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听在殷素阳耳中宛若晴天霹雳一般,半鬼之身和鬼差正身代表着什么她比谁都清楚。

半鬼之身最高的成就也不过只如牛头马面那般的魂使,只有鬼差正身才能成为鬼差使者,身份地位亦如天部小仙土地爷一般,代阎罗掌管一方阴司事物。

殷素阳原本不是小气的人,可自己堂堂鬼差使者,竟被一个小小的鱼怪看成了半鬼之身,这让她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她怒哼一声,“没那份眼力就别学人家评头论足,省的招人笑话。”

鱼怪愣了愣,继而哈哈大笑,“这丫头还被人蒙在鼓里,小子,怎么你没告诉她实情,不然就这样让她带着鬼差令牌出去,招摇撞骗是小,抢了人家饭碗事大哟。”

狐狸嘿嘿直笑,“这不正是为了这事来求您老的么,放眼天下,除了您鱼老大还有谁能有这本事。”

巨鱼“哼”了一声,“我凭什么要帮这个忙。”鱼唇翕动,水面波光摇曳,竟没有一丝涟漪扩散到岸边。

狐狸笑着说道,“就凭我能帮你找到锦红。”

巨鱼忽然哈哈大笑,“你以为就凭这丫头身上几片鱼鳞,我就信了么,你也太小看我了。”

狐狸嘿嘿笑道,“如果这样简单,那人人都能无灾无难了,我既然敢来,自然能拿出些东西。”

鱼老大略有一丝迟疑,狐狸有多大的能耐他还是知道的,从他嘴里说出的东西,他就算想不信,狐狸也有法儿让他相信,况且事关锦红,让他做到波澜不惊,是绝无可能。

不料,还不等他再次开口,殷素阳已经将头顶的狐狸重重的甩了下来,狐狸微怔,吃痛的转过身来,不光是他,就连鱼老大也想不出殷素阳这番到底是怎么回事。

殷素阳恨得直咬牙,怒视着狐狸,“鬼差之身是爷爷临终前留给我的,你可以将我玩弄于鼓掌之中,但绝对不能对我爷爷不敬。”

我的心脏很脆弱,没有那么强大,

她真想知道那天自己睡下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即便是长野、黄茫再过不能信,也终究比这半路杀出来的狐狸知根知底的多。

而现如今,他们都生死未卜。

鱼老大一脸笑意,巨尾摇曳,**起阵阵涟漪,“小子,先灭了后院的火再说别的。”

言毕,眼见他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狐狸眼中泛着浓浓怒意,“你知道你在做什么?”

殷素阳也不甘示弱,“自然知道。”

狐狸怒吼道,“那你知道为了今天我策划了多久?”

策划,原来我竟然是你最为得力的工具么?

“为什么你偏偏选中我?”

已经是浑身颤抖,那一瞬,竟是恨不得一下子就上去将他掐死了干净。闭上双眸,在心底默默的许愿,但愿醒来一切皆是梦。

狐狸亦是牙关痒痒,没来由的怒笑了起来,身形水波般**漾开来,波光粼粼之后,又化作那邋里邋遢的年轻人,摇摇摆摆的迈开步子,才一怔神,就略到殷

素阳眼前。

冰冷修长的指尖触及肌肤,殷素阳只觉得浑身打颤,这股透心的凉意仿佛已经蔓延至身体各处。

你无法抗拒。

男子魅笑,指尖由上至下轻轻的在殷素阳脸颊上画着圈儿,黝黑的眼珠却盯住她不动,满满全是愤怒,与不甘。

一字一顿,“我、不、信、你、忘、了”

殷素阳骇得说不出话来,几时和男人有过这样的接触,虽然是怕却半点不敢动弹,若是平常,还不早早的就打的他满地找牙。

完全不知道狐狸说的是什么意思。

狐狸忽然停止了所有的动作,只是警觉的将殷素阳护在身后,深深的吸了口气,“老不死的,总有一天我非得拨了你那层皮不可。”

殷素阳已被他说愣住了,这又是唱的哪一出?瞧这样子,貌似有什么人要来似的。

是什么人狐狸这般的不想要见?

一瞬间,弥漫在两人身边的紧张气氛消失殆尽,殷素阳到底不是一般的女孩子,既然知道来者不善,最好的就是走为上策。

狐狸亦是由此想法,身形微晃,依旧是变成了那体态玲珑的狐狸,三两下跳到殷素阳头顶,狐尾很自然的与殷素阳同化,它忙催促道:“快走。”

还不等他说话,殷素阳早就迈开步子御风离去。

狐狸在她头顶嘿嘿直笑:“你逃命倒是快的很。”

狂风烈烈,吹在脸上疼的厉害,张开嘴来还没说话,只觉得满嘴灌满的都是冷风,顺着食道一点点的钻入肚腹之中,小腹不自觉有些疼,到底是女子,扛不住。

心底响起狐狸的声音,“不舒服?”

殷素阳暗暗点头,旋即闭上嘴,尝试着在心中问道,“是什么人?”

狐狸略有一丝迟疑,道:“静宫山神。”

殷素阳心中一突,脚步陡然顿了顿,只这一瞬,就听后方皮鞭狂舞,风铃清脆。转眸望去,隐隐可见数盏八角宫灯围绕着的八架马车电闪疾驰而来。

“作死啊,再慢些她就要追上来了,你当你有本事能从她手里逃出去么。”

脚下依旧是御风逃遁着,却是慢了很多。心下有些许疑惑,自己身家清白,又没有异宝在身,静宫山神死追着自己不放做什么?

狐狸的出身由来她从未问过,只因为他说一句可以救人自己就对他深信不疑,如今想想,他的出现不是偶然而是必然。

电光火石之间,之前许多没有关系的片段现下居然能一瞬间串联起来。心中突然有个念头,静宫山神是知道自己的。假若被狐狸这样支使来支使去,倒还不然被她抓去心里来的舒服。

一念至此,殷素阳猛地顿住了脚步,与狐狸的同化并不像是和向家兄妹那样坚不可摧,只这一下狐狸就脱体而去,重重地摔在不远处的云头之上。

殷素阳旋即转身,御风而去,珠帘幔帐迎风掀起,殷素阳飞快的钻了进去,皮鞭舞落,骏马嘶鸣,八架马车闪电般转向,沿着原路返回

狂风带过,透过幔帐,殷素阳依稀看见狐狸疼的龇牙咧嘴,却没再追上来。

心中突定。

“为何逃了?”

面前的妇人妇人衣衫素雅,倚在软靠上闭目养神。淡淡而问。

殷素阳看了她一眼,“不想照着人家给我预定的方法活着。”

妇人闻言,略有一顿,继而轻笑道,“倒真想看看他要是知道你是这般想的,会是怎样!”

他,说的是狐狸么?

马车里舒适异常,妇人缓缓睁眼,定定的看着她,温润的手掌在下一刻抚上殷素阳的脸颊,虽是生人,之前又有些交集,殷素阳却不觉得那里不适。

“他固然有些霸道,纵然任性些,到底没有恶意。无论怎样,事情总归是要按照原有的计划行进,并不是我们能够改变的了的。”

听着,她话中有话。

妇人笑了笑,依旧是看着殷素阳,“他叫姒画是么?”

殷素阳点点头,妇人笑着喃呢,眼神迷离,似乎是在想着什么。

忽然马车轻微的晃动了下,幔帐之外的青衣小童,恭声说道,“禀告神上,已到。”

静宫山神猛地收回了思绪,淡淡道:“知道了。”

说罢,从身后取出一只景泰蓝阔口瓶,递给殷素阳。“里面药丸四颗,我虽然没有通天之能,但这些事情我倒是还能做的。”

殷素阳一怔,忽然明白了静宫山神说的是什么,心头狂喜,刚要张嘴,却见静宫山神忽然冷下来的脸色,话语一下子堵在喉咙中。继而身体一轻,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静宫山神从马车里扔了出来。

无数次梦见自己从高空坠落,却没有一次是有这样的真实,狂风烈烈,衣衫鼓舞,全身的力气仿佛凝聚在了胸口那寸许多的小地方。身体也不听使唤,低头看着逐渐变大的城市,忽然间发觉自己竟是如斯渺小。

手心一滑,原本抓的紧紧地景泰蓝瓶子就这样从手中滑落,殷素阳心头陡然一空,想要伸手去抓,却见那四颗圆溜溜的药丸一颗颗的从瓶口滑出,四散落去。

“不要……”

尖细的叫声甫一出口就被狂风吹散,化作轻烟飘去。

耳边骏马嘶鸣,转眸望去,只见远处一个白色的身影电闪疾驰而来,殷素阳定眼望去,还能看见那个小小的玲珑身形,满脸的惊恐。

殷素阳心头一紧,暗叫不好,要是被狐狸知道了药丸,坤等四人恐怕就没那么容易醒来。

一念至此,先前不能动弹的身体忽然之间变的轻盈起来,福至心灵,殷素阳在空中交替着蹬腿,身体亦如游鱼一般,飞快的抓住了靠近身侧的两颗药丸。

就在殷素阳正准备抓住另两颗药丸的时候,狐狸已近到身侧,黑亮的眸子满是愤怒的火焰,狐嘴翕合,身体轻飘飘的**在半空中,耳边只有狂风呼啸而过,半点也听不见他说的什么。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药丸必须到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