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教头不可能跟他回到京里来,许阳只能自己锻炼了,打了套太极又舞了阵子剑,身上薄薄的出了一层的汗,跑回房间重新洗漱了一下,换了衣服,便跑到许太太的院子陪她吃饭。许太太如今年纪大了,睡的越发的少,早就起来了,正带着老花镜拿了件衣服在缝。许阳吓了一跳:“妈,你怎么动针线了?仔细别扎了手。”许太太手上没有停,慢慢的说:“昨晚上收拾东西,竟在柜子里找到你爹年轻时的几件衣服,我看到这件儿上面破了个洞,顺手就给补补……”许阳心里一酸,这个老宅里有太多关于许大先生的回忆,许太太回到这里,见景生情是一定的,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静静的坐在母亲身边看她慢慢的一针一线的缝着丈夫生前的衣物。他十分理解母亲的心情,他自己何尝不是对紫萱的遗物视若珍宝,收拾整理全都亲手去做,不肯让别人动上一下。

母子俩吃过早饭,许阳便赶紧让人备马,匆匆的赶去送洪秀全。洪秀全现在身体也不是特别好,毕竟这年头不能输血,撞了那么一下子可得正经的养上一年半载才能养回来,故而来送行的老乡同僚们也没准备搞的太闹腾,只是送出了城门,在个茶铺子里以茶代酒的挨个敬了他。别看洪秀全是被皇帝贬了的,可他的名声如今却是好极了,许多他在翰林院上司同僚几乎都跑来了不算,连别的部门的官员都过来了好几个。许阳杵在洪秀全身边帮他招呼朋友,倒是很显眼,一引荐,便有人惊呼:“原来是扬州许怀乡,怪不得生的比少丽还要俊上三分……”许阳听到话头儿正准备谦虚两句,可听到后半截顿时哭笑不得,这可怎么说,说自己长得其实没洪秀全好看?

文人们送行总是喜欢吟诗作赋抒发一下感情,这会儿自然不能免俗,这边一首一首的吟诗,那边各自的书童随从便在那里摊纸磨墨飞速记录。许阳牙疼极了,谁说京里文风不如扬州的,看着一个个酸的!也难怪这年月便是再穷的书生,但凡有点余钱也得买个书童,这么多写字的家伙事儿总不能自己背着吧?

许阳的书童也很敬业,和顺跟二喜都十八九岁的大小伙子了,跟惯了许阳,做事麻利极了。别人是主人吟诗书童记录,自己家的主人的诗是很一般的,到哪里都是用字撑场面。所以他们很乖觉的铺开了一大张玉版宣,等着许阳挥毫。果然轮到,不等许阳开口,洪秀全便笑道:“明灿可莫要作诗引我落泪的,快快与我留几个字儿!万一我哪日穷的叮当响了,你的字儿还能卖上点银子救急不是?”众人一阵大笑,许阳便笑问道:“你都这么说了,我只好献丑了,不知道你想让我写什么?”洪秀全又赶忙加上一句:“写成横轴,横轴好卖!小篆或者隶书都成,千万别写狂草,你狂草写的最难看了,一定卖不出去……”许阳佯怒道:“我偏给你写狂草!”说罢果然刷刷刷的一首李白的出来。众人先是被两人说的话逗得笑个不停,紧接着便被许阳的字给镇住了。

这年头擅长书法的人其实不少,可有点名气的一般岁数都小不了,能称得上大师的没几个还活着的。而许阳的字儿是出名儿,但是在咨询不发达的这个时代,传到京里的墨宝还真没几幅,一般都被私人收藏了,哪里见得着?加上他又是江南人,大部分京城的文人知道他的岁数都不太相信他的字儿能有多好,有几个人会去专门跑到收藏者家里去讨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的字儿来看?便是今日来送洪秀全的官员文人们,虽都佩服洪秀全的人品,也知道许阳是洪秀全的好友,可看了许阳这张脸,也会忍不住腹诽:“他该不会是因为生的美才被人们捧成大师的吧?”

洪秀全说的很明白,许阳的字就属狂草最差,可就这么个最差的狂草,这幅字拿出来也是难得的珍品了。就这么一下子,在场便没人会怀疑许阳是浪得虚名了。许阳心里明白洪秀全是有意让他在这里露一把脸,至交好友不必说谢,只冲洪秀全微微点头。便有人上前赞许阳的字儿,又有人求他再写一副,洪秀全怒道:“快写快写,这幅字儿当不了不两银子,快快给我写幅小篆,对,就写陋室铭,当日送季山长的那个样式……”艾达令忍无可忍,怒道:“明灿还理他干什么?这家伙就是人来疯,仗着要走了就敲诈你呢!”话虽这么说,许阳还是让人撤了玉版宣,换了上等的竹纸,又写了幅最拿手的小篆出来。在这个时空,许阳的小篆绝对是前无古人的,这会儿再没人敢随便开口称赞了,来的人里没什么书画见长的,还真是没有谁有资格点评许阳的小篆的,刚才还热闹成一片夸他的狂草,这会儿除了说好却再不知道说什么才合适。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洪秀全帮许阳扬名了一把,在众人的祝福中上了马车出发了,他要赶去通州换船,沿京杭大运河走上两千里再转陆路。幸好大部分路程都是水路,不是特别辛苦,不然他身体还没康复,这样被催着上路还真不如辞官回家呢!

送走洪秀全,许阳又跟新结识的朋友一阵寒暄,一部分人决定去酒楼顺便再喝几杯,许阳便先告辞了,大家知道他才到京城,家里还没收拾好呢,加之毕竟不是特别熟悉,便也没多做挽留。

许阳回家,陪母亲用饭,吃罢饭也没到处跑,就歪在许太太屋外的小塌上眯了一会儿,才起来便听见丫头传话说表姑娘已经到了大门了。母子俩一下子就精神了起来,许太太忙催许阳去接黛玉进来。许阳也很开心,他算是看着小表妹长大的了,怎么能不想念呢?

许阳一溜烟的窜到了仪门外,才站定就看到凉轿里娉娉婷婷的下来一个少女,许阳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眼前少女的模样,只觉得他忽然知道了曹植的洛神赋中的描写原来是毫不夸张的,这世界上确实有这样的美人:“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他一时间竟然愣了。许阳死活没办法把两年前离开扬州的那个熟悉的精灵可爱的小姑娘跟现在这个美的超凡脱俗甚至有些陌生的少女联系到一起。

其实愣住的何止是他呢?黛玉看着许阳,也愣了。

黛玉离开扬州的时候,许阳才刚成亲,尚未褪去少年的青涩,举止中还透着漫不经心的洒脱。而此刻的许阳,面部的线条比起两年前柔和了很多,眼神温柔而忧郁,两人愣愣的对望了片刻。黛玉的眼泪刷的流了下来:“哥哥……”许阳也说不出话来,只傻傻的喊了一句“妹妹”,一人说了这么半截子话,就又两两相望愣在当场。却是孟姨娘也下了车,走过来说:“这是怎么了,好容易见面了,都杵在这儿比着掉眼泪么?”许阳看到孟姨娘也来了,赶紧向孟姨娘问好,两人总算不再发愣,赶紧进了门。

见了许太太大家果然又是一通的哭。两年前许太太还只是鬓边有些白发,现在却已经白了大半,也瘦了许多,双颊都瘦的塌了下去,看起来已经几乎是个真正的老太太了;孟姨娘的脸上到没有苍老太多,可是鬓边也有了些许白发,两个老太太一见对方的样子,泪水就止不住了。黛玉跟许阳虽自己也眼泪汪汪,可看二位老人哭的厉害,又赶紧上来相劝。

在一起生活这么多年,孟姨娘虽名义上依然只是个姨娘,可她对来说黛玉已经几乎是相当于母亲的存在了,而她又是自幼在许家长大,许太太与她感情也是很不错的,故而只有自家人在场的时候,他们是真的彼此只当做亲人不论尊卑的。四个人哭了一场,在厅里团团坐下,孟姨娘便跟许太太说林如海说了当值完了就直接过来吃晚饭。许太太很是理解:“我知道他忙得很,如今在天子脚下,不比在扬州,自然不能那么随心所欲。”

一家人许久没见,许太太感慨侄女变成了大姑娘,孟姨娘又打趣说许阳是正经的大人了,不像当日离开扬州的时候还是个毛头小子。许阳越看越黛玉越觉得别扭,熟悉的感觉自然是慢慢找到了,于是嘴又有些发欠了:“一下子长了这么高,太傻了,不可爱了……”黛玉被他气的直瞪眼睛:“你才是傻大个,吃粮费米穿衣费布。”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一边的许太太孟姨娘却给逗笑了,许太太笑道:“这俩孩子,没见面的时候天天想着盼着,才凑到一起就又拌嘴!”,孟姨娘也笑的不成:“可不是,越长越小了!拌个嘴都跟几岁的小孩子说的话似的。”

黛玉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一到姑姑家就有些忘形,哥哥不过是开个玩笑,自己说话怎么这么冲。许阳倒是不以为意,笑眯眯的把黛玉上看下看了一会儿:“不过好歹能把衣服撑起来了,我记得你那时候非要穿那身紫色的蓬蓬裙,可是裙子太长总是拖在地上,你就拿了那双高跟的欧罗巴鞋穿,才穿了一个时辰就把脚磨破了。如今可是不用穿那种鞋了吧?”黛玉的脸便有些红了:“哥哥不是好人,那些东西还不都是你买的。”许阳点头:“是是是,都是我买的,都是我的错”语气十分的认真,表情却满不是那回事,笑的十分的欠揍。

兄妹俩虽两年没见,可毕竟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十分的亲密,所以不过一会儿的工夫又熟络起来。许阳见许太太跟孟姨娘有不少体己话要说,便起身跟二老告退,领了黛玉出去了。

许阳出了门便道:“咱们先去看老师,然后我带你去看看给你收拾的院子,你在这里住两天,陪陪老师跟母亲。大后天舅舅休沐,咱们一起去你家呆一天,然后你领着我们去你外祖母家拜访,如何?”

黛玉笑道:“哥哥都安排好了,我照做就成了。孟老身体好么?老人家这么大岁数还跟着哥哥你东跑西跑的,也真够辛苦的。”

提起这个许阳有些内疚:“是啊,若不是因为我,老师也不用这么大岁数还到处奔波。不过他老人家身体挺好的,也挺开心的,昨儿几位师兄都过来看望他老人家了,热闹得很,要不是进京这一趟,哪里还有机会聚的这么全?”兄妹俩边走边聊,一路走到孟老先生住的院子,黛玉抬头看看匾:“哥哥的字儿越发脱俗了!”许阳道:“可不敢脱俗,我全指望这手字儿来换阿堵物呢!”黛玉实在没办法笑不露齿了,拿了帕子掩了嘴,肩膀都微微有些抖了。

孟老先生一见到黛玉也很开心,他正跟自己的大弟子葛远宁聊天呢,宝玉站在一边侍立。黛玉一一见礼,把送孟老先生的礼物送上,孟老先生也给了黛玉礼物。葛远宁都六十多岁了,对黛玉也没什么避讳的,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林如海的闺女,没带见面礼,摸索了一通从身上拿了块成色相当不错的鸡血石出来:“这是前阵子才得的,还没找到人刻,你拿去,回头让我小师弟给你刻个章儿拿着玩吧!”

黛玉知道这位葛先生是孟老先生的第一位弟子,虽一辈子没有入仕,可他出身世家,少年时做过先皇的伴读,头上顶了正三品资治尹的文勋,如今又是宝玉上的那所官学的山长,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了!故而虽知道鸡血石的价值有些高了,可长者赐不敢辞,恭恭敬敬的接过了鸡血石,老老实实的坐在一边听老人家们讲古。

许阳这阵子其实很头大,从入京他的辈分忽然就涨了,半打子在京里住着的师兄,最小的上一界考上进士,三十三岁,最大的,是眼前这位葛先生,论岁数能给他当爷爷。在林如海那边他还老老实实叫户部尚书伍智光伍伯伯——伍智光是林如海多年的好友,结果跑到孟老先生这里忽然又得叫伍智光师兄,这个纠结啊……许阳在路上就被孟老先生叮嘱着写写画画的弄出了一堆的书画做礼物。“反正你师兄们就没有缺钱的,你的字画这几年名气不小,京里能见到的却不多,你送这些很拿的出手。”

这会儿许阳看自己的大师兄挂着一副花白的胡子,一脸恭顺的跟孟老先生说话,而孟老先生也是一脸严肃,实在是别扭极了。许阳是孟老先生的关门弟子,他认识老先生的时候老人家就已经是个非常和蔼的可爱老头了,对许阳更是十分的放纵,对他的学业从来没什么太高的要求,从来是他许阳学哪里了就讲哪里,也不催也不赶的,当然这也是因为许阳够自觉,况且老先生这么大年纪了,怎么会有精力再去认真从头教起?还不是许阳人品好天分够,而且学业上十分自觉不用他操心才敢一把年纪又收了这么个徒弟,说起来现在生活起居还都是许阳照顾他老人家呢!而孟老先生年轻的时候收的弟子则不然,那都是兢兢业业跟养儿子似的带出来的徒弟,几个弟子往他家里一住,学业什么的就不用说了,吃喝拉撒什么不要老人家操心啊?故而相处方式与跟许阳大大的不同,所以别看许阳小,反倒数他在老先生面前随便。越往前的师兄对老先生越是毕恭毕敬。要么说,老儿子大孙子,老太太**呢?别说儿子了,学生也是一样,老头子也跟老太太一样,关门弟子绝对是做老师最疼的。

许阳坐了一小会儿,孟老先生看他跟表妹耗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便让他先带黛玉去玩,葛山长便也让宝玉跟他哥哥妹妹玩去,宝玉便恭恭敬敬施了礼退下了。

出了门许阳便笑道:“几年没见,宝玉可真长高了不少!我还寻思着过几天跟着母亲去荣国府拜访的时候才能见到你呢!”宝玉道:“我本来也觉得阳哥哥家这几日一定很忙,想着过几日再来呢!谁知道今天早上往学里去,迎面遇到山长,才知道山长早上的课取消了,要来拜访先生,老人家知道我也认识孟老,便让我跟来了。”

黛玉对许阳道:“宝哥哥如今可是用功的很,头年的时候大师兄还说呢,说如今葛老先生最喜欢他不过!还说下次秋闱宝玉定是能中的。”宝玉摆手:“林妹妹千万别夸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师兄从来只说人的好话!我要是在京里参见秋闱或许还有点谱,回了金陵还真不好说!今年二百零五名的进士,一百三十个都是南边的,这还是上面有规程,北方各省都有最底限的录取名额呢!”

许阳道:“哦?难不成京里比南边的举人好考?”

黛玉叹道:“光一个扬州,就有多少书院?苏州的书院比扬州还多呢,金陵更不用说。北方也只有直隶,山东,河北河南跟京里的书院多一点,西北等地只有首府官学还能看,甘肃连着三届的几个进士全是首府官学的,民间认字的人都少得可怜,更别说科举了!京里书院倒是多,可是学院里大半的学生都是混日子的。除了葛老先生这里,别的书院的山长谁敢说学生不刻苦就赶回家去?一个书院里,正经读书的孩子还没三成呢!多少想读书的孩子家的父母四处托人的找学校,看那些书院桌子椅子空了大半却没名额!都是那些不读书还要占地方的。京里人再多,可秋闱却是单列的,一个城的举人名额就赶上一个省了,可不是好考么!南边人口多也就算了,偏上学的人比例也高,我算了每年参加秋闱的人数,京里跟金陵那边是差了六倍,可考上的人数却一样——可那边的秀才本就比这边难考,里外里算下来,哥哥你说这难度差了多少!”

许阳道:“这边读书的风气竟是这么不好么?连妹妹你这样养在深闺的姑娘都知道了。”

黛玉闷声道:“都是大师兄跟我说的,他大半年没来家里了,守孝不方便走动。上个月我跟了父亲去他家做客,看他瘦了一大圈,许家三哥一家的事儿梗在他心里,实在他折磨人了,七婶婶也瘦了好多。怕什么时候许三哥能沉冤得雪,许叔叔一家才能解开这个结儿!”

许阳低声说:“放心吧!天底下还是有公理的,那一天一定很快就能到的!”

话音未落却听到宝玉嗤道:“什么算公理呢?就是把事情查清了,也无非就是杀几个虾兵蟹将,正经的罪魁祸首还在上面坐着呢!自古以来,史书上写的什么事情不是佞臣奸妃干的?可要是皇帝自己脑袋清楚,又怎么闹得满世界都是这些人作怪?再说就是把害死许三哥的人全杀了又怎么样,他们那一家子还能活过来不成。白白死了一家子,到头来还要说皇帝圣明,替他一家昭雪了……”说罢连连冷笑。

许阳吃了一惊,抬眼看宝玉一脸的阴霾,全无半丝温柔。再仔细看,发现他跟两年前的变化不是一般的大,昔日色如春晓之花面如中秋满月的温柔少年早就不见了影子,婴儿粉的脸蛋早瘦成了容长脸儿,却有些剑眉星目的另一种英俊少年的感觉,已经过了变声器的嗓子比过去低沉了许多,个子比两年前窜了一大截,堪堪到了许阳的眼睛,一身墨绿的绸衫衬的他比实际的年岁成熟了不少。这个宝玉,离他在自己世界里电视上欧阳奋强扮演的宝玉的形象已经非常遥远了,就是跟他自己两年前的样子,也如同两人。

黛玉叹道:“宝哥哥,这话在我们面前说说也就罢了,可别在别人面前乱说。”

宝玉沉声道:“我还能跟谁说呢?又敢跟谁说呢?这不就是阳哥哥过来了,我才敢说这话么!我也只能在这里唠叨唠叨罢了,又能做的了什么正经事儿呢!”

许阳看气氛越来越差,赶紧把话题带开,先问了宝玉的功课,又夸他如今的工笔画的很是不错,舅舅给他捎过一副宝玉画的牡丹图,许阳是真的觉得画的挺不错的,故而这话绝对不是空口白话。黛玉谈起探春回门子的事儿,提起探春的情绪不错,看来这门婚事她是合意的,这么一打岔,总算把糟糕的气氛冲淡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