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玉面修罗沈大少1

从沈老夫人的院子回来时,兰香一路都没有说话,偶尔还能听到她重重的叹气声。

刘七巧一路上都保持着原本的平静,她手腕上有沈老夫人刚刚赏她的一个玉镯子,摸上去冰凉的,老太太虽然之前也有赏过她,但不过是由嬷嬷们赏她些散碎银子,或是,珠花香囊之类,女孩子的小玩意,但是这样贵重的东西还是第一次,周嬷嬷送她出来还说,这镯子是沈老夫人的嫁妆,这些年来,连沈夫人都没有舍得给,却给了她,就是指望着她能担起重任,给沈家延续下血脉来。

回到了自己住的地方,兰香径自去忙了,刘七巧呆呆地坐在**,手里摸着那镯子,待得兰香打进水来,让她洗脸时,她才发现,原是自己已经哭了,流了一脸的泪。

兰香将绞好的手巾递给她,很是心疼地说道:“你可以不答应啊,为什么这么傻!”

刘七巧将毛巾捂到脸上,眼睛涩涩的,她听到自己嗡声嗡气地在说道:“不是都得许人,都得生孩子吗,那,倒也无所谓,反正我也是嫁给他的!”

兰香不知道说她什么好,只看着自己的新主子,静静地洗好了脸,“怎么就无所谓了呢?你不像我,卖身为奴,你可以回家啊,反正你和大少爷也没有圆房,到时候再找门人家,苦总也好过守一世的活寡吧!”这里没有旁人,兰香终于敢说出口,大少爷虽然好,但是,人都要没了,还给他生孩子,这一辈子就得给他守节,她怕刘七巧太小,没得主意,在被沈老夫人与周嬷嬷吓得,被迫同意了,以后,一定会后悔的,现在,她倒是还想叫刘七巧反悔。

她不想刘七巧原是已经想好了,铁了心的,现在听她这样说,刘七巧知道兰香都是对自己好,倒也高兴,有人真的为着自己着想,为自己好。

“兰香,我不走,咱们以后一直在一起,你不喜欢吗?”刘七巧笑道:“我要是运气好,真的生个一儿半女的,咱们两个一起看着他长大,咱们还有这个院子,沈家真倒了,我们就在院子里种地,再种些瓜果蔬菜,我昨天用步子量了下,这块地怎么的,也有一亩三分多,到时,我们在窗下拦出个空地做鸡舍,再养些小鸡小鸭的,日子也就过起来了,多有趣!”

兰香看着刘七巧眼睛发光的样子,不由得好笑,她可实在是想不到刘七巧所说的情形,这院子里要是种地,再养鸡养鸭,那不和乡下一样了吗?到底是个乡里来的野丫头,眼见太低,没见过世面,别的不说,单她腕上这镯子买了,都够活上三五年的,可怜的孩子,什么都不懂。

刘七巧当然不懂太多,她从小在乡下里长大,亲娘死得早,她一小就会干农活,只要有土地,什么没有,她都不怕。

到了第二日上,周嬷嬷早早就过来了,给刘七巧拿来普通的裙子,让她换上,又让兰香给她梳了个普通丫鬟的发髻,兰香要跟着,周嬷嬷瞪退了她,周嬷嬷引路,将刘七巧带到沈府后门,这里等着一顶轿子,周嬷嬷在刘七巧上轿前,又叮嘱了一些事,便看着刘七巧上轿离开了。

自嫁到沈府来,刘七巧这些天还是头一次出府。

隔着薄薄的轿帘,她看到轿子通过后门外一条小径,再一拐,又是一条小路,走到头,却来到了街上。

沈家家逢变故,外界却还是没有变。

正是清晨,店铺都刚刚才开张,有伙计在卸着门板,打开窗子,正要营业,刘七巧看过去,这条街还是那样的热闹,绸缎庄,米铺,客栈,还有茶馆,酒楼,刘七巧到底是个心思单纯的人,前途还未料,倒有心来看着外面的景致。

直到晃晃悠悠的,轿子拐到了另一条街上,而街上的景致慢慢变了,再不见店铺林立,而是各种官道,高墙。

刘七巧正惊诧间,轿子却突然的停下了。“到了!”有人在轿门外说道。

刘七巧下了轿子,外面的阳光已经升起老高了,照着面前的一堵官墙,巍峨的青砖墙砌起老高,里面不知道是什么衙门,只是,角上有个小小的角门,旁边一直跟着轿子行走的管家走上去,轻轻地敲着角门,吱呀一声,有人从里面打开了门,看到是沈家的管家,就点点头,将角门打开,示意他们可以走进去。

那人一身官差打扮,在刘七巧走过去时,一直盯着刘七巧看,刘七巧被他盯得心里发毛。但那人到底也没有说什么,只将他们让进去。

管家带着刘七巧往里面走去。

每过关卡,刘七巧虽然垂着脸,但也看到管家似乎都拿出银子来,悄悄地塞在那守卫手里。

就这样一路走进去,终于到了一个小院子,院门有人看着,见他们进来,打开门,管家示意刘七巧进去,他与那看守立在门边说话。

这院子甚小,迎面一个三间牢房,门口的官差得到院门官差的示意,也不盘问刘七巧什么,直接打开房门,让她走了进去。

里面一股子霉腐的味道。

刘七巧很害怕,很怕见到里面是如说书先生说的,各种刑具,还有行刑逼供的场景,可是,她进到里面,视线适应了里面的昏暗,终于瞧得清了,这是一个带跨间的小屋子。

外间只有一桌一椅,门半掩着,她推门走进去。有人正站在唯一的一个小窗子前,那窗子不像普通人家的窗子,很小又很高,那人很高,却也只到窗子的沿,只能仰着头,看着外面,巴掌大的一小块蓝色的天空。

他回过头来。看到刘七巧,露出诧异的神色。

刘七巧带着风帽,此时,看出这个瘦瘦高高的男人,正是自己嫁的那个沈玉浓,只是,几天未见,他便瘦了许多,那件长袍还是那天晚上穿的那件,已经松垮垮地挂在他的身上。

“大少爷好,奴婢给大少爷请安了!”刘七巧走上前去,轻轻地福了一礼。

沈玉浓昨天夜里突然被从大牢里提出来,给安排到这个小屋子里,心里正犯着嘀咕,突然间,有个女人出现在这里,他倒是吓了一跳。

听刘七巧说话,隐隐有丝熟悉,待刘七巧伸手,摘掉了头上的风帽,露出她那巴掌大的一张小脸,沈玉浓才“呀!”的一声,看出了她来。

“怎么是你?”沈玉浓几天没有见过沈家的人了,现在,就算是见到这个小妾,也是高兴的,急忙地拉住了刘七巧的手。“家里可好,老夫人,夫人,她们都好,有没有上下打点,有没有要救我出去!”

刘七巧感觉他的手,赤热而有力道,她抖了下,不知道如何回他的话,沈玉浓此时虽然看着她,倒像是透过她,能看到沈家的那一大家子人一样,他目光殷殷,虽然下巴上已经露出一圈青色的胡茬,但样子还是大体没变的,只脸色憔悴些,这样近,看到他一双眼睛里,血丝泛起,刘七巧蓦地心疼了下,曾是那样俊俏的人,只几日就如换了个人一样,而且,刘七巧不敢再看他,而且,秋后就要问斩吧,可惜了,这样好的容貌,百里千里,也挑不出一个来。

沈玉浓看刘七巧看自己的眼神,心里有些不舒服,那眼神里,明显的怜惜之色,倒不应该是她应该有的神色,他见刘七巧木木的,不由得有些心堵:“老夫人怎么说的,怎么不派个伶俐点儿的人过来!”

他松了抓着刘七巧的手,初见时的兴奋劲过去了,他满脸的不高兴,“你倒是说话啊,家里如何了,可有上下走动,少夫人呢?有没有去求岳丈,让他老人家去帮我说句话,可到底是为什么抓我?岳丈应该有办法,怎么说,也是一品尚书大人呢!”他在狭小的屋子里踱来踱去,嘴里絮絮地说着,被抓来有八天了,这八天,从开始时的震惊,到后来的疑惑,再到后来,他隐隐听到人牢人们说,自己触犯了天威,沈玉浓有些糊涂,自己不过是个商户,向来奉公守法,家里的祖业到他这里,虽然没有壮大,但也不至于衰败,怎么就突然被抓起来,还犯了官司。

说他私买私卖土地,逼死人命,这分明是陷害,沈玉浓不屑地想,我沈家家大业大,要什么有什么,家里良田千亩,哪里用得着逼死人命,还买什么土地。

“大少爷,您受苦了,这是老夫人让我带过来的!”刘七巧说道。她看了一眼,这里只有一张桌子,一张床,她把东西放到了桌面上。里面是换洗的衣物,她看着沈玉浓,脸上一热:“大少爷,要……不要我帮您更衣?”

沈玉浓回头,看到刘七巧,叹口气,他还没有这样的邋遢过,这衣服一直没有换,在大牢里时,被关在一起的囚犯吓得几天都没有合眼睡过一个好觉了。

刘七巧看一边有个水盆,就走过去,拿着毛巾浸水又拧了拧:“大少爷,我给您擦把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