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断人财路
回工地的路并不好走。
因为项目在山里，所以在离开城区后，他们一路上都是坑坑洼洼的，路线更是九曲十八弯得要命。
作为工地的实际投资人，刘经理自然有着自己的专车，在知道施工单位代表到访后，上午就开车回工地了解情况去了。
而开着小皮卡的于伟，在接到程小楠之后，也第一时间马不停蹄地往工地上赶着。
他没有问程小楠为什么不在酒店，女孩子嘛，在深山老林呆久了，进城的时候总是要找时间逛逛买买，添置一些生活必备品的。
程小楠自然不会解释。
虽然于伟这些年教导了她不少，彼此在工作上也算是合拍，但也仅仅只是这样而已，他们可以是师徒，是朋友，但却永远不可能无话不谈。
倒是这次施工单位突然派个人来工地，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毕竟该分期给付的挂靠费用，他们平日里可是一期也没落下啊。
两个人各有思量，程小楠想着想着，便无意识地伸手给窗户开了一道缝。
“又晕车了么？”注意到她的动作，于伟顿时将车速调慢了一些。
“没有，只是有些闷而已，你不用特地放慢速度的。”程小楠轻轻地摇头。
如果不是于伟提起来，她几乎都要忘记自己曾经晕车的事情了。
那时候她刚来这里的时候，每次出入办事儿都晕车晕得特别厉害，别说要保持清醒的头脑工作了，她甚至就连眼睛都睁不开，身子也永远一副病怏怏的。
许多人明里暗里都不太看好她，然而两年过去，那些人因为受不了工地上的辛劳，许多已经走的走散的散，而她那万年晕车的固疾，也伴随着那些剩下人的轻视与鄙夷，不知不觉地就一起不见了。
皮卡车一路颠簸，从城里到达工地的时候，已经是三个小时以后。
而程小楠也终于见到了那个施工单位的代表。
他的个子很高，五官温和而又清雅，二十八九的年纪，开着辆黑色的suv，穿着一身得体的休闲服，程小楠不认识这些个品牌，只是觉得出现在他身边说不出的好看。
好看得，大家谁也没有把他当成一个人物，毕竟这个圈子里的人物们，都是半截身子入了土的叔叔阿姨了。
“你好，我是白衡宇。”
他自我介绍着的微笑周到而礼貌，嘴角上扬的弧度既不同于领导们平日应酬时的刻意，也不同于顾琰那种皮笑肉不笑的压抑。
那是一种由内而外的儒雅，带着自信与骨子里的风度，就像是春风一般，无声无息，和煦得人们通体舒畅。
程小楠怔了一下。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人，只是一个微笑，便足以让看见的人顿觉世界美好啊。
“你好，我是程小楠，项目部的资料员。”在领导们纷纷介绍完自己后，程小楠也随着介绍自己。
白衡宇讶然地看了她一眼，神色莫名地道：“工地上很少有女孩子的。”
尤其是这种出入不便，不能逛街，不能购物，位于深山老林的二级公路项目。
“所以我们小程儿是金刚不坏的女汉子啊。”刘经理打着哈哈敷衍道，本以为来的会是个老奸巨猾的狐狸，不想居然是只毛都没长齐的鹌鹑。
看来这是公司哪个老总，特地放后辈出来体验生活了。
白衡宇笑了笑，虽然没再说什么，可程小楠的心还是慢慢沉了下去。
深山公路的项目上，女孩子确实凤毛棱角，尤其是她这种既是一个人落单，又是没有正规单位保驾的社会女技术人员。
所以她总是容易被人误会成那种带着某种属性的女人，被认为在工作之外还和工地上的某些人，以及监理和业主的某些人有着不寻常的男女关系。
清者自清，她本来一直不觉得有什么，可直到现在……
对于土木工程，白衡宇是否外行，无人知晓。
在施工和项目部的实际工作上，他没有做出任何的干涉，而正常领导视察时所谓的听报告查资金的事宜，他也并没有深入地剖析和了解什么。
刘经理越发觉得他只是来体验生活的了。
眼看天色渐晚，正打算结束掉这场形式的会议时，白衡宇这才慢条斯理地看向他：“听了这么多，对于您的工作能力，以及工地上面临的要处理问题，我都没有任何的意见，但是现在请您告诉我，为什么我们公司会被这里的公路局拉入黑名单呢？”
“什么？”不仅是刘经理，在场所有人，包括程小楠都不自觉地吸了一口气。
拉入黑名单，规定期限内，该施工单位既不能参与当地的投标，也不能进行施工工作。
虽然还可以在别的地方发展，但谁都知道，如今国内的路桥行业已呈饱和之势，唯一还能有点儿搞头的就是这西南山区的项目。
公路局这一招是彻底断了人家在这儿的财路啊。
“别告诉我您不知道，我们公司在这边，目前可就只有您这一个项目。”白衡宇一字一句地说着。
他脸上的笑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收了起来，面无表情的样子，虽然没有怒火，却也还是气场十足，哪里是一个普通富二代能有的风范。
刘经理的额头顿时冒出了冷汗。
他分明前一天才和监理业主们应酬完啊，这么大的事情，他们怎么就没在局子里告诉他呢？
难道，他们也不知道吗？
看着经理脸色变成猪肝，程小楠不自觉地唏嘘了一下，认识两年，在她的印象里，经理一直是长袖善舞，无所不能的，然而现在却……
事情，真的很突然，很严重。
会议室里的气氛，彻底冷凝，所有人的喉咙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掌给遏住了似的，谁也说不出话来。
白衡宇也慢慢地蹙起了眉毛，他曲起手指，指尖缓缓敲打着桌面，继续道：“据我说知，当地公路局，可从来没有把施工单位拉入黑名单的先例。”
“真的被拉入黑名单了吗？”有人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