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狱神庙宝玉拜萧王 荣国府贾政哭列宗

且说公堂之上,巡按府张大人正欲对宝玉用刑,宝玉慌忙辩道:“小人所说,句句实情,至于时辰不对,小人亦不明白其中缘故……或许是那自鸣钟坏了,走得不准。”

张大人冷笑道:“到如今还在狡辩,本官现下便让人验看那自鸣钟,看你还有何话说!另外,何止时辰不对?本官已细细查问过贾府之人,皆说你自那日过午离府之后,便再未回去过。既然如此,你所说晚间已与媚人返回府中云云,岂非皆为谎言?”

宝玉一时惊得呆住了,半晌方道:“我那时明明就在大观园怡红院中,怎会无人见到我回府?敢问大人,可曾查问过大观园内的奴婢么?”

张大人把面前桌案上的几卷纸推落地上,说道:“这些便是怡红院内丫鬟的供词,本官不妨让你一看。”

宝玉忙捡起那几卷纸,原来正是官府审问袭人、麝月等时所录,皆已画押。展卷读来,见确如张大人适才所云,袭人、麝月皆说,自那日午后,再没见到过自己。宝玉困惑不已,放下纸卷,冲堂上叩头道:“小人此刻实如坠五里雾中,不明所以,但小人敢以性命担保,未曾虚言欺瞒大人。其中缘由,尚祈大人查明,媚人遇害之事,定系有人暗中构陷小人。”

张大人怒道:“本官给了你为己辩白的机会,让你交代当晚行踪,然而你却信口雌黄,与本官所查证之事实全然不符,若非心怀鬼胎,怎会如此?如今你只说别人陷害于你,却全无凭证,又让人如何相信?本官索性再告诉你一事,让你断了狡辩的念头。那日衙役前往媚人家捉拿你时,本系破门而入,而媚人家里外两间房舍中,只有一扇窗户,当时亦是从里面闩上的。试想,当时房内只有你与媚人,门窗皆从里面门住,若凶手另有其人,他如何进得来,行凶后又从何处逃遁呢?须知凶手乃肉体凡胎,并非神仙鬼怪。以上种种足以说明,你便是杀害媚人的凶手。”

宝玉听了,直似五雷轰顶,忍不住往堂上叩头叫道:“如此杀人重罪,大人岂可厚诬小人,冤枉,冤枉!”

张大人狠狠一拍惊堂木,喝道:“原本看顾你乃世家子弟,不料想亦如那等怙恶不悛之辈,抵死不招,只怕难免皮肉受苦!”

“还有就是那张大人亦提到的,宝二爷与媚人的尸首同在一室之内,不过里外隔间而已,门窗紧闭,从外面根本打不开。此事若不查明真相,恐亦将落实宝二爷的罪名,否则凶手岂不成了来去无影的剑侠之流!另外,焙茗又去了何处?他与此事究竟有何关联?此事在公堂之上那张大人未曾提起,或许觉得既已捉住了宝二爷,一个小厮的行踪便无关紧要了。然则焙茗的突然失踪却令人困惑难解,或与破解此案关系重大亦未可知。”

薛蟠听了,更是愁上眉梢,不由问道:“那依先生之见,咱们应如何行事呢?如今情势危急,毋须客套,一切请先生示下便是。”

许世生点头道:“世兄所言甚有道理,初看此案,确与康河之案近似,然而依据公堂上所透漏之案情,却有数处疑团,让人殊觉难解。首先,媚人在此案中究竟充当了何等角色?是她让焙茗叫来宝二爷,说有重大隐情,亦是她给宝二爷准备茶水,若说有蒙汗药,那定是在茶水之中了。然而,最终媚人却又遇害,看来似是受了凶手蒙骗利用。再者,宝二爷所说那晚经历实在使人迷惑,正如那张大人所说,从时辰上推算,他决做不到中间返回贾府,再出现在媚人家里,况且还有袭人等的证词。然则宝二爷言之凿凿,这又如何解释?”

堪堪过了将近两个时辰,已近正午,许世生、薛蟠正等得心焦,见王三赶着辆骡车朝这边驶过来。到了近前,两人顾不上多问,急忙跳上骡车,那王三已打探清楚,媚人家便在西门那边,靠近西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