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雾听姜恒问起熹妃安派在永和宫的两个人,就忙从袖子里摸出几个荷包,把赤色的那一只拿出来,告了声罪才取过旁边果碟里的金柄小银刀细致挑开了缝线,取出了一张纸。

“这是那两人这些年与熹妃宫中的往来,请娘娘过目。”

秋橘和秋杏都是第二批进到永和宫的老人儿。还是姜恒封嫔的时候,敬事房依例补过来的人手。

算来,已经六年过去了。

但姜恒还清晰的记得,那是腊月里,张玉柱穿了一身滚红纹的龟背福寿图的棉袄,极像一只绑着红丝带的巴西大彩龟。

时间过得真快。

姜恒想到张玉柱的样子甚至还笑了笑,这才拿着这张纸细看:“说来,她们俩也拿了咱们永和宫六年的份例了,不知够不够还当年熹妃资助她们的账目。”

秋雾嘴角浮起薄薄一层笑容:“引桥姑娘上回见了奴婢还道,慎刑司一直给她们留着房间呢。”

屋里的座钟敲过十二下。

景仁宫侧间书房的灯却还亮着。

熹妃坐在案前,屏气抄写。

这在讲究早睡早起的宫廷中,就算是熬了大夜了。冬青见熹妃有些憔悴的面容,不由在旁劝道:“娘娘早些睡吧,明儿还要早起去给皇后娘娘问安的。”

熹妃摇头:“贵妃既说了要抄九十九遍药师经,我就要尽早抄出来。”

冬青心里忍了好久不敢说的话,终是在这夜里有些破防,哀声劝道:“娘娘何必如此自苦委屈?您是妃位,便是不奉承贵妃,她也不能拿您怎么样的。奴婢就未见裕妃娘娘跟您似的捧着贵妃。”

熹妃摇头:“我与裕妃怎么一样。弘昼又不会威胁到她的六阿哥。”

哪怕冬青是她的心腹,熹妃也没有将她所作所为背后的含义告诉冬青——连身边人都以为她是怕了贵妃,在委曲求全才好,外头命妇们想必更这么看。

冬青上来拿走熹妃抄完的一页,放在另外的桌上去晾着,难过道:“奴婢只是心疼,娘娘这样什么时候是个头呢?原本贵妃对娘娘还颇为客气,可近来却越发把娘娘的恭敬当成了理所应当。”

“这会子贵妃母家又升了官,更是目中无人起来,娘娘好意给四公主抄了十遍佛经祈福,她不说谢过娘娘,居然还倒着要求娘娘抄足九十九遍!娘娘再这样容让下去,贵妃对您的欺辱与当年年贵妃有何不同?”

熹妃低下头:这样才好。

贵妃甭管是被她的恭敬捧飘了,还是被她‘捧的’生气失态,都是一件好事。

最好变得与当年年贵妃没什么不同。

待熹妃终于抄完她今夜计划内的经文时,只觉得脖子和手腕都很酸,取了热毛巾捂着,又问冬青:“那两个人没有动静?”

冬青知道主子问的是谁,就道:“那个叫秋杏的总是不太想跟咱们宫里来往,要撇清干系似的。倒是那个叫秋橘的,又贪财又有些小心思,这几年还主动传过两回消息。”

至今熹妃仍要感叹自己有先见之明。

瓜尔佳氏在管理内务上很有自己的手腕,如今宫里再没人能把眼线安插到永和宫。唯有她,在瓜尔佳氏还是信嫔,气候未成的时候,就先安了两个人。

彼时敬事房张玉柱对永和宫是有些讨好,但还没到全心全意给永和宫挑宫人的程度,只是按着皇上的吩咐,将一些认字的宫女先选出来,然后按照这些宫女贿赂他的金额大小往永和宫送人。

熹妃就是那时候投资了两个宫女。

不过几十两银子的事儿,给两个识字机灵却囊中羞涩的小宫女,送上贿赂张玉柱的银钱,给她们去信嫔宫里候选的机会。属于亏了也无所谓,若是成了将来或许有大用的小投资。

不得不说,熹妃的眼光也好,她看中‘资助’的两个小宫女,后来被张玉柱送去永和宫后,也被姜恒看中留了下来。

甚至如今都已经成为了二等宫女。

不过那两个宫女虽都是受她资助,进了永和宫,想法却截然不同。

秋杏明显是跳槽的心思,想要跟景仁宫撇清,一心在永和宫奔前程。只是当年她收了熹妃的资助,熹妃也不是做好事不留名的,当然留了把柄在手里,秋杏这几年就只在被熹妃的人明确找上门时才会透漏点消息,还都是永和宫最近用了多少糖等无关紧要的消息。

倒是秋橘,显然是要两边横跳。

大约是想着一边在永和宫当差,一边与景仁宫不断了联络,将来甭管哪一位娘娘的儿子最后登基,她都是妥妥赢家,那心态美的就像是两宫都是给她打工的一般。

永和宫。

“娘娘想选哪一个去给熹妃娘娘‘通风报信’呢?”

秋雾请娘娘最后拿定主意,她好去办。

姜恒提笔圈了人名。秋雾不由问道:“娘娘,秋杏从前是从未主动跟熹妃处联络过的。”

“那很好,就是她了。”

“秋杏姐姐,秋雪姑姑让我给你送这五日算账的银钱。”秋杏从秀秀手里接过两吊钱,温和道:“快进来。”

秀秀跟着她进门,递上一张待签字的表格,请秋杏签字确认自己收到了钱,以及收到的钱数目没有问题。

秋杏边签字边道:“吃点点心再走。”

秀秀就托了托手肘上挎着的小篮子:“多谢秋杏姐姐,但我还有三个姐姐的银钱要送呢,这就走了。”

秋杏笑着摸摸她的发辫:“你倒是勤快不躲懒,怪道从娘娘到秋雪姐姐都喜欢你。”又道:“瞧着你跟着娘娘后长高了不少,脸儿也圆了。”

秀秀因来回跑着送钱,脸儿红扑扑的,闻言立刻大力点头:“自打到了永和宫,我过得可好了!”说着又挥了挥手才提着小篮子跑开了。

秋杏看着她的背影,羡慕极了。

秀秀虽然还小,如今的等级也不如她,却是干干净净到这宫里来的。

可自己不是。

当年她在针工局过得很苦,带她的嬷嬷是出了名的心窄刻薄,常克扣她的月钱不说,还动不动拿针戳她撒闲气。

她亲爹算是个读书人,进宫前她就认得百十来字。于是在听说得宠的信贵人升信嫔,宫里要补人,且敬事房里透出消息来,永和宫专要会认点字儿的人后,秋杏就动了心。

只是她没有钱去贿赂那腰包鼓鼓,二三两银子根本看不上的敬事房张大管事。

直到有一位叫冬青的姑姑来寻她,给了她一包银锞子,足足有三十两说让她先用着以后再还。彼时秋杏只以为冬青是宫里那些私下放贷的大宫女,就依着冬青的话写了欠条画了押。想着她若是进了主位娘娘宫里,总能把这几十两银子挣回来。就算不能,据说永和宫吃喝最好,起码也不用挨饿做活也不用被针戳了。

她如愿进了永和宫,因信嫔娘娘有孕生下公主,永和宫内赏赐不断,不到两年的功夫,她就攒够了这三十两。

那天秋杏很高兴的拿着三十五两银子私下去寻冬青,想着五两银子的利钱怎么也够了。

然而她却发现,冬青要的不是钱。

她只是捏着那一张她画押的欠条,让她回永和宫好生当差。

秋杏才恍然,自己当年画的押哪里是借钱,根本是卖命!

这些年,秋杏是宫里最期盼永和宫和景仁宫交好的人了,她天真想着,要是两宫交好,自己就什么都不用做。

然而事与愿违,如今宫里谁都知道永和宫和景仁宫的隔阂。秋杏简直痛苦死了:为什么贵妃娘娘和熹妃,不能像跟裕妃娘娘似的和睦呢?

当然她心底也知道答案,大约裕妃娘娘从一开始就不会做出在永和宫埋下钉子的举动,所以自家娘娘才会跟她亲近些。

没错,自家娘娘。

秋杏是把永和宫当成自己家的,跟现在的秀秀一样。

且如今她在永和宫已经呆了六年,在二等宫女里也是出类拔萃的,娘娘知道她是从针工局出来的,还将永和宫的缎库交给她管。衣料在宫里就是银子的另一种形式,娘娘肯让她管着缎库,连内务府每季发的衣料份例也都归她去领,去验,可见是看好器重她的。

她想在永和宫一直待下去。

可离贵妃娘娘越近,秋杏越痛苦的发现,娘娘虽是个脾性很好,从不会动辄体罚打骂宫人的主子,可也是个很有界限感的人,娘娘把自己的永和宫当成一个不容侵犯的家。

可秋杏自知是这个家里的异类。

这一年来,随着贵妃与熹妃越发明显的不合,秋杏做噩梦的频率翻倍增加。她梦见娘娘失望厌恶的神色,也梦见慎刑司的暗室……

秋杏目送秀秀的身影消失,回来将两吊钱放到匣子里。

如今她有了多于三十两许多倍的钱,可又有什么用呢。

次日秋杏忙了一个白日,忙着登记出库的衣料:娘娘要给公主和阿哥多做几件冬衣,小孩子长得快,娘娘每季都要多做些大点的衣裳预备着。

直到用过旁人给她留的晚饭,秋杏才踏着月色回到自己屋里:今晚她同屋的宫女当值,她自己独住,那或许能睡个好觉。

心里有秘密的人,总是怕睡梦中也泄露了。

她进屋的瞬间,却见桌前的灯烛亮了起来。

看清点亮灯烛的人后,秋杏牙齿立刻打颤,差点没忍住转身就跑。

只见慎刑司副主事引桥正坐在她桌旁,脸上笑眯眯的,手上还拿了根挑灯芯儿用的银钗。

引桥将拨过火的银钗头轻轻吹了吹,然后漫不经心插回发中,对秋杏道:“关门进来,咱们有一整夜的时间可以聊聊。”

秋杏根本挪不动手脚去栓门,只颤着声音道:“引桥姑娘……”

外人如今见了引桥,要称呼一声副主事,可永和宫都是跟着秋雪叫引桥姑娘。

“聊……聊什么……”

引桥起身替她扣上了门:“就从三十两银子聊起如何?”

秋杏最后一丝心理防线彻底崩塌。

依旧是深夜灯下。

熹妃不觉把药师经抄出了一种杀气。

抄书这活也太累了。

说来,她之前虽然做毕恭毕敬状,但贵妃一般就只是不理会。到底她是四阿哥的生母,态度已经这么谦卑了,贵妃再‘得寸进尺’也很难了。

这是贵妃第一次直接就顺着她的话为难她。

抄九十九遍经书,传到皇上太后耳朵里,只怕也会觉得贵妃是在苛待熹妃了。

于是熹妃今早还试探了一下,对贵妃道:“臣妾昨儿抄到子时,才抄了两遍,原想彻夜抄写,尽早写出来给公主祈福的,只是恐夜里字迹不佳亵渎神佛,这才停了。如此一来,只怕九十九遍要抄一两个月,不知会不会误了贵妃娘娘的事儿?”

话说到这里,贵妃要是给个台阶,说是不必抄了正好,两边各退一步。

谁料……

姜恒听到熹妃不想抄书嫌累,差点没有笑场:这还没卧薪尝胆呢,充其量只是做点苦工,怎么就撂摊子了,这可不太敬业啊。

于是她认真听完熹妃的话,然后回答道:“无妨,熹妃不必急躁,不至于误了本宫的事儿——赶在敏敏过生日前抄完奉到佛祖前烧了就是了。”

不但让熹妃继续抄,还给规定了交稿日子。

熹妃:……

熹妃忍着气抄了两天佛经后,这日冬青进来边给她磨墨边回话:“今日奴婢与秋杏在内务府碰了面。她说想要回那张画押的文书。”

熹妃不由停笔。

几年前秋杏拿着钱以为能赎回自己的画押,那是天真,可这会子她忽然再提出这个要求,就是有什么凭依了?

果然冬青道:“她说听到万岁爷与贵妃娘娘说的一句极要紧的话。非得奴婢同意同时将画押的欠据给她,她才肯说这个消息。”

“也好。”熹妃很快做出了决定。

秋杏这种把柄在心不在的,六年都没主动传过一句话,要真把她逼急了,最后说不得会豁出去往贵妃处自首,那时倒是景仁宫被动了。

还不如趁着她还畏惧,换一条有用的消息来。

很快,熹妃就觉得这是她用过的最有价值的三十两银子。

秋杏传来一句皇上的话:万岁爷想要立贵妃为皇贵妃,只是皇后娘娘忽然病了。

熹妃不由立刻追问冬青:“之后呢,皇上之后是如何决定的?不立皇贵妃了,还是等皇后娘娘好了之后再行此事?”

冬青为难摇头道:“奴婢再三追问了秋杏,可她也只偶然听见这一句。”

熹妃忍不住在原地踱步,心头说不上是什么滋味,皇上,原来不管他自己说着多么重规矩,究竟是忍不住例外和偏爱的。皇贵妃之位如此,储君位怕不也要如此!

想到皇后的两度病倒,贵妃代掌后宫,想到贵妃随口就吩咐自己抄写海量经文。

不行,贵妃不能做这个皇贵妃!

皇上私下跟贵妃说这句话,应是安抚贵妃不要急,等一年半载,等皇后病好。

那若是现在这件事漏出去,皇上想必要怀疑贵妃等不得,急着要皇贵妃的尊位。不但皇上会猜疑永和宫,只怕皇后才要忌讳恼火:本宫病了一月余,贵妃才代掌了宫务就想当皇贵妃,这不是咒本宫去死?

冬青听娘娘说要用人将这句话传开时,不免吓了一跳:“娘娘,前几年贵妃娘娘怀六阿哥时的流言之事……慎刑司就奉皇上命查了那样久,撵出宫许多人……”好在最后没怎么伤到景仁宫,但这次娘娘却要自己出手吗?

熹妃摇头:“那是流言,这回是真话,怎么能一样。”

从前那种流言蜚语,皇上自然觉得有人要害他的贵妃,可这次是皇上跟贵妃的私言被传出去。

皇上定然会先考虑是贵妃自己出了问题,大约是急着想要做皇贵妃,否则旁人如何知道这样确切的私言?

不过冬青的话,也让熹妃冷静了一些。她不由想起唯一一次跟贵妃斗雀牌的旧事。

她的一张错牌,正好送到贵妃手下,贵妃将牌推倒,胡了一整局。

正如那一次流言之事,不但没有伤到贵妃,反而让宫人越发看清了永和宫不好招惹,有皇上的护持。

这一回,她不能再给贵妃送牌了。

熹妃再思量了半日,才让冬青寻个机会,给秋橘些银钱,套问一下她知不知道此事。

待冬青问回来只道:“奴婢旁敲侧击问了,秋橘只怕什么不知道。只说皇上进了永和宫,常将宫人都遣出来,哪怕秋雪也不是一直在近前服侍的。奴婢又问近来贵妃娘娘心情如何,秋橘就道,四公主种痘顺母家又升了爵位,贵妃娘娘都赏了宫人,显然心情极好。”

熹妃垂着眼,边抄经边听冬青回话。

秋橘话多,冬青复述了一会儿,又想起一事:“秋橘还说起,贵妃娘娘点了一些会算账的宫女,专帮她算宫里的账目,还特意将东殿打开摆了桌椅。”秋橘说这话是颇为嫉妒的,因她没有入选算账小分队。

熹妃这才顿笔:“秋杏呢?”

冬青道:“俱秋橘说起,秋杏倒是常去东侧殿帮着算账的。”

该相信谁的话,熹妃心里已经有了明断。秋橘这种会贪小便宜,又小心思极多的性格在永和宫想来不受看重,哪怕做到二等宫女,也只是边缘人。

不比秋杏,一心在永和宫服侍,倒是混出了几分名堂。

而贵妃处,竟然都专门开了侧殿,培养会算账的宫女,看来是真准备做这个代掌六宫的皇贵妃。

熹妃继续落笔抄经:贵妃自入宫来,位份升的又快又顺。但这一回,她不会让贵妃顺顺当当就做了皇贵妃。

宫里很快传起一个小道消息。

皇上要立永和宫娘娘为皇贵妃!

还传得有鼻子有眼,只说碍于皇后娘娘还病着才暂没有旨意,只等皇后娘娘病愈,必有圣旨的。

这是重磅消息,没两天各宫主子就都知道了。

直到太后出面,煞住了流言,一锤定音道:“皇后令德克全、惠下肃躬,入宫十载料理宫务从无错漏,有如此六宫之主,后宫中再无需皇贵妃之位。”又严令诸妃:“若再听见有乱嚼舌头的宫人,直接就送慎刑司去,不可容情!哀家这才病一病,宫里牛鬼蛇神倒是都出来了!”

众嫔妃均起身应是,熹妃不免遗憾:可惜现在贵妃站在她前面,没法欣赏到贵妃的表情。

太后这一番话,固然能压下流言,可也就断了贵妃升皇贵妃之路了!

只要皇后活着一日,贵妃就只能做贵妃,不知她现在心里如何难受呢。

于是这一日熹妃抄经的时候,面上哪怕不显,字迹也是飞扬的。拿三十两银子换一个皇贵妃的位置,可是太值得了。

养心殿。

苏嬷嬷跪在御前回话:“如今暂且扣下的几个传流言的小宫女,都道是从贵妃娘娘宫人的口中听到的这个话。”她顿了顿:“各宫娘娘的大宫女穿的都差不多,这些粗使的小宫女只怕也分不清。”

皇上执笔冷道:“是不是真分不清,慎刑司细查去!”

他心知这流言不会是从永和宫传出去的,她刚坚辞了皇贵妃之位,何必传这些无用的流言。

苏嬷嬷应了是:“奴婢必将查明了来回皇上。”

皇上带了些不满:“要是再像上回一般,最后也只是牵扯宫妃甚多,未查个水落石出,朕就要将你们慎刑司换一换了!”

苏嬷嬷忙再次保证尽心办差,这才退了出去。

出门后心道:这次不会了,这回可是冤有头债有主了。

‘皇贵妃’的流言,在宫里如一阵风似的就刮过去了,很快就无人提起了。

太后的话是一重原因,另一重更要紧的缘故是,三阿哥弘时的福晋诊出了喜脉!宫里的风向一转,人人都在讨论这件喜事。

虽说三阿哥是明显不为皇上所喜,但这也是皇上第一个孙辈,可是宫里的大事。

太后娘娘对于将要抱重孙子极喜悦,特意办了一场家宴要庆贺此事。

熹妃精心准备了一份贺礼。

如今三阿哥对弘历又无甚威胁,又是兄长,正是个弘历刷兄友弟恭的好人选。熹妃知道儿子的心思后,当然不会拖儿子后腿,很细致的准备了厚礼才赴这场家宴。

让熹妃惊讶的是,这场家宴上还有一张久违的面容。

齐妃竟然回宫了!

太后对同样激动震惊的弘时道:“前几年你额娘身体不好,只好在清幽多水处养着,如今养的大好了,眼见又要抱孙辈,自然要回宫来。”

弘时跟着十二爷在外历练了几年,也懂事了许多,连忙磕头谢过皇阿玛:这是皇阿玛终于消了气,许额娘回到紫禁城的赦免。

弘时简直在宴席上坐不下去,只想赶紧去给额娘请安,然后百般嘱咐,让额娘从此只安宁度日,再不可生事。

其实不用弘时嘱咐,这些年与世隔绝的生活,已经把齐妃磨平了。

如今能出门走动,能见到人与人交流,以后还能常见儿子,甚至过大半年后就能抱到孙子,对齐妃来说,就已经是回到了人间,是她失而复得后觉得最珍贵的日子了。

熹妃看着齐妃生疏到有些结巴的跟她们寒暄,不免有几分感慨,齐妃真是变了一个人一般。

正在感慨着,只听上头皇上搁下了杯子点了她的名:“熹妃。”

熹妃忙起身。

皇上却没有对她再说什么,只转头对太后道:“朕瞧齐妃在圆明园几年,确实将身子骨养了回来,可见西苑风水养人。”

“这一年来朕觉得熹妃多思多病,较往年大为清减,不如令熹妃去圆明园养几年,皇额娘觉得如何?”

太后听完,露出了慈爱的微笑:“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