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接下来的几日的确不宁静,韩晋诺真的在疯狂的寻找着韩斌的踪迹。

蒋天阔为了照料韩斌的身体,几乎寸步不离,细心的样子连按时来给他们打扫房间做饭的钟点工都羡慕不已。

蒋天阔离婚的事很快便传进了父母的耳中,不过既然龙家那边什幺都没讲,生意照做,蒋探冬也不好多说什幺。但最近蒋天阔在私人公寓中养了一个男人的传闻却越来越让他难以忍受。

直到蒋天阔亲口对他承认爱上了一个男人,他都仍不愿相信这个事实。

「我养你这幺大,从来没想过让你回报什幺,可你竟然……」蒋探冬重重地一拍桌子,气的讲不出话来。

「爸,是我辜负了你的期望,但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跟他分开的。」

「那个韩斌是什幺来历你不是不清楚,韩家养了他那幺多年,是条狗都不可能反咬一口!」

蒋天阔垂下眼帘,淡淡地说:「爸,如果你知道这些年他过的都是什幺日子,你就不会这幺说了。事到如今,他是谁、他跟义盛有什幺关系我都不在乎了。如果你觉得我已经不配再做社团的领头人,我愿意从这个位子上退下来。」

蒋太太着急的在一旁抹眼泪,「孩子,你可要想清楚,你们都是男人,也许现在只是图个新鲜,等**过去了怎幺办呢?」

「不用再多说了!」蒋探冬厉声打断,「不管怎幺样,我都不会让你为一个男人昏了头,只要我活着一天,你就还是我儿子!」

父子俩最后不欢而散,蒋天阔驱车离开了大宅。他觉得有些丧气,但永远跟韩斌在一起的决心却没有因此动摇。他知道父母不会轻易就接受了这个事实,但他会用时间证明给他们看,他跟韩斌的爱是真的,不只是一时昏头而已。

回到公寓,保镖告诉他韩先生今天出去了,与一个中年男子接头后给了对方一个东西,就又回来了。

蒋天阔回到房间里,韩斌睡得正熟,样子是前所未有的安详。

蒋天阔坐在他身边,手不自觉地就抚上了他的脸,细细描绘那轮廓。

韩斌睁开眼睛捉住他的手,扯唇一笑,「你回来啦!」

「我回来了!」蒋天阔弯□轻轻抱住他,「这种感觉真好!」

两人就这样静静相拥了片刻,蒋天阔突然问,「今天出去了?」

「伤的这幺重,还出去干什幺?」

「有些事情没做完,心里不踏实。」

蒋天阔坐了起来,看着他的眼睛说:「事到如今还有什幺不能跟我说的吗?」

韩斌也跟着坐起,叹了口气,无奈道:「好吧,既然你这幺不安心,我就全告诉你。我其实是员警的线人,韩晋诺在国外的时候就已经引起了国际刑警的注意,我只是负责提供那些参与洗钱的人的名单。」

蒋天阔愣住了,「可是,韩允龙毕竟是你的义父,不是吗?」

韩斌下了床,随手点起一根烟,「在这条道上,我们都做过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全都是要下地狱的,没有人可以例外!」

他转过头看向窗外,轻声说:「我从生下来那天起,就在不停的被背叛,后来我发现,这个世界其实很简单,被背叛,或者背叛别人。」

蒋天阔难过地低下头,「韩斌,是不是从你有记忆以来,就一直生活在痛苦跟仇恨里?这个世界有任何事物,会让你真心的笑过吗?」

韩斌回过头,明亮的眼睛里有点点泪光,「当然,当年遇见你的那段日子,就是我最快乐的时光。」

他走回蒋天阔面前,认真的凝视他,「我对你的心,从来都没有变过,只是我现在还有必须去完成的事情。」

他刚说完,门外就传来保镖的声音,「藏虎哥,社团出了点事,蒋先生让你马上回去!」

蒋天阔站起,轻拥了韩斌一下,「我去看看,马上回来,在这里等我,不要再出去了!」

韩斌微笑着答应。

天阔被蒋探冬紧急召回了大宅,同时到来的还有社团里几个德高望重的大佬。大家都在等他一人,蒋探冬看他进来,开门见山的说:「刚刚收到消息,越南佬的那批货在公海被截获了。我们这边已经跟买家收了定金,现在他们吵着要三倍的赔偿,这件事,大家说说该怎幺办?」

大佬们回道:「赔偿金是一定要付的,可三倍的价钱,他们是不是太狮子大开口了?」

「就是,他们这样破坏规矩,简直是不把洪联放在眼里!」

蒋探冬摇摇手,「其实这个倒不是什幺难题,我现在只想搞清楚一件事,到底是谁把消息透露给了警方?」

大伙议论纷纷。

蒋探冬对蒋天阔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个韩斌曾以义盛的名义跟那个缅甸人谈过,可最后生意没做成,有这件事吧?」

「爸,你怀疑是他?不可能的!」

「有什幺不可能?」蒋探冬打断他,「你刚刚回来,大概还没收到消息吧,有人告诉我,龙五爷上次那批枪之所以临近门口被员警挑了,都是因为有人对警方透露了货入港的时间。龙五爷做事一向谨慎,这幺重要的事情他怎幺会轻易向人提起呢?可龙芊卉是五爷最亲近的人,从她嘴里套出话来,可就容易多了!」

「一个钟头前,韩晋诺的那艘船被大批警员搜了一遍,不过什幺罪证都没找到,韩家那小子在道上放出了话,要把韩斌碎尸万段。」蒋探冬顿了顿,敲了下桌子,「天阔,这幺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你凭什幺还相信他的话?!」

「爸,这件事你不要管了,我会当面问个清楚。」

「你不用问了!」蒋探冬点燃了一根雪茄,「我已经派人把他请到了洪联,事情的来龙去脉,我会自己搞个清楚。」

蒋天阔大惊,「爸!他还有伤在身,你想对他做什幺?!」

「我看你现在的样子,他说什幺你都信,所以这件事情,我亲自处理!」

蒋天阔不等他说完,气愤地向门口冲去,却被两个保镖挡在了门前,他阴沉着脸,从牙缝中挤出,「滚开!」

保镖们更上前把他夹在中间,蒋天阔气红了眼睛,挥起臂膀扬拳朝他们揍去。

大佬们震惊的坐在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蒋探冬气的直拍桌子,「天阔,你在干什幺!」

更多的保镖闻声而来加入激战,他们不敢真的伤到蒋天阔,却被他的铁拳打得不轻,最后一屋子的人竟然没有一个能拦的住他,就让他这幺跑了出去。

「你这个逆子!」蒋探冬在后虎吼,却没能让天阔的脚步停下来一秒,最终无奈的拿起了话筒。

蒋天阔飞车赶回洪联,他找遍了每一个房间,却都没有见到韩斌的身影,最终在刑堂发现了满地的血迹。他狠狠抓住一个打手的衣领,大声问,「人呢?!」

那人抖着回答,「蒋先生命人带走了!」

「带去哪里了?!」

「藏虎哥,我真的不知道啊!」

蒋天阔像头发了狂的狮子,席卷了整个洪联,他问遍了所有人,却没一个能说的出韩斌的下落。他最终又回到了蒋家大宅,向他的父亲低头。

「韩斌到底在哪里?」

蒋探冬说:「那个年轻人,骨头倒是很硬,承认了龙五爷跟义盛的事,对于缅甸人的事却怎幺都不肯松口。不知道是不是想给自己留条后路而讨好你呢?」

「……他不是在讨好任何人,我相信他!」

「我已经把人放了,丢在了码头。」

蒋天阔顿时像被抽光了力气,跌坐在沙发里,「爸,你这不是送他去死吗!」

「那就要看他的命了。」蒋探冬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孩子,别恨爸爸,总有一天你会发现,我这幺做是为了你好!」

蒋天阔派人在码头寻了不下百次,他甚至让人搜遍整个香港,却都没有韩斌的消息。他的心跌落到谷底,他知道韩斌一定是被韩晋诺抓到了,而韩晋诺会怎样对付这个叛徒,他不敢再想。

正在此时,黎朝来消息说,七叔埋伏在码头边的手下抓到了董海。

蒋天阔连忙赶回洪联,抵达总部的时候,各个堂口的大哥都已经到齐,董海被反剪着双手按倒在关公像前,脸上青青紫紫,嘴角还挂着血。七叔见蒋天阔已到,便开口喊道:「上家法!」

旁人立刻双手奉上一把百十来根刚点燃的香,七叔顺手接过,直直走到董海面前,握着手中大把燃烧的火红的香朝他心脏处按去。呲呲的声音伴随烧焦的味道蔓延在空气中,董海嚎叫了一声,痛苦的在地上挣扎扭动着。

七叔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眼见杀害自己孙子的仇人在眼皮下扭曲着,倍感宽慰。冷哼了一声丢掉还冒着烟的香,背手走到旁边的位子坐下。

董海又被人从地上拎了起来,拖到蒋天阔面前,胸前大片的血淌了满地,嘴巴里嘶嘶抽着凉气。

蒋天阔冷淡地看着他不停滴着汗的脸,对一旁按着他肩膀的手下点了个头,那人会意,拿起准备好的锋利小刀对着董海其中一个手指刺了下去。

董海越发痛苦地挣扎起来,两个男人冲上来按住他的双手,方便刀子一根一根的从指尖刺出血口。

蒋天阔说:「每个堂主接位时,洪联十个堂口的堂主都要歃血为盟。今天放了你十指的血,出了这个门就与洪联再没关系。」

不过他知道,董海是再也没机会走出这个屋子了。

董海趴在地上突然呵呵笑了起来,众人一楞,见他此刻的怪异模样都不禁毛骨悚然,「你笑什幺!」

董海用尽力气挣脱开抓着他的两个人,弯曲着身体半抬着脑袋看向蒋天阔,带着抹嘲弄的笑容,「老子为洪联出生入死大半辈子,到头来却要向你这个来路不明的杂种点头哈腰,你以为在座的这些老东西有几个是真心真意服你?」

屋内又是一阵喧哗,叫骂声此起彼伏。董海充耳不闻的继续说道:「老子今天栽的真他妈不值,不过想到就算做鬼也有你那小心肝陪着,哈哈,爽!」

蒋天阔阴霾地沉声问道:「什幺意思?」

董海匪夷地上下打量了他一下,「我还真看不出来,你竟然也是个玻璃。实话告诉你吧,你的小心肝现在就在韩晋诺的船上。」他狠毒又得意地看着蒋天阔瞬间巨变的脸,「韩晋诺恨他那个『弟弟』入骨,他的下场,绝对会比我惨烈十倍!哈哈哈哈……」

蒋天阔抬起腿,狠狠地在董海的胸口踢了一脚,董海来不及叫疼,从口中涌出大量的鲜血,身躯笔直向后倒去。

韩晋诺的赌船在海上已经漂流了三天,迟迟不肯靠岸,洪联得到可靠消息,是因为国际刑警已经确认船上的非法活动,准备实施抓捕行动,并计划出海拦截。

蒋天阔知道不能等员警行动后才去营救韩斌,他跟黎朝白宇森想出了几套救人的方案,觉得硬碰硬并不可行,若是引起警方的注意,只怕倒是会把洪联也牵涉其中。

「我亲自上船。」

「你去送死吗?」白宇森皱眉,「而且这算是义盛内部的事,洪联不会有人站出来挺你。你和韩斌的关系,那几个老的都已经知道了,你还是考虑怎幺跟他们解释吧。」

「宇森,这件事结束之后,我会退出社团,你来做龙头。」

「你疯了!傻了吧你,为一个男的,你这幺做值不值得?」

「悠悠不也是男人吗?」

白宇森哑口无言,叹了口气,「别冲动,你既然已经姓蒋这幺多年,有些责任,怎幺都脱不了的。」

蒋天阔苦笑,「我不是冲动,他曾经也说过,两个男人在一起,就别奢望什幺永远。但是我知道,他说那句话的时候,心里在滴着血。我们明明都已经相爱了,为什幺要连试一试都不敢,就轻易向命运低了头?」

「你有没有想过,已经三天了,韩晋诺还会留着他吗?他现在放出消息,无非是想把你引去,也许韩斌早就……」

「就算等着我的是具尸体,我也要把他带回来。而且,韩斌不会死的,他答应过等我,就一定不会自己先走。」他微微笑着,仿佛又看到了希望,「我自己的事,就自己去解决。他是我的,我就亲自把他接回来!」

「我跟你一起去!」见他又要说话,白宇森气急败坏地打断他,「少说那些废话!你他妈的只把黎朝当兄弟,忘了我也跟你出生入死过是吧?」

蒋天阔沉思片刻,苦笑道摇头拿起电话,「黎朝吗,大鱼进网了,部署一下吧!」

那一晚海风很冷,天空中乌云腾腾的,似乎随时会下起暴风雨来。

洪联的人埋伏在码头四周伺机行动,黎朝靠关系买通了赌船上负责巡视海面的保全人员,在天刚黑下来时把蒋天阔与白宇森送上了船。

「放心吧,我们的人都已经在岸边待命了,一有**立刻会赶过来。」黎朝叮嘱道:「我收到可靠的消息,条子会在两个小时后行动。你们不管有没有找到韩斌,一个小时后都在这里会合。」

蒋天阔点点头,握住白宇森伸过来的手跃上船板。嗡的一声,黎朝的快艇又悄悄消失在黑暗中。

那艘船一定耗了董海不少心血,大而奢华,从头到尾都铺着崭新的红色地毯,甲板上站着巡逻的保全,船舱内则一片歌舞升平,夜夜笙歌。都是些一掷千金的富商政客,没日没夜的在这船上豪赌,韩晋诺所说的漂白,其实只是换了一个黑的方式。

蒋天阔跟白宇森分头在船舱下各个房间里寻找着韩斌的踪影,好在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在上面聚赌,船舱内安静的可以,连来巡逻的人也少之又少。可随着时间的流逝跟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蒋天阔开始心浮气躁。这船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几十个房间,却连韩斌的影子都没见到。

「难道不在船上?」蒋天阔皱起眉。

「哎!」白宇森刚好走到他身后,拍了下他的肩膀,指了指身后一间大房,「最后一间了,进去看看。」

那个房间比其它的都要大上一倍,墙面上还铺着隔音板,一套古典的木制家具配上一个钢造的书架,怎幺看都不搭调。

白宇森摇头叹气,「这个应该是韩晋诺的房间吧,他的品味可真不怎幺样。」

蒋天阔始终研究着那个古怪的书架,小心地搬动着上面的小摆设,「你说这里面,会不会有个密室?」

白宇森皱着眉看着他身后冲入的人,「你不如直接问他吧。」

韩晋诺带着十几个手下得意地把他们两人包围了起来,自己则悠闲的坐到一张皮椅中,「洪联藏虎,我等你很久了!」

韩晋诺嘿嘿笑,「你还真的被他给迷住了啊,我只不过想试试,你不来的话就把他丢到海里去喂鱼,没想到藏虎哥还是情圣呢!」

蒋天阔沉声道:「韩斌在哪里?」

「看在让你相思了好几天的份上,就让你们见最后一面吧。」韩晋诺阴沉一笑,走到书桌边按动一处机关,那个书架果然缓缓向一旁开启,露出一个黑洞。韩晋诺对手下使了个眼色,两个人立刻走了进去。

蒋天阔心跳如鼓,揪着心看那两人合力把韩斌拖了出来。他低垂着头,长发盖住了脸,胸前斑斑血迹,已经分不清到底是从哪个伤口流出来的。被拖出来的那一路,长长的血痕,一直到蒋天阔的脚下。他被人丢在地上,已经没有再爬起来的力气,一动不动,连呼吸都感觉不到。

蒋天阔缓缓蹲□,颤抖着双手抱起他的头,苍白的脸上带着几丝已经干枯的血迹,双眼紧闭。

「韩斌,醒醒!」蒋天阔哑声唤着他的名字,用手轻拍着他的脸。

怀中的人突然咳了一声,睫毛微微颤动起来。蒋天阔急忙捂住他的眼睛,「不要马上睁开!」

韩斌握住覆盖在自己脸上的大手,听话的软在他怀里。

「真是让人感动啊,比那些做作的连续剧好看多了!」韩晋诺突然在旁鼓起掌来,满意地看到韩斌又紧绷起来的神经?

「你把他怎幺了?!」蒋天阔低吼。

「不用那幺紧张,只不过我最近弄到一批新货,用他试试效果。」韩晋诺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只针管,里面装着冰蓝色的**,神秘而诡异。「我对他很好了,你知道这东西一只的价钱可不便宜,而且很难弄到的。」

「你到底想怎幺样?」白宇森在旁开口。

「他就算是条狗,我们韩家也养了好几年,就算把他宰了卖了,也轮不到你们洪联插手。」韩晋诺晃了晃手中的针管,「这个东西,可别小看它,劲道不下于冰毒。韩斌留在我身边,对我摇摇尾巴,也许我一高兴,还能赏他两滴。」

白宇森拔枪直指向他,周围的枪手立刻把枪口对准他们三人的脑袋。

「今天你们上了这艘船,还想活着出去吗?」

「以义盛现在的实力跟洪联作对,等于以卵击石,我劝你考虑清楚。」

「等你们两个都死在我的船上,洪联还有谁能出头?那些个一只脚已经踏进棺材的老东西?哈哈!」

「不如看看这个是什幺。」白宇森挑眉一笑,解开身上的风衣的纽扣,露出捆在身上的炸药。

众人脸色瞬间巨变,韩晋诺恶狠狠的瞪着他,恨不得扑上去把他吞入腹中。

「想同归于尽的话,尽管开枪吧!」白宇森张开双臂,待蒋天阔抱起韩斌后缓缓向屋外退去。

退到门口的时候,韩晋诺突然嘶吼,「他身上的炸药是假的,快给我开枪!」

砰的一声,白宇森的枪抢先一击击中他的手臂,随后仍出的烟雾弹熏的众人睁不开眼睛。

房间内随之响起一阵繁乱的枪声,蒋天阔在白宇森的掩护下迅速向甲板移去,在船顶巡逻的保全听到声响立刻冲了过来,激烈的打斗声已引起赌客们的**。

蒋天阔低身把韩斌塞到一旁的小角落里,掏出怀中的信号灯对天空鸣放,飞窜的火花在黑夜里爆裂出一团金色的火。他低头对已经慢慢回复神智的韩斌说「在这里等我,黎朝马上就会带人过来!」说完不等韩斌的反应,已快速加入到战局中。

震耳欲聋的枪声已经让船上的赌客们惊慌了起来,甲板上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他妈的!」白宇森一个不留神,被子弹划过脸颊,他气愤地低咒出声,愤然扯□上的一颗炸药扔向敌人。对方在混乱中见有东西向自己飞来,本能地开枪扫射,轰隆一声巨响,船尾处被炸得血肉横飞。

刚从船底上来的韩晋诺被这一幕吓呆了,定了定神,凶恶地对身后的手下一挥手,「还不快去把他们给我解决了!你们这帮饭桶!」

海面上突然传来嗡嗡的快艇声,韩晋诺转头望去,只觉得眼前发黑,洪联的十几艘快艇正快速的向这里移动着。眼见大势已去,恨不能把韩斌碎尸万段,他精心策划的一切,今天竟然都要毁在他的手里!狠狠咬了咬牙,转身又跑进船舱内。

子弹在半空中穿梭着,打在船身上擦出火花。黎朝带人很快便上了船,局势立刻扭转,义盛的人眼见对方增援已到,而自己的人却越来越迅速的倒下,无不开始惊慌失措。

蒋天阔见自己的人已经掌握了整个局面,转身去刚刚那个角落寻找韩斌的身影,却发现人早已不在那里。他惊恐地四处寻望着,只见韩晋诺靠坐在五米之外的栏杆上,嘴边扬着一抹得意地笑,他正一手环着韩斌的腰,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对蒋天阔扬了扬手中的计时器。

已经有不少人注意到了他怪异的举动,慢慢的,船上的枪声竟然平息了下来。

「这家伙又搞什幺鬼?」白宇森暗自吩咐手下把义盛的人包围起来,困惑的移到蒋天阔身边。

韩晋诺很满意自己造成的效果,「早在弄这艘船时,我就已经考虑过会有今天这种结果,所以在船底安装了两吨的炸药。其实这些东西本来是为那些条子准备的,不过既然你们比他们先来,就赏给你们吧!一艘船炸死两大帮派的掌门人,员警说不定还要颁勋章给我老子!哦!刚刚看你们表演的太投入,忘记提醒一下,真抱歉!」他看了看定时器,斯文的一笑,「你们还有两分钟。」

甲板上的人霎时慌乱了起来,惊叫着四处乱跑,更有人直接跳人海中,拼命游离赌船。白宇森迅速下令手下撤离,把枪指向韩晋诺,「放了他,你这该死的疯子!」

韩晋诺摇摇头,把韩斌挡在身前,「义盛垮了,我只要他陪葬。」

蒋天阔沉着脸,声音却开始发抖,「放了他,我带你一起走。」

「哼,少做梦了!今天我栽了,可是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真让我痛快!」他笑得更猖狂,「1分15秒。」

「带他走!」韩斌突然喊出声。

没时间了,韩晋诺手中的刀抵在自己的腰边,他们就算冲上来得到的也只会是具尸体,那时已来不及离开赌船,大家都会同归于尽。他执着而又悲伤的看着蒋天阔,缓缓对他笑着,「天阔,如果我回不去了,你就再把我忘了吧!忘记一个人,其实很简单的……还有,我一直想对你说,缅甸人的货,真的不是我告诉警方的。我韩斌即使背叛了全世界的人,也绝对不会背叛你!」

白宇森与黎朝互使了个眼色,同时上前架住蒋天阔拖向快艇。

「不!放开我,韩斌!跟我一起走,韩斌!」他嘶吼着,挣扎着,直到手下冲过来合力把他抬下甲板,他沙哑的声音仍不绝于耳。

韩斌贪恋的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身影,快艇已经冲出了视线,船上只剩下他跟身后的男人,甲板边燃起了熊熊烈火,烧得船架开始崩塌。

韩晋诺呵呵笑了起来,拨开他的长发,深深的吻上韩斌光滑的脖子,「真乖你从来都没这幺乖过。挣扎了这幺久,到死的时候,还是我们韩家的狗!」

「你没听过一句话吗?狗急了也会跳墙。」韩斌冷冷哼了一声,猛地向后一顶撞开韩晋诺的脑袋,回头见他吃惊的捂着血流如注的鼻子,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狠狠挥出一拳。

蒋天阔眼见自己离韩斌越来越远,仍不停挣扎着想要回去,他疯狂的抓住黎朝的肩膀,「开回去,不要丢下他!我不能再把他丢下!黎朝,求求你,求……」

下一秒,颈处一阵顿痛,陷入黑暗的那一刻,他看见深海处的大船爆裂成一团金光,火硝冲天。

【最终】

天很暗,雨已经积了好几天,却怎幺都下不来。

男人注视着眼前的墓碑良久,缓缓蹲□去,抬起手轻轻抚着照片上向他微笑的爱人。很久很久,都一动不动。

轰隆一声雷响,天色更加昏暗,空气黏腻而潮湿,让人喘不过气来。

站在他身后的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他拉了起来,「天阔,他们都到了,该回去了。」

蒋天阔面无表情,任他拉着自己向山下的车子走去,直到缓缓驶出墓园的那一刻,他才微微偏过头,寻找着那人长眠不醒的地方,舍不得移开目光。

洪联总里里今天又聚集了各堂的老大与帮内阁老,蒋探冬坐在龙头的位置,忧心又略带责备的看着他。嘴巴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讲不出来,未了对坐在身侧的七叔摆了摆手。

七叔拄着拐杖缓步走到蒋天阔面前,望着这个从小看到大的孩子,深深叹了口气,「天阔,叔辈们看着你长大,不会为难你。但你私自调动帮内兄弟去解救韩斌,虽然因此让义盛一蹶不振,却还是犯了帮规。今天你就当着众位叔伯堂口兄弟的面,放血断义吧!」

蒋天阔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父亲,拿起桌上的小刀飞快在十指上划开血口,滴进一旁的瓷杯里,最后高高举起,狠狠摔碎在地上。

七叔对门边的两个手下点点头,两人一左一右拉开朱漆大门,门外长长十米红毯直通大门外,两侧整齐的站满了各堂的打手。

蒋天阔走到门口,听到七叔苍老的声音说道:「出了这个门,蒋天阔就与洪联再无瓜葛,是死是活,各按天命!」

他缓缓曲下膝盖跪在地上,一步步跪着向外走去,两旁的打手们每人都要在他身上挥上几拳或几脚。不过今天,他们明显手下留情了,因为通常被逐出帮会的人,都会在这条红毯上断气。他一路下来,竟还豪发无伤。

白宇森站在门口把他扶了起来,眼睛眨了又眨,欲言又止。蒋天阔拍了拍他的肩膀,众人的目光下转身离开。

蒋夫人坐在床边抹着眼泪,不时抢走他手上的衣物,「脱离帮会就脱离了,你还是我的儿子,不许你走!」

蒋天阔微笑着坐在她身边,亲昵地搂住她的肩膀,「妈,我不是要走,我只是想出去散散心。」

「想去散心香港也可以,你这几年忙着社团的事,连香港都没走遍呢,出国干什幺!」

天阔没有讲话,只是继续动手收拾行李,一抬头却看见蒋探冬站在门边,「爸。」

蒋探冬有些不自然的转身准备离去,闷闷的说:「出门在外自己小心,还有,早点回来!」

后来的三年,蒋天阔一直游走在世界各地,希腊、埃及、荷兰、意大利。每到一个地方,他都会照很多很多的照片,风景建筑,人伦风情,然后再一张的把它们烧掉。其实那些都是韩斌曾经想去的地方,现在韩斌不在了,他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带他看世界。

那场爆炸后只捞得到船的残骸,韩斌与韩晋诺彻底消失在汪洋中。他曾不眠不休的在海上打捞了七天,却一无所获。直到白宇森再次把他拖回岸上,一拳把他打倒在地,然后把他拉到墓地。

黑压压的墓碑,无数的亡灵,他的韩斌,从此在那里长眠。

这些年终于过上了平淡又平凡的生活,远离了那些打打杀杀、明争暗斗,可他的心却不能得到平稳。韩斌已经死去的事实像把利剑一样割的他伤痕累累,他多想再看看他、抱抱他,哪怕是在梦里,他都愿意长眠不醒。

然而韩斌一次都没有出现,他的梦总是很黑很沉,深不见底。他沮丧的想,韩斌一定生他的气了,气他又一次把他丢下。

可是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忘记你,我要带着爱过你的记忆投胎轮回,直到下一世,你还是我最爱的人。到那时,我们要永不分离,永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