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卢采
那个时候她唯一的娱乐活动就是摴蒱，一开始她只有一个人，所以玩的就是投掷点数，看看自己多少次能够掷出卢采，后来玩的腻了，就左手和右手下。那场面，阿臻实在看不下去了，后来每天抽出一个时辰来跟她下摴蒱。
玩摴蒱的是几个道鸾不认识的少年，他们赌的数目不大，玩得十分高兴。可惜的都是些郎君，女郎们都不玩这个，她们更喜欢投壶那类花样繁多的玩意。道鸾走上前，道：“诸位可介意我加入？”
那些郎君们刚才就看到了这个容貌清丽的少女，本来以为她是站在一旁看的，没想到居然过来要加入战局。那些少年都愣了愣，还是一个身穿青色翡翠绿锦袍，腰间挂着一块血玉，五官精致，面如冠玉的少年开口道：“好啊。”
道鸾展颜笑道：“看你们是在掷骰，看齿数？”齿就是采，譬如说“卢采”，便是采十六。
“是啊。”另一个少年道，“你要掷骰？你说说你要掷骰多少，我们好下注。”
说罢有少年笑了起来，他们大概想的是道鸾会说“二犊三白”之类的杂采。但是道鸾拿起棋盘上的五木，掂了掂，道：“卢采。”
一片沉默。
然后少年们都炸了！
“什么，你要投卢采？别开玩笑了！”
“我们玩了这么久，都没弄出个白来！”白即是全白，采八。
“女郎莫要开玩笑了，我阿姐就在那边，女郎不如去跟她们聊聊天？”
道鸾却丝毫不介意，她将五木往上一抛，道：“快下注。”
见说不听，少年们便稀稀落落地下注。这些士族们一顿就会吃上上千钱，这可是普通佃户家一年的开销。所以他们出手也不吝啬，赌道鸾掷不出来的注上攒到了七千钱。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不看好道鸾，刚才那个最先开口的少年压了一千钱在道鸾能够投掷出来的注上。
其他人都一脸懵逼，道：“喂，谢氏重之，你是不是念书念傻了！”
谢重之摸了摸鼻子，耸耸肩说：“本郎君有钱，而且你们所有人都下在她投不出来的注上，本郎君觉得随波逐流有点无趣。”
道鸾眼睛一亮，这个少年有点意思。谢重之？谢氏子弟？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好吧，女郎，你投吧。”少年们嘟嘟囔囔，但还是催促道鸾投掷。
道鸾没有立刻投掷，而是又往上扔了扔，又掂量了好几次。这些五木不是一个人制作的，而且越是高级的五木，其制作用的木材越是贵重，重量也有所不同。等掂量地差不多了，道鸾往那棋盘上轻轻一扔——
少年们又炸了！
“发生了什么事？！”
“她她她投出了卢采！”
“这是什么运气啊我去！”
道鸾微笑地看着少年们像是炸了毛的猫一样上蹿下跳，她伸手把那些银钱全都拿了过来，然后问一脸惊奇的谢重之道：“你们赔率是多少？”
谢重之这才恍然，他把那一千钱放到了道鸾那堆钱上，说：“再赌一次，你再投一次，还是卢采。”
炸毛的少年们顿时平静下来，有人说道：“对啊，你再投一次。”
说完，又是一堆钱丢到了棋盘上，而且这次看上去似乎不止一万钱。
“你们真是有钱没地儿花。”道鸾嘀咕着，抓起那五颗骰子。这回儿随意多了，只是往棋盘上一扔，看也不看。
然后少年们彻底炸毛了！
王舞没有等到想等的人，此时正失魂落魄地坐在贵女那边喝酒。突然听见有一个屏风区爆出了巨大的声响，不由得诧异，那边发生什么事了？
只见一个少年匆匆跑过来，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兴奋，他指着那块引起众人侧目的区域，说：“阿姐，那边有一个神人！”
“神人？说什么胡话。”少女掩唇笑道，这傻弟弟。
“不是……一个女郎！一个女郎，投出了三次卢采！她还在继续，每一次都是卢采！这不是神人是什么？”少年手舞足蹈地喊道。
“真的？”少女也是知道摴蒱的玩法，这投出一次卢采就已经十分难得，居然连中三元？而且看样子并不是运气？
少女和少年的对话也落入了其他的贵女耳中，大家都很好奇这位技巧如此出彩的女郎是谁。王舞听了也觉得心中有一只猫爪子在挠，让她也想去凑凑热闹，没有见到那个人的失落也降低了几分。
几乎所有人都涌到那一块去看这个能连连投掷出卢采的女郎是谁。
“再来一次！再来一次！”
道鸾觉得乏了，干脆坐下，来看她投掷的人越来越多，她却觉得越来越无聊。眼前的银钱已经堆成了小山，看上去怕是有十万钱了。道鸾干脆出了神，一边掷骰子，一边发呆想想这些钱要怎么用。
“阿秀？！”
王舞惊讶的声音把道鸾从神游天外拉回来，王舞好不容易挤了进来，一看这神人居然是道鸾，惊诧不已。道鸾朝她挥手打招呼说：“阿舞，你有没有什么想买的，我现在很有钱。”
王舞失笑道：“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有能耐？”
“王氏阿舞，你认得这女郎？她是谁啊？”这些会稽的女郎郎君都不认得道鸾，故有此问。
在场的都是些会稽的女郎郎君，此番来西陵，乃是谢重之发起的，这么多的人，可是租了不少的船。但是那点小钱对他们来说并不算什么。
王舞本就想找个机会向这些会稽的士族们介绍道鸾，现在机会不就来了么，她勾唇而笑，道：“这位乃是西陵陈氏的女郎，名秀，字……阿秀，你都及笄了，怎么还没起字？”
道鸾甩手又掷出了一个贵采，引起一阵惊呼，她道：“前些日子才收到叔祖的信，起字道鸾。”
“道鸾？”谢重之想了想，突然合掌道，“可是出自云游道人的《杂居吟》‘大道有鸾，扶摇直上，达至臻境，临渊数重，引天下归’的道鸾？”
云游道人好像是叔祖的号，不过这篇《杂居吟》道鸾并没有看过。道鸾点点头说：“是道德的道，鸾鸟的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