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消息可算得上是海里第一等的新闻了。听闻之人无不为他惋惜,要知道庞夫人产子之时巫医可是已经下过论断了,道庞夫人今后经历产子之苦。这还用再说么,庞壁将这儿子送出去后,就再无可能有儿子了。最奇的是那小将领和庞壁以及庞夫人祖上几代人都是没有交情的,压根儿就是个八竿子打不着的旁人。

这件事情有心人却不这样想,他庞壁是什么人,从一个微末的龙须侯晋升到勋贵中的至高龙蛟侯,那份心思岂是旁人所能揣度的了的。虽说将独生的儿子送给了别人,从此无人承欢膝下,将来也无人送终。但这个儿子今后就是有了仕途可言,可不是一般的勋贵能够比拟的了的。就算将来不姓庞又怎样,骨子里流着的还不是庞家的血?

庞壁是什么身份,他在这当口上将儿子送出去,龙公里住着的那几位那会不照料着这小子,就是那小将领也是鸡犬升天了。他自然是感激涕零,当然也不会瞒着孩子的身份,就算是他瞒着了将来也富贵了,海里这么多双眼睛可是容不得沙子的。对于一个挂着别人姓氏的官宰儿子,这可算的上是一本万历的买卖。

庞壁的话在众人中激起了一层不小的涟漪,先不说庞壁和龙族的关系,就说他平日里的性子也是断然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的。众人又瞧着龙王的脸上看不出个三两,肚子里的花花肠子就一刻也没闲着,心里都是有了一个想法,莫不是庞壁是得了龙王的示下,来刺探个什么?

那些自恃行事干净的自然是不惧,从容的饮了一口美酒,就着庞壁哪句话开始打量起秋影的容貌来,还不时的啧啧其口,搜肠刮肚的想了写赞美的词儿来附庸风雅。而那些身家不清白的就没那等闲情雅致了,偷偷的瞧了瞧座上的几位,飞快的在心里算计着可能发生的得失来。

孙锐有些恼火的看着底下这群人,今天晚上可是族王的大日子,原本将影郅仪式这样公开孙锐就是有些不愿意的,他自信自己能得到影郅除了那份好运外也是有着天定的因果在里面,自然是不想让别人窥视了去的。

说起来最初他自己也是有着不小的野心,只不过就在他回来的那天晚上,一切就发生了改变。龙公主不再像之前那样支持他了,不顾他的阻拦要决定公开影郅仪式,更下了拜帖要请的东、南、北三海的龙族及权贵们前来观礼。这可是把孙锐吓坏了,影郅乃是上古时期传下来的秘族,一直以来都只是听说过却难得见到真容。自己为了得到影郅已经是倾尽一族之力,不说假话鲭鱼一族现在已经元气大伤,若是三海中宾客有人心怀不轨,现在的西海自然是毫无招架之力。幸而龙子殿下是明白的,凭着自己的身份硬是将即将送出西海的所有拜帖全都截了下来。

龙公主自然是恼怒的,以

龙宫重地,闲杂人等不能入内未有,硬是将鲭鱼一族全不驱逐去了西侧偏僻的配殿居住,手边的武器也都是上缴了的,唯独将自己留下来照料族王。孙锐因着相貌出众,在龙宫中很有一部分仰慕者,消息探听起来虽然费时费力也还是得了些的。配殿的掌事许是得了龙公主的示下,没少找自己那些族人的麻烦,许是因着族王即将痊愈,族人们竟在配殿里歌舞起来,寻了这个由头,掌事的拘禁了一批族人起来。那些人都是跟着自己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上刀山下火海眉头都不皱一下的,可却从来都没有这档子经验事故,那些人又素来知道自己族人从不被人瞧在眼里,加上一想到连日来掌事的做派,当即就与掌事的争执起来,失手就将掌事的打死了。这下可是如了龙公主的意了,除了钱娴和禺邝、禺都两兄弟,竟全数入狱。

这样以来,孙锐和龙公主之间的梁子就算是结下了。有了这次的事情,原本有着自己别样小心思的孙锐忽然间有些大彻大悟的意味,之前有着族王的庇佑,他从未真切的感觉到龙族滔天的权势与无法招架的震怒。那盘踞自己心头多年的想法忽然之间变得有些飘渺,再看着眼前这些各怀鬼胎的权贵侯爵们,更是明白了自己能力所及是断然不能驾驭权衡的好这些力量的。

对自己心头萌生的这样的念头,孙锐不禁失笑。应该说是自己原本就没有这样的觉悟还是自己太过优柔,想想一直以来自己付出的那些努力,再看看歪在自己身上的族王,苍白的面容中透露出的坚毅与从容令实在是令他汗颜。他忽然间察觉到自己竟然是从未有过这方面的修炼。自己纵然是有着千般万般的心思,也绝没有族王这般可以不怒自威又在须臾间就令人折服的气质。

头一次,孙锐对自己的决定产生了质疑。也是因为这样,从他眼中看到的事情才更是透彻。

席间一个长的白胖的男子慢悠悠的扬了扬短小的脖子,他分明就是坐在前排,可那紧皱的眉头和一脸的期待倒像是自己的眼神儿不好,瞧不见秋影的样貌一般。孙锐也不禁多看了两眼,他一向对女色上不怎么上心,无盐西施摆在眼前他也分辨不出那个才让人垂涎欲滴。与他心中,自然是那种能够独当一面的才是一等一的好女子。凭什么要养在深闺人不知,每日乳脂抹粉的浪费钱财,倒不如清汤挂面的捧书侍墨更有情趣。

他左瞧瞧右看看实在是发掘不出秋影有那里值得他们这样侧目的地方,除了她是影郅一族的后人。

想到这里孙锐不禁眉毛一扬,有些喜难自禁,过了今晚族王这不知名的病症就会消失不在,鲭鱼一族也将不再担惊受怕的过日子了,眼下有什么能比得了的?

孙锐喜上眉梢的情状看在众人眼里就极是碍眼,有了庞壁那句话地下的

人就都没有那么安分了,于是一位身着赤红火棉锦袍的侯爵就出言道“龙蛟侯说的正是,我等久居西海未曾见过什么市面,除了公主龙尊平日里也就只能见见那些庸脂俗粉的,如今托了鲭鱼王的福气,我等也有幸一睹影郅荣光。”

孙锐过去有些想法是以也曾经是做足了工科,说话的这位是西海赫赫有名的比目侯,孙锐虽然没见过本尊传闻却是听过不少的。

比目侯张鼬年轻的时候正是定远将军田伯冀麾下一员猛将,行军布阵很有一套自己的本事,说是令人闻风丧胆也不为过。此人却是生得令人过目难忘,佝偻弱小,一张皱巴巴的老皮子包着骨头,两只眼睛却大得出奇几乎就占了半个脸面,倒是和海里的比目鱼又那么一星半点的神似。

只是据说这位比目侯夫人倒是生得很是貌美,她嫁给张鼬之时张鼬已经有了比目侯的头衔,自然是不能够有军衔在身,是以张夫人的出身并不是怎么显赫,而是当年定远将军麾下一名与张鼬交好将领的侄女。凡是当年观礼了的,回来后都只念着一句话,“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张鼬边上一个眼珠子泛白的矮胖男子面色有些不愉,置了手中的酒盏接道:“龙蛟侯,比目侯这话说的可是极不妥当,今日可是鲭鱼王的大日子,我等怎么能就着影郅的容貌再三品评,当是以鲭鱼王病体为上才是。”

孙锐对他报以一笑,终于有人说了句中听的,那人却头也不抬一下,兀自低头饮酒,似乎除了杯中的美酒就没有什么能引起他的兴趣。

他的话音刚落,大殿外就传来了一阵响动,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几个巡海夜叉抬着一只硕大的药鼎缓步走来。药鼎里白雾茫茫,巡海夜叉走起路来鼎里的药汁击打在鼎炉壁上竟发出一声声金玉之声,众人无不色变。

孙锐也是骇了一跳,扶着族王赶忙朝着龙王弯身行李,“我王隆恩,鲭鱼一族没齿难忘。”

西海龙王一笑,摆摆手示意边上的侍婢扶他起身,还没等他开口只听下面有一个声音骤然响起,“我王,金玉鼎乃是玉帝钦赐的宝物,我王用它来做药鼎岂不是有辱玉帝圣威,还是赶紧换了的好。”

西海龙王依旧是笑着,“宝物空放着也就只是个死物件,相传这等宝鼎是昔年神农氏炼丹的鼎炉,其中更是不知道吸取了多少药材的药效,当初我得了这金玉鼎可是香火不断的供奉了数百年,如今只不过是用了用他的功效这就值得你们说道的么?”

西海龙王这话说的已经是分外明白了,只要不是真心和鲭鱼王过不去的自然是不会再说什么。须知道西海由鲭鱼一族作为最外层的屏障已经多年,纵然是定远将军在世也不敢夸下海口可以在没了鲭鱼屏障的情况下支撑多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