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的囚室内挤满了前来诊治的巫医,各个都是愁眉不展,见了纤绿忙见了礼。纤绿也还了礼,她不过是龙公主身边一个得脸的婢女,自然是没理由妄自。

纤绿飞快的扫视了一眼歪在墙壁上的秋影一眼,除了更加的面色苍白,一直闭着眼睛,似是和刚来的时候差不多,不禁疑道:“可曾检查出了什么?”

为首的一个胡子百花的老者上前道:“吾等无能,并未检查出影郅为何一直昏迷不醒。”

纤绿皱眉,昏迷的还真是时候,“影郅昏迷可是和她的宿主有关?”假若此时是影郅替主受过,小则不过昏迷而已,大则有可能丧命。

白胡子老者像是在考虑着什么,顿了顿,才道,“老朽行医数百载,从未逢过影郅一族,是以不敢妄言。”

纤绿身影一晃,险些就要站不住。心中那团隐隐的不安如今更是清晰可见。老者说的这样明白她怎能不懂,这可是只在龙王御前侍奉的元老,四海之内都是说得上名号的,连他都这样说了难不成……

她咬牙,终究是狠下心肠,“今夜的盛会关乎到我西海的未来,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一定要影郅撑到明天天亮……”

那老者也是懂的,回头,无奈的看了秋影一眼,心头突突的疼着,重重地叹了口气,“姑娘请回吧,一会儿血腥的很……”

纤绿亦是明白的,她庄重的朝几位巫医行了一礼,众巫医也是一怔,那老者首先反应过来,忙低下身子想要扶纤绿起身,纤绿只是摇头,幽幽说道:“如今西海正是非常时期,过了今夜众位都是我西海一等一的功臣,纤绿虽不能保证各位家眷一生富贵荣华,但要他们一辈子无灾无难却是可以的。”

为首的老者已然是泪流满面,哽咽道:“姑娘如此说来,我等还有什么好顾虑的,但求姑娘信守承诺,保我等家眷无恙。”边上几位巫医也都是悲戚至极,有些已经止不住哭声。

纤绿点点头,又指天起誓一番才算是了了。

才出了清凉台就见不远处的龙宫灯火辉煌,丝竹之声不绝于耳,纤绿正了正神色,掩了泪水,朝着龙宫急驰而去。

龙宫主殿上首坐着一位红光满面的华服老者正是西海龙王龙胜。四海龙王之中只他最爱那些歌舞乐器,偏又取了这样个威武的名儿。

身侧的婢子奉上一架镶金嵌玉的珊瑚箜篌,还未开口诵出送礼之人的身份,龙王却看也不看,就摆手命婢子扯下。不悦道,“丝竹之声本是雅乐,由何能用这等俗物,岂不是污了耳,可见上礼之人无心。”

席间众人连声称是。就有那些溜须拍马之徒捡了好听的话从旁影射,听的众人频频侧目又不好出言相讥,果真是好不自在。龙王斜了他一眼,一笑而过,那人也知趣的不在做声。

送礼之人原也是海中有些头面的贵戚,想着今夜的

喜乐,好容易寻了这样的宝物来愿想着能在龙王尊前博个好彩头,哪知道龙王最是见不得这样的,本就失了脸面又听的这样的言语,那里还坐得住。

狠狠地灌了几碗琼浆下肚,顿时就觉得腹中烧的厉害,头脑一热就要起身出言,骇得他身侧的家人赶忙按了自家的主人,还未等劝说一番,就听见唱礼官尖着嗓子唱道:“菊蟹斋舞姬御前献舞……”

话音刚落就听一阵急促的琴声响起,头前一个蒙着轻纱的红衣女子领着一众蓝衣舞姬翩然而上,盈盈拜倒,“菊蟹斋品佩携众姐妹奉上一舞《降瑶池》,恭请我王赏鉴。”

龙王捋着龙须,却不急着叫舞姬们起身,他环顾左右,“许久不曾赏过菊蟹斋的歌舞,如今盛宴怎么就叫了这么个名儿。”

听的龙王开口,琴声戛然而止,侧边的乐师们忙起身拜倒。舞姬们大凛,菊蓉狠狠的瞪着那红衣女子,眸中直欲喷出火来。

那红衣女子自然就是钱娴。她本就是认为这是在她的梦中,对于自己梦中的龙王她自然是不会惧怕。当即抬起头来,笑着问道:“我王可是觉得名儿不妥当?”

众人大骇,上座一青须老者拍案怒道,“大胆舞姬,龙王驾前岂容你无理。巡海夜叉何在,还不将这舞姬拖出去……”

巡海夜叉应声入内,对着龙王行礼后一人一边拖着钱娴就要出去,钱娴却是浑然不惧,依旧是直望着龙王,似乎在等他的回答。

众舞姬却是骇得浑身颤栗,众乐师中一位年长的女子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一头跪倒在地,“菊兮教导无方,请我王赎罪。”众舞姬忙跟着应和:“请我王恕罪。”

龙王哈哈大笑,摆摆手示意青须老者坐下,才道,“夜叉,放了她。”见钱娴在菊兮身边跪好后,他道:“本王未曾怪罪,何来恕罪之说?”

青须老者听龙王这样一说,顿时面上有些不悦,才要相询就见对面龙公主冲着他摆摆手,纵然心中有气也只能作罢。

龙王道,“菊兮,你可是教了个伶俐的丫头。”菊兮连称不敢。

龙王问道,“丫头,你叫什么,你且说说,这名儿好在那里?”

钱娴抬着头,朗声道:“婢子菊佩。”她想了想,还是给自己换了个名儿,品佩听着虽然好却是和那些舞姬生分了许多,到不如也叫个俗气的“菊”什么的。

“都说瑶池仙女一舞倾城,婢子等人之舞堪比瑶池仙女,今夜盛会舞来给我王赏鉴,可不就是将瑶池从天上搬到了龙宫,这名儿可不就叫做《降瑶池》。”

话音刚落就有人嗤鼻,“丫头好大的口气,你可曾见过瑶池仙女之舞,又何谈‘堪比’二字?”龙王却是哈哈大笑,点头不语。

那人见龙王似乎并没有面露不悦,这才敢继续说道,“瑶池仙姿自然是只有天帝王母才能赏鉴的,我等俗物

可望而不可及之,你一届小小的舞姬,轻纱遮面就自比瑶池仙女,若是舞不好岂不是要贻笑大方。”

钱娴自然是不惧他,笑着起身,“那您可得好好的想想,待会儿要输给我什么。”

那人一怔,似是想不到钱娴会这样说,顿时气黑了脸,怒道:“丫头,你可知我是谁?”

钱娴笑着,“您再大也大不过我王去,我王刚才可是点头要看呢。”

那人又是一怔,使劲的回想着之前龙王的全部动作,莫约记得龙王还真是点了头,当心心中就有些忐忑。龙王龙尊虽然性子温和,但终归是海中霸主,自己当是犯了大忌讳。忙举杯告罪,龙王也不看他,笑道:“既如你所说,还不快快舞来。”

钱娴一笑,翩然应诺。倒骇得菊兮吓出了一身的冷汗,钱娴扶着她起身,菊兮纵然心中焦急现在也不好说什么。

她也是在钱娴开口说话时才发觉她并不是菊蓉,顿时就慌了神,须知道菊蟹斋久不曾在御前献舞,这一次关系重大,是万万不能有错的。所有的舞姬中只有菊蓉这丫头是最为伶俐的,是以她连日来小心又是小心的教了她许多东西,更是千叮咛万嘱咐她绝不能有失。

只是现在说话的这个到底是谁?声音听着这样陌生,菊佩?手底下的丫头都是她一手挑选出来的,名字也都是她亲自取的,是绝没有叫菊佩的。还是那个丫头胆大,顶了菊蓉的身份领舞?

很快她又打消了这个想法,菊蓉的性子她还不知道,仗着自己颇有几分本事平日里没少欺凌弱小,这等天大的荣耀上身那还会让别人拿了去的道理。可假如不是这样,那又怎么解释菊蓉一身湛蓝舞衣敢怒而不敢言?

她忽然有些后悔留下这些丫头后走,竟没预料到会出这样大的纰漏。

只求这劳什子菊佩千万不要给菊蟹斋丢脸就好。

钱娴自然不知道菊兮这会儿已经想了那么多,她在刚进来的时候就已经看见了坐在上首的蒙面女子和孙锐。一路上她对孙锐的身份也有了些了解,丝毫不像别人那般瞧不上鲭鱼之流。在她心里,正是要这样的才好呢。

咱们原本就没有那些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尊贵,兢兢业业的在属于自己的小领域里发展,这不是最好的潜力股是什么?

钱娴不禁笑出声来,看来自己潜意识里对这个男人还是爱得紧了的,就连梦里都为他设计出这样的一个身份。而他身边那个看着就比他年幼的什么鲭鱼王独子,怎么看都没有孙锐招人喜爱。

她又爱怜的多看了孙锐两眼,这才转身与那些舞姬一道摆出了架势。菊兮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又调试了番琴弦,这才专注的盯住钱娴的一举一动,身为菊蟹斋的掌院,她绝不容这次御前献舞有半点疏漏。

既然防不胜防就顺其自然,但愿船到桥头自然直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