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诉说
三天后。
泉港城，外城，一处机修厂。
林修满身僵硬的拿着手枪，朝着远处的射击靶瞄了好一会，这才嘭的一声，扣动了扳机。
“太用力了，自然一点，手臂蹦这么紧干什么？”江姝拿着饮料站在林修身旁，却是十分嫌弃摇了摇头，“今天手枪射击训练先到这里...现在进行步枪的拆卸，先熟练再说，慢一点没事...”
“是...”林修颇为笨拙的接过空弹的步枪，便是颇为不好意思的低着头，然后在江姝的注视下，满身紧张的拆着手里的步枪。
“还不错，慢慢拆，慢慢拼，多练。”江姝看了眼紧张到手抖的林修，却是鼓励着，然后转头看向厂外，随即她又叮嘱了一声，就迈步朝着厂外走去。
厂外，刘晓才下了车，她提着吃食，走进厂里。
她将手里的纸袋放在桌上，毫无起伏的问道，“怎么样？”
“不行啊...完全没有射击天赋，我们是不是弄错了？”走到刘晓身侧的江姝摇着头说道。
“不会错的，能转瞬躲开江鳄的攻击，就算不是进化者，体质也不会太差。”刘晓从纸袋里拿着盒饭递给江姝说道。
“而且太闷了，你不跟他说话吧，完全就是个哑巴...”江姝摇了摇头说道。
“性格处久了就好了，没事，何况...现在外面越来越危险，我们多一个帮手，总是好的，他要是嬉皮笑脸，我反而不敢把他带在身边，就是...”刘晓端着盒饭，却是出声说道，“就是最怕内向又内秀的人，心思深的很，去，把饭给他。”
“哎。”
江姝接过那盒饭，本是迈步一走，突然她颇为好笑的说道，“只是他的刀术学习的很快...问他为什么...他说...因为他喜欢做饭...有没有很好笑...”
“是嘛...”
刘晓颇为无意的低着头，看着自己买来的水果说道，“那就，把我们队里发的格斗术那本书给他，总得学点什么防身。”
“知道了，我就是怕他那么笨，学不会，哈哈...”江姝自顾自笑着，就拿着盒饭朝着不远处的林修走去。
只是此时的林修脸色怪异，因为...他其实都听得到，刘晓和江姝的对话，他听的一清二楚。
尤其是嫌弃自己的那些，让林修脸颊微微泛红，颇为尴尬和不好意思。
他突然想证明点什么，证明自己其实就是对这些陌生，只要熟练了...
“哎呀，错了，真笨。”江姝拿着盒饭走到林修身旁，她眼角一扫，就摇了摇头，“先吃饭先吃饭。”
林修身体一僵，顿时脸上一热，然后他接过那饭盒，低声说了声“谢谢”，就走到一边，寻了个角落默默吃着。
“哎，小林，你这么呆，以后找女朋友可是难了。”江姝摇着头，颇为嫌弃的说道。
而林修低着头，没有言语，也没有顶嘴，而是细细的嚼着米饭。
江姝一边站着吃，一边拨着腰侧的军刀，然后她随后一甩，那军刀呲的一身扎在林修身侧的木桌上。
林修身体一震，便是看向那还微微摇晃的军刀。
“今天开始，你先练这个。”江姝吃着饭，便是随意的说道。
“这把刀，就送给你了，好好练刀。”
林修低着头，他吞了吞嘴里的米饭，弱弱的点了点头。
“别怪我啰嗦，你这多掌握一点，出去多一点安全，现在外城一些区域的晶兽可是越来越厉害，你也看到了，那天的江鳄，枪都打不死，最多吓跑它。”江姝边吃边说道。
“是。”林修嘴上这般言语，心里却想...
枪都搞不过，你让我拼刀...
只是这些话他不会说出来，现在的他有时候可以遥望那泉港城的城墙，有时候也幻想入城去安稳生活，可是他知道自己没有身份卡，进去也找不到工作...
而且在刘晓江姝的陪伴下，他倒是觉得...这个地方像是一个...家。
“其实...”
三天下来，林修终于主动开口说话，江姝抬了抬眼，这才颇为好奇的看向林修，想知道这个唯唯诺诺的小男生想要说什么。
林修憋了好一会，才慢慢说道。
“其实我可以做饭你们吃...我看到有厨房...”
“那你以后做饭吧。”
刘晓端着盒饭走来，她大口几下吞下盒饭，毫无所谓的说道，“会开车吗？”
“不会...”林修愣了愣，却是这般回答道。
“那就骑车，自行车骑去菜市场买菜回来做饭，但是...训练不能停，宁愿点外卖，训练也不能停。”刘晓三两口扒完米饭，然后将手里的饭盒丢进一个巨大的铁桶里。
“好好收拾，好好训练，我去休息。”刘晓说完，就迈步朝着一侧的厂房走去。
这个厂房，就是刘晓与江姝的家，她们在执行任务之后，便来到这里进行休息整顿。
外城，比内城自然脏乱许多，很多都是无主之地，自行占领，只是林修有看到厂门外挂着一个鹰标识图案的大金属挂牌，而其他地方亦是有着相同的挂牌，想来外城也是形成了庇护组织。
颇为诡异在于，外城...是允许动手的，也就是说，不允许动枪，赤手杀人却是允许，至于抢东西...自然也是允许的。
当然，这些都是林修自己观察来的，他也不敢去询问，事实上他不是不敢，只是想安静一点，做好自己该做的事，至于外面的打架抢劫，他才不在意。
毕竟跟自己没关系，林修本就没有什么正义感可言。
这个家...有他的一个房间，虽然很脏，有他的一张床，虽然不大，筷子桶里有他的一双筷子...但是林修感觉很知足。
没有风花雪月的年少，林修现在也只想安安稳稳...仿佛提早将老年感触搬到了现今一般。
“我...我也不会自行车...”林修颇为不好意思的说道。
“那你说你会啥？”江姝无奈的喊道，“走路总会吧？走路去买菜！”
刘晓迈步，听此却也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轰轰！”
就在刘晓转身走向厂房的时候，厂外风风火火的驶来数辆声音炸裂的摩托车。
“我曹立马...”江姝眉头一皱，却是一声暗骂，然后扭头看向刘晓。
刘晓亦是脸色低沉，脸色不爽。
那数辆摩托车上走下七八个大汉，那些大汉有高有矮，却是面露挑衅的走进这个小废旧机修厂。
“两位，交会费了。”一个大汉叼着烟，这才扫过刘晓与江姝，眼见林修坐在矮桌边吃饭，微微一愣，“哎呦，三位...这位弟弟...两位小姐姐伺候的怎么样啊？”
“雪松，我们的会费可是3号才交的。”刘晓看着那带头叼烟大汉，面露不善的说道。
“现在制度改了，我只是收钱了，你瞪我也没有用，你看我像是敢擅自收钱的人么？”那被唤雪松的男子吐着烟，有恃无恐的看着刘晓说道。
一时间，场景变得凝重而又安静。
林修小口的吞下米饭，他感觉事情颇有不妙。
他在街道上，可是见到直接抢劫的情况发生，那满地的鲜血到现再也没有人去清洗。
“要不这样。”雪松却是突然咧嘴一笑，“要没钱，你们俩陪我们兄弟一次就行，这次会费就免了，我帮你出。”
“你别太过分了，雪松。”刘晓皱着眉看着雪松说道。
“那你缴会费吧，我回去也好交代。”雪松颇为没有所谓的说道，“何况我也看不上你们俩，长的三大五粗的，比红街的差多了，兄弟们说是不是？”
“哈哈哈！”
一众男子围着笑着，却是叉着手看着刘晓与江姝。
“而且多了这个小弟弟，你这人头多了一个，还要多交五万星...”雪松迈步走到林修身侧，他打量着林修，却是微微一笑，“你这么小，吃得消两个大姐姐么？”
那身后的男子顿时欢笑轰然。
而林修则是低着头，毫无言语。
“十五万，我给你。”刘晓眼见事情无法解决，就迅速的说着，便朝房里走去。
“这就对了嘛，我只是收钱的，你们有什么意见，去向龙镜汇报就是...是不是啊，小江？”雪松看了眼身侧的江姝，突然笑着抬手试图接过江姝的下巴。
“滚，码的，傻笔！”江姝一手拍飞雪松的手，便是破口大骂。
“啧啧，真凶...”雪松也不在意，他看了眼毫无声音的林修，然后颇为嫌弃的说道，“这个豆芽菜受的了你这么凶么？”
“赶紧拿了钱滚，少磨磨唧唧！”江姝顿时不爽了，直言骂道。
可惜雪松脸皮厚厚，他自顾自的躬身打量着林修，“这小子...是泉港城民么？不会是乡民吧？喂，城里的饭好吃么？”
林修抬眼看了他，又收回了视线，然后端着盒饭，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他很想退两步，然后站一边去...最好刘晓赶紧交钱，然后他们赶快走这里归于平静...但是又觉得退两步很没有面子...
至于被人讽刺和辱骂，其实林修没有一点感觉，这似乎总是那么矛盾。
不想那雪松眼见林修安静，却是嚇的一下，一口浓痰吐在了林修的盒饭上。
林修顿时看着那浓痰，整个身体就就这么直挺挺的怔住。
“码的，雪松，你它吗真是有病，我曹立马，你除了仗势欺人还会个鸟！”这时气愤的江姝一手横推，将那雪松从林修身侧狠狠推开。
“啧啧。”雪松一个踉跄，颇为随意的拍拍被江姝推过的胸口，“小江，你知道外面的规矩，谁先动手，谁负责，你这是要跟我动手么？”
“够了！”
刘晓从厂房里走出，她将数叠钱币放在一侧案桌上，便是朝着雪松一声厉喝。
“拿钱。”雪松眼见如此，抬手挥了挥，随即一个男子迈步走向那案桌，他粗粗的拉了拉钱砖数，便朝雪松点了点头。
“走。”
钱已到手，雪松毫无犹豫的转身朝外走去。
而一众男子骑着摩托，炸炸轰轰的，迅速离开了这处小厂。
“码的！”
江姝狠狠朝着雪松离开的方向吐了吐口水，然后看了眼将盒饭丢进垃圾桶的林修，“你就不能男人一点？”
“...”
林修就这么饼着一张脸，毫无任何反应一般。
“好了，别说了。”刘晓摆了摆手，她吐了吐气说道，“现在外城也越来越不好过，我们家里可不能再吵了，小林他新来的，什么都不知道，别说他。”
“戚！”江姝气的不屑转头，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没事没事，你吃点水果，好好练你的，别往心里去，这里人都这么恶心，习惯就好。”刘晓说着，便摇了摇头。
“是。”林修低声应到。
刘晓见林修木木，也没有放在心上，便转身朝着房间里走去，“对了，晚上你做饭。”
“好...”林修看了眼那军刀，却是眼神深邃的拔起军刀细细打量着，似乎刚刚...任何事也没有发生一般。
刀锋尖锐，寒芒所向，净为危险。
傍晚，残阳如血。
废旧小厂里。
刘晓擦着头发从房间里走出来，“小林去买菜了？”
“那德行，除了买菜还能做什么。”江姝不屑的说道，一边细细检查着自己的贴身手枪。
“泉港城不好待了，辐射区的面积正在扩大，以后我们搜寻的范围也要扩大了，探测组的钱其实不好赚。”刘晓沉声说道。
“还探测组，说来还不是炮灰...”江姝心情不佳，自然是快言快语，有话说话。
而刘晓擦着头，却是突然说道。
“我打算...带上小林偷渡去高级城市，你去么？”
“去，当然，离开这个鬼地方也好。”江姝快人快语，只是她神色严肃，霎那间一顿问道，“可是逃逸的话，龙镜不会放过我们的...”
“你太高看我们两了，什么都没有，龙镜不可能派遣大队来追捕两个小小的探测组组员，何况我们还是外围的，什么核心数据都没有掌握。”刘晓摇了摇头说道。
江姝微微一愣，觉得刘晓话语有几分道理，便是出声问道。
“什么时候？”
而刘晓收着毛巾，颇为思量的说道。
“下次出任务的时候...到时候军备处有补给...我们可以带上龙镜的装备...”
街道某处。
林修抱着纸袋，晃悠悠的走着。
只是如果按照大地图来看，他的步行方向却是与小厂的方向相反。
林修抱着的纸袋里菜叶探出，遮住了他的小半身体。
他边走着，边眼神恍惚的打量着这条街道上的高处。
林修打量完高处，又仔细的打量着街道上驻留的行人，然后他毫无表情的转着眼珠，看着身前的三个男子。
三个身型高大的男子正一字排开走大街，自然是咋咋呼呼，毫无礼貌可言。
那是雪松还有他的两个手下。
前方转巷，林修没有再跟随，他转身朝着小巷走了进去，然后身体一半露在小巷外，朝着雪松喊道，“喂，雪松。”
正叼着烟走着的雪松听到有人喊他，他脚步一顿，便是回头一看，却见林修半张脸探在转角墙边，朝着他微微笑了笑。
而林修一笑，便眼神一低，十分诡异的看了眼雪松，然后转身走进了巷子里。
“曹！什么玩意！”雪松眼见林修眼神怪异，他一手将手里的烟丢掉，然后迈步朝着那巷子里走去。
巷子里，林修正静静抬头看着这条小巷子的高处，还有巷子尽头堆着的生活垃圾。
“小子，你找死？”
这时雪松身侧的手下朝着林修一声大喊。
而雪松皱着眉看着林修，却是抽了抽鼻息，伸手从衣兜内取出一把军刀，“现在跪下，我饶你一命。”
林修这才转着头看向雪松，他瞪着眼看着那军刀，却是抬着双手，然后慢慢跪在肮脏的巷地上。
“呲。”雪松眼见林修这般举动，顿时嗤笑的走向林修，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林修，“你怎么回事？”
林修抬着头看着雪松，又看了看雪松手上的军刀，突然沉了沉眼睛。
“这小子有病吧？”这时另外两个男子亦是围了上来。
雪松点着军刀蹲在林修身前，然后他皱着眉，拿着军刀刀面拍着林修的脸，“我说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林修看着蹲在身前的雪松，却是露着脸微微一笑，他以常人无法触及的速度一手握住雪松的军刀，然后猛然一送，将雪松的手臂微折，军刀直接送入雪松的心口，然后林修身体猛然站起，右手却是突然出现了一把军刀，一手军刀横握挥砍，朝着另外两个男子的脖颈划去。
“哧哧！”
瞬间，三道血线猛然喷出。
林修身体维维摇了摇，他眼神涣散的垂手，顺手一般将手上的军刀往下刺去。
“哆！”
军刀直接扎入雪松的头顶，雪松身体一震，便是细细的抽着。
林修抽刀，他抬着刀看着刀面那恶心的粘稠，就在蹲跪在地上身体微微摇晃的雪松身上擦了擦。
而这时的雪松身体一倒，噗嗤一下，就倒在了地上。而他身侧的两人则是捂着不断喷涌鲜血的脖颈，倒地抽搐着。
仅仅不到两息时间，三个人便是死于林修之手。
林修静静端详着三人好一会，这才迈步朝着一侧走去，捡起了地上的纸袋。
他取着纸袋里的纸巾，细细的擦着脸上的鲜血，然后将纸巾丢进垃圾桶里，便翻手将军刀放进满是果蔬的纸袋，朝着小巷外走去。
“我一点都不怕...我一点都不怕...”
林修边走，边魔怔的自言自语着。
他走出了巷子，没有回头的转头朝着家的位置走去。
他说不清自己的感觉，好像...他有一种莫名的自信，他可以看得清，可以做得到，可以...像捏死蚂蚁一般捏死他们...
林修自己道不明，他也不会道明，他只是埋头走着，而这一走出巷子，他的心跳仿佛才苏醒一般，顿时嘭嘭嘭的跳个不停。
林修感受着手指尖传来的止不住的颤抖，却是突然神经质的一笑。
此时的林修身体颤抖不止，他突然想起，自己很久以前，第一次钓到鱼，也是这样的感觉。
外城长街，华灯渐起。
林修没有回头，他身后小巷里三条生命逐渐离世。
他就一边神经质的遐想，偶尔神经质的傻笑，甚至时不时眼神低沉，朝着来处走去。
林修还要回去做饭，今天...是他第一次做饭给她们吃。
渐起的红灯照耀在林修的眼里，林修脚步不停，嘴边却是悠悠吐着长气。
“原来...杀人是这样的感觉...就像...杀一条鱼...”
而暗巷深，那一汪鲜血咕咕而流，却是流向那繁华的街道之外，似乎想要诉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