得梅日兰很不舒服,梅日兰隐约感到来者是个心怀敌意的女人。一贯好客热情的梅日兰带张栩夫妇到镇上最好的酒楼里吃饭。张栩不止是夫妇同来,而且带上了女儿来,是全家一起出动的。

张栩的老婆看起来比梅日兰年轻很多,实际年龄也比梅日兰年轻几岁。她高挑的身材,衣着入时,是一位耀眼的都市女郎,梅日兰的眼睛被她身上的雪白皮肤闪出的光芒强烈地刺了一下。但梅日兰是过见过世面和大场面的人,她绝对不会被这少许的光芒灼伤了眼睛。很快,梅日兰就恢复了她的从容和落落大方的表现。

吃饭的过程中,张栩的老婆从不主动说话,也不搭理张栩,只跟自己的女儿说话,或者低头自个儿吃饭,又或者是夹菜给女儿吃。张栩也不大敢主动说话,脸上的笑容是僵僵的,席间的气氛异常沉闷。梅日兰也早就看出了气氛不对头,她巧妙地把话题引导到小孩子身上。

梅日兰对着张栩的妻子说:“你女儿也这么喜欢吃鱼丸吗?”

“嗯,是呀,她非常喜欢吃鱼丸,一顿没有鱼丸,她就不肯吃饭。”

“噢,我的女儿也非常喜欢吃鱼丸呢。”

话题在小孩子的身上打开了,这样一来,现场的气氛就不那么冷场了,张栩的老婆也有话可说了,张栩慢慢地表情也不那么僵硬了。

大家吃完饭了,梅日兰买单。随后,张先生叫梅日兰带他们一家到镇上新开发的地段逛逛,梅日兰就坐到张先生的车上做向导,带他们一家到处看看。张太似乎兴趣不大,仿佛心情也不佳,在车上没有多少话说,也没有提出要下车去看看,张先生开着车在镇上兜了几圈,就提出回家了。他把梅日兰送回住处,就道别离开了。

梅日兰的每个心理细节都想跟黎依云交流,第二天早上,她就打电话和黎依云聊这件事了。

“你觉得奇怪吗?张栩全家出动来我这边看地,而且他老婆用那样的眼神看我。”梅日兰说。

黎依云说:“一眼就可以看出看地是借口,看你才是真正目的。”

“她为何要来看我?她把我当情敌看了?她又如何知道我喜欢张栩?”

“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可是电话通话记录泄密了吧?要不就是短信泄密了。”

“哦,是这样的话,张栩也肯陪他老婆来?”

“是啊,他竟然肯来了,哦,这样说来,他应该是被老婆押过来的,不到他不想来。啊,他的老婆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女人啊?竟然能够做到押解着老公前来!你够女强人的吧,如果你的老公在外面有女人,而又被你知道了,你有本事押解着老公去见那个女人吗?”黎依云说。

“我不想这样做,我也没有这种本领。”

“那我就更没有这种本领了。哇,她真厉害啊!我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一般的女人,如果怀疑老公有外遇,顶多是在家里闹,老公也不可能听任她的摆布。你遇到的对手太强了,真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啊!”

“那他到底是不是男人啊,竟然听任老婆摆布!”

“呵呵,值得怀疑。我说你不值得为这个男人动情。”黎依云说。

梅日兰以为自己只要单恋着一个男人,偶尔去见见这个男人,跟他吃一顿饭,这也不算什么犯罪。但她的一举一动早已落入了另一女人的监控之中。

张栩带着全家拜访了梅日兰不久,梅日兰接到一个电话,电话是张栩的老婆打来的。

她在电话中说:“我是张栩的老婆——周美淑,我们上周去你那给你添麻烦了,谢谢你的盛情款待!我早已知道了你很喜欢张栩,那么我退出吧,我跟张栩离婚之后,让你们在一起……”

梅日兰一听到对方说这样的话,她内心一阵恐慌,梅日兰感觉到她就像一个正在偷东西的小偷,被人抓个正着。她心想:我和张栩还未真正发生过什么事情呢,只是暗恋他,怎么就被抓个正着了呢?她还自以为这样的暗恋行为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呢。呵,来者不善,这个女人是个厉害货色。

梅日兰一向以为自己是女人中的强者,不想,这次她碰着了对手了。毕竟,梅日兰还是梅日兰,她很快就镇定下来了,她对张太太说:“张太,你误会了,我跟你先生真的一点其他关系也没有,只是老同学而已。”

“你别狡辩了,你跟他见过几次面,打过几次电话,发过几次信息,我都知道,我都记录在案了,证据确凿我才找你谈的。张栩把你的电话存在电话里用的是一个男人的名字,而我把这个电话号码跟他的同学录一对照,发现这个号码是一个女人的名字,他这样做已经是做贼心虚内心有鬼了。你在今年七夕时,发过这条短信给他:‘爱是一种感受,痛苦也觉得幸福;爱是一种体会,心碎也觉得甜蜜;爱是一种经历,破碎也觉得美丽。情人节快乐!’不是吗?我没说错吧,这些我都记录下来了。”

梅日兰在凿凿证据面前选择了沉默。

“假如你想要他,我不会抓住他的,我会放他走,我和孩子总有法子过下去的,而且我也不会让孩子恨他的,我不跟你争他,我选择退出,你们好好过下去吧。”

张太始终保持平静的语气说话,没有一丝激动,不用泼妇骂街的粗言秽语对待梅日兰,这种淡定和优雅不是一般的女人能够做到的,这一点,梅日兰很佩服她。

此时,梅日兰不愿意伤害这个女人,因为她还不清楚张栩的心是否有自己,所以梅日兰不想做既伤害对方,自己又没有得益的事情,梅日兰不希望她继续误会下去,所以她努力地替自己辩解。

“我发的那条信息的意思并不是说我爱他,而是我祝福他拥有幸福美满的爱情。我跟他真的没什么的,张太,请你放心,如果你怀疑我跟张生有什么的话,我以后不再联络他了,也不跟他在任何场合见面了。请你不要放弃张先生,他是个好男人,请你珍惜他,不要轻易就说‘离婚’这两个字。”

“你也是一个出色的女人,好男人就应该跟出色的女人在一起,我也希望你好好地待他。”说完这一句,张太挂机了。

收了电话线之后,梅日兰着实地被吓了一下,她长舒了一口气,随即定下神来,她想:张栩怎么是这样的“大头虾”呀,什么“鸡脚”都给她抓住了。梅日兰转念又想:这个女人真够厉害的,比女神探还要厉害,一切蛛丝马迹都没法溜过她的金精火眼。

这时候的梅日兰,已经深深地陷入了单恋张栩的泥潭中不能自拔。就算她和张栩**被他老婆抓个正着,梅日兰也不觉得害怕,如果张栩会放弃现在的家庭转而选择梅日兰,她甚至有和张栩的太太争个你死我活的勇气。她不怕张栩的老婆杀上门来,她甚至可以跟张栩太太挑明的勇气。梅日兰有一种做一件事就要做到底的执拗劲,绝不会半途而废或临阵退缩。

这件事之后,张栩仿似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梅日兰因为想避嫌,也不敢轻易联系张栩了。

又过去了一段时间,梅日兰接到一位在佛山市开公司的男同学的邀请去佛山市玩。梅日兰主动联络张栩,得知张栩也在被邀之列,于是梅日兰约张栩同行去佛山市。张栩开车来接梅日兰一起同去,他们的路途非常愉快。

梅日兰一向话多,话题一般是由她挑起的。梅日兰和张栩,一路上谈笑风生,欢声笑语,不知不觉中,很快就达到了目的地。

同学聚完之后,张栩送梅日兰回家,他们回到梅日兰家的楼下时,已经是晚上10点钟了,他们停车离别时,梅日兰终于压抑不住内心的感情,直接向张栩表白了。

梅日兰说:“自从聚会上与你再遇,我就忘不了你了。你也应该看得出的。如果你也喜欢我,我会离了婚跟你在一起。”

张栩一听,吓得呆住了,半响他才说:“你能放弃现在拥有的一切吗?房子、车子、孩子。”

“除了孩子我不放弃,其他的一切我都可以放弃。如果你也带孩子,我会善待你的孩子的,视同己出。”

张栩说:“你是一个独立、能干的女人,我挺欣赏你的。我跟妻子的感情也淡了,只是我舍不得孩子,她一定不会把孩子让给我的,我觉得孩子太可怜了……”

“哦,时间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吧,路上小心开车,我走了。”梅日兰说。

梅日兰没有心情再听他解释下去,打断了他的话,闷声开了车门走了,头也不回,留给张栩一个僵直的背影。

梅日兰勇敢地向张栩表白了,梅日兰投出的橄榄枝,张栩没有去接,情况急转而下,两人的关系非常尴尬,已经不能联络了。

一段时间内,梅日兰陷入了深深的失落之中。她的心结始终不能解开,心内百转千回,都在想着一个问题:我哪一点差过人呀,像我这么优秀的女人,向你张栩投去爱情的橄榄枝,你竟然不接,你会后悔的。梅日兰的内心由失落转而对张栩产生了恨意。

黎依云和梅日兰这一对多年的好友,彼此成了对方感情问题上的治疗师。黎依云得知梅日兰表白失败之后,安慰了梅日兰。

“想再续前缘,只能破坏了当初美好的回忆。现在你的脑海中,还留有当初海边的美好回忆吗?美好的回忆被破坏了,是吧?女人就不应该选择嫁给自己爱得死去活来的人,而是应该选择嫁给容易和自己相处的人或者容易被自己欺负的人。把自己轰轰烈烈地爱过的人珍藏在心里,留作美好的回忆,而跟爱自己轰轰烈烈的人生活在一起,这样的女人才是幸福的女人。”

“呵,你也是现在才懂得这样说的吧,你以前也不是这样做的,你还不是一定要嫁给自己爱的人?”

“是啊,懂得这样说,还要这样行动才能得到幸福,现在说什么都太迟了,我这一辈子都是幸福无望的了。”黎依云叹气说。

“我也是啊!”

一段时间之后,梅日兰终于平复了自己的心潮,对张栩,她是既不恨也不爱了,是完全无所谓了。

迫于生计,终日劳碌,打工十多年来,梅日兰很少有时间和空间来关注自己的个人感情需要。她对张栩的这一段,是她心中那颗埋藏多年埋藏很深的休眠种子苏醒了,而不是她生活优裕后寂寞空虚的红杏出墙。

张栩是她心中的那颗种子,这颗种子一直没有阳光雨露泥土等发芽的条件。这次聚会,梅日兰心中的那颗种子以为是春天来了,它探出个头来,让“聚会”的返照回光照了一下,终于,这颗种子发芽了,但发芽后的种子并没有生存的条件,它最终彻底地死亡了。

一晃到了2006年年底,又到了圣诞节,中山市的同学约梅日兰前去聚会,梅日兰在聚会上见到了张栩,也见到了张太,张太因为梅日兰的入侵而瘦得不成人样了,满脸憔悴,像一下子老了十岁,打扮也随便了许多,完全是一副师奶的打扮,完全没有了梅日兰在自己居住的镇上见到她那时的风采了。梅日兰知道她变成这副模样其中的原因,内心也泛起了一丝恻忍之心,聚会上,梅日兰和他们夫妇俩点头微笑了一下就走开了,此后,梅日兰就再也没有见到过他们夫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