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鸦巢(1/3)
鸦巢离老爹的工坊其实并不远，但在去那之前雷先回了一趟自己的住所。
残破的机器零件像鳞片一样不留缝隙地附着在那座小山包上，比起鸦巢那或许更像白蚁的巢穴，那纯粹由金属聚集而成的堡垒，在微弱的阳光下仍是熠熠生辉。巢穴顶端永远升腾着游蛇似的黑烟柱，那是乌鸦西弗·坎贝尔对金属永不停息的渴望。巢穴散发着冶金产生的刺鼻味道，但这种臭味在黑河真的算不得什么。
“西弗！西弗！”性急的巴托用力地拍着门。在黑河的居民中，只有西弗的住所是上锁的，虽然黑河的几个住民肯定不会偷他家的收藏，但他仍在提防着几乎不可能出现的外来闯入者。
门开了，乌鸦没有多理会这两人，回头便走，看他的锅炉去了。乌鸦一开始走动就发出了无数哗哗的金属片摩擦与打击声，那声音就好像很久以前河岸此起彼伏充满生机的蝉鸣。雷看着乌鸦的背，他背部被帆布包裹着的巨大隆起就是哗哗声的来源，那背负物的体积几乎已经是乌鸦本体的三倍之大了。仿佛是不堪重负，乌鸦总是佝偻着背。
无论来这里几次雷都会惊叹乌鸦的收藏，如果嫌鸦巢的外貌只是单调的银色，那这内部的流光溢彩绝对让人说不出半句贬损之语。嵌在墙上的各种颜色的矿石结晶自不用说，陈列其下的人造工艺品几乎是百年来科技与艺术的见证，因为在这长久以来被人类当做垃圾场的黑河，没有什么是雷捡不到的东西，也没有什么是乌鸦修不好的东西。没错，这里的收藏，很大部分都是归功于雷的拾荒。
所以雷和乌鸦的关系并不算差。但雷很清楚，乌鸦并不会因为和他关系好，就能让出自己的藏品给雷。
来到了设置熔炉的单独隔间，里面的脏乱恶臭与刚才大厅的整洁截然相反，倒不如说除了陈列展品的大厅，鸦巢的其他地方都和外面的黑河岸没有二致。
“西弗。”雷摆出了那个机械眼睛，“老爹说这是人间的最新科技。等等，你先别急着拿，这次的条件不是药水，你得给我一些金或者银，还得载我们三人上到人间去
。”
“嘎——”西弗发出了奇怪的叫声。他在那场变异中头骨剧烈变形，嘴部像鸟喙一样凸起，这让他再也无法说出人类的话。
乌鸦用手敲了敲那机械眼的中心，这机器最重要的部分已经被雷挖去，这点果然还是被他发现了。没办法，雷只能拿出了那东西。
当乌鸦看到眼前的那东西时难以置信一般地愣住了几秒，随后推着雷一直到了大厅，恶狠狠地盯着雷，仿佛责怪他为什么会蠢到把它带到熔炉室那么恶劣的环境中，然后一把夺过它，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观察着。
它褐色的瘦小躯干才只有一根手指长，却已然干瘪，只剩下最后一片还留有一丝绿色余韵的黄叶艰难地挂在身上。
一株即将枯死的植物。
雷给乌鸦的，是他本来费尽心机想独占的那株植物。
“可以给我金银和送我们上去吗？”雷说。
乌鸦捂着花盆，只是不住点头。
雷换上了领队沙利叶留下衣物，为了方便遮住脸上可怕的疤痕而绑了头巾，学着友人的样子把沙利叶赠予他的转轮手枪别在了腰侧的斗篷下。那是一支非常精致的手枪，握把上雕刻着一只纯黑色的眼睛，看起来既漂亮又有些吓人。这把枪当然也是乌鸦垂涎已久的，但雷宁愿把植物交出去也不会让别人动友人赠给他的遗物。
夜晚，月光自然更透不过那连太阳光都无法穿过的深重雾霾，远处日光塔的微弱灯光顶不上什么用，但雷的机械义眼让他在黑暗中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乌鸦西弗舒展开了他身后的钢铁羽翼，齐整的铁片缀满了他的双翅，那翼展少说也有十五米以上！那场异变让他的背上生出了像翅膀一样的骨头和强健的肌肉，但人类的身体毕竟长不出羽毛，为了实现自己的飞天之志，乌鸦和老爹合力打造了这钢铁的羽翼。雷看到了西弗翅膀上已经有了些补丁，不由为这次的路程担心了起来。
雷和巴托各抱着西弗的一条腿，为了尽力平衡两腿的负重，雷从巴托手里接过的女孩，把她紧紧地绑在了自己身上。
乌鸦挺直了自己的身体，昂起了头，像鸟喙一样的嘴直指天际
，此时的他看起来竟比巴托还高上不少。巨翅振动，一时间飞沙走石。
离地了，雷仿佛觉得自己心跳也加速了，身体漂浮在空中的感觉不是一般的令人激动，他终于能理解西弗为什么执着于飞翔了，此刻他真想大声为西弗喝彩。“哈哈哈！”直性子的巴托已经豪迈地叫了出来。西弗感同身受一般发出了一声贯穿长空的嘶鸣，开始盘旋着上升。黑河谷之深超乎雷的想象，凭感觉判断也有至少一千米。这当然也和乌鸦选择的这个起飞地点有关。为了躲避上头的人类，西弗似乎选择了最艰难的一条路。这趟旅程超过了三个小时，途中两次西弗不得不攀在崖壁上休息。
终于钻出了河谷，脚下似乎是无人烟的荒地，雷刚松了一口气，几束灯光猛地亮起，光柱交汇处正锁定了了自己。
雷的义眼看到了散落在荒地上的灯塔，有炮孔已经对准了自己。西弗似乎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一下慌了手脚。
“快躲开！”雷大声提醒，乌鸦的反应也不慢，他果断地向侧下方扎了一个猛子暂时躲开了锁定。西弗发出急促的叫声并开始抖动自己的脚，雷马上明白这是在催促自己赶快离开的意思，雷看得清此时他们离地还有相当一段距离，但没时间犹豫了。
雷自己松手的同时，对着巴托吼道：“快跳！”
不来及确认巴托的情况，雷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只顾得上弓起身子，护住怀里的女孩。雷感到了身侧的强烈撞击，下意识地在沙地上有意多翻滚了几圈，来减少伤害。雷听到了西弗的哀鸣，艰难地抬起了脑袋，天空中却已找他，再用义眼的夜视功能环顾四周，雷确认到自己和巴托也已经失散了。希望他们平安无事。雷祈祷。
低头察看怀中的女孩，好在因为下落时雷拱起了身体来保护她，她看起来并没有受伤，但令人担心的是女孩正不住地打着哆嗦，大概是因为颠簸而加重了病情吧。比起怪物体质的两位黑河住民，替女孩找到医生才是当务之急。这样想着的雷捂紧了怀里的女孩，趟着脚下的细如粉末的沙子，朝着远处的阑珊灯火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