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泥路(1/3)

雷再三道谢后和小文森特告别。

跟在那个叫罗素的身后,雷梳理着刚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匪夷所思的经历。塞缪尔——很显然他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他发给肖的求援信息也是假的,为的是引诱革命军来此,再向当局举报获得好处。事虽如此,但维斯顿时有发生的小规模外国劳工反抗事件确是真实存在……

雷迟疑了一瞬。按理来说现在维斯顿没有需要他支援的起义,他身上的任务已经不复存在。那他该就此打道回府吗?他的确很想如此,他还挂念着他黑河的友人们,但他却不能那样做。自己还没有拼尽全力去争取肖所期望的结果,就这样回去无疑是对肖的背叛。雷必须亲自去蔗糖厂走一遭,否则他不会安心。

雷打量起自己身边那个年轻人,他是个平凡的人,仍谁都能一眼看出罗素和他的长官小文森特是两个世界的人。小文森特的金发是像流水般,而同样的金发在罗素身上却是如一堆干稻草垛。罗素长了张能让雷稍不注意就会忘记的脸,他身材也较为矮小,身高两米的雷凑近时就能看到他的头顶。同时,雷也发现了些细节:比如他起先刚告别小文森特时还时不时挺起腰板对雷说“请!”“这边请。”,大概是离开了小文森特的视线范围后罗素便不再说话了,也没多看雷一样,只顾默默地走着。

然而就算雷从这年轻人身上感受不到丝毫的威胁,却也不敢和他搭话,生怕会露出身份的破绽。

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的巷口。雷马上便利用义眼看清了那人的脸,不假思索地倾身正想到那儿去。罗素却也察觉到了雷的举动,开口问道:“怎么了?”

雷一时语塞,权衡之后最终还是只道了句:“没什么。”

再看那巷口,那身影已经不见。

不会有错,虽然雷只看到了一瞬间,但那人正是罗杰·奥威尔——让雷不好受的是他已经知道罗

杰·奥威尔这八成是个假名。

老人身上的谜团越来越多了。冒充这个镇的老镇长?撒这种一戳即破的谎是什么意思?

“喂!”罗素直白地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没什么事就快走吧。”

雷有些意外,他本以为罗素起码表面上会维持对自己的客气态度。

“怎么了?真以为自己是大爷了?要不是警长的命令,谁他妈愿意陪你这丑八怪走那么远的路。”

原来如此,这才是这人的本来面目。

一路无言。好在这尴尬的沉默没有持续多久,面对镇郊泥泞的山路,罗素立马便放弃了。“沿着河。”他边留下这句话,边打着哈欠离开了。

这让雷舒了口气,他巴不得早点让他离开。

老奥威尔的藏在巷口阴影中一闪而过的脸又在雷脑中浮现,让雷萌生了另一种打算——他该先留在镇上先打探一下消息。而现在罗素的离开正好为他提供了再好不过的机会。

三天之后,雷再次来到三天前他决心回头的地方。很不巧,昨天刚下过一场雨,泥泞的山路和三天之前如出一辙。虽然雷顶着这张毁容的脸,为收集情报带来的许多不便,但好在雷有钱,没人会和钱过不去。雷已经对这个镇子和座他即将前往的文森特蔗糖厂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虽然已经有所耳闻,但当真正踏上之后,雷才明白这条通往文森特蔗糖厂的路是有多么难走。脚下柔软的泥巴一踩就陷,更像胶水一样包裹着自己的鞋子,每走一步都要花平时的数倍功夫。近三小时后,雷才终于找到了蔗糖厂。雷知道这条路以平常人的脚程最快也要花上五个小时的功夫。他回想起了本杰明·库克三天前与自己告别独自走上了这条道路。他找到了自己的父亲了吗?

文森特蔗糖厂——据雷现在的了解它不单是单纯的蔗糖厂,而是一座集蔗糖种植和加工于一体的设施——是一座名副其实的林中堡垒。直接由巨树砍下

后的原木立起的原始围栏被削尖了顶,排列得密不透风,而围栏周围几十米的树木全部被夷平。雷站在桩底朝上仰望,隐约可见一缕细细的烟雾飘出,应该是有人在吸烟。

雷正想着该如何叩门,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就从身后渐近传来。那车老远便把喇叭摁得震天响,刚刚冒烟的了望台处果真有一人探出了脑袋来,大门随即缓缓被打开。那车本想径直开进在雷的身边猛地停下,这辆浑身泥痕的卡车的副驾驶室上坐着一个制服笔挺的中年人。

“你是?”他摇下了车窗,一只手在自己被抹得整整齐齐油光发亮八字胡子尖上捏着。不知为何,他另一只搭在车窗的手上倒持着一根马鞭。

“您好,我想在这儿谋份工作。”雷有意没有说自己是小文森特推荐而来。

“你是哪人?”雷发现男人的一边脸侧也有被火烧过的痕迹,但和雷比起来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近畿邦布伦城。”

“哦。那还有点远呢。”男人只是和善地冲雷笑,这让雷感觉有些别扭,“进去吧,一会找人给你登记。”

“好的。”雷眼看着卡车从身边猛地加速试过,卡车后箱的帘布飘起,透过坐在最外面两个身着制服手持枪械的人,雷看到了车箱内数双漆黑的眼眸。

那是雷从未见过的瞳色。

雷被引进了一座在雨林中显得极不协调的四层白色钢筋混凝土楼里。雷在维斯顿镇上都没有见过多少这样规模的房子,宽敞的大厅和透亮的玻璃窗一度让雷觉得进入了幻境。

在角落的一间办公室里,一位年轻的女性接待了雷。她露出职业式的微笑,道:“欢迎加入文森特糖业公司,可以让我看看你的简历吗?”但雷看得出来,她对雷的这张可怕面容还是有些害怕。

“抱歉,我不识字。”

“有操作过机器吗?”

雷摇头。

“我……”雷表现得有些腼腆,他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我很有力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