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归家
陈璇见她朝自己伸手，立刻转身想跑，但是她觉得自己冻住了，动弹不得。用尽了力气，也只是倒在地上。榴花折断了，断口刺入了她的皮肤。陈璇吃疼地呼了一声，终于能够从喉咙里挤出声音：“不关我的事！去找……去找阿母！是阿母做的！”
她使出浑身的力气往后退，慌不择言道：“还有阿父！对，是阿父杀了你的郎君，抢走了你的幺儿！不关我的事！你找他们去！”
“怎么会不关你的事呢。”女人道，她反手捅进了自己的胸膛，然后在陈璇的注视下，掏出了一颗跳动的心，“女郎，你看，你的名字，刻在妇的心肝上。抹去的唯一办法，就是——”
“啊！！！”陈璇尖叫，然后眼一翻，仰头晕死过去。
待陈璇醒来之时，她已经在陈府了。
她只觉得整个人迷迷糊糊，从榻上爬起来后，怔了好久，这才发现屋里头还坐着道鸾。道鸾见她醒了，立刻吩咐雪稚去端温好的补汤来。陈璇却一见了她就怒目圆睁，好似小兽竖起了浑身的尖刺，道：“陈秀，你滚开！”
“姐姐何出此言？”道鸾惊诧道，“可是秀做错了什么？”
“你做错了什么？你算计我！”陈璇瞋目切齿，“如果不是你，我会出丑？我会被西陵的贵女驱逐？你为什么要带我去康园？如果不是为了算计我，那是为了什么？！”
道鸾受她指责，面露无辜之色，道：“我并不知道会出这等的岔子……姐姐你真是冤枉我了！我并无强迫姐姐赴宴，且我还问了姐姐呢！而那初到康园时，虽说是我的疏漏，却也为姐姐解了围。之后的事情，更与我无关了！我平日里甚少饮酒，也不知自己酒量那么浅，贪杯醉倒了也并非我愿啊！至于后来的事情……姐姐难道要说，那家仆乃是我安排的么？”
道鸾说得有理，陈璇细想之下，的确她提议之时是问了她意见的，那时她听说西陵所有贵女都会去，还十分高兴。之后虽说进康园时遇到难堪的事情，但道鸾好歹也是为她解围。后来一切都是因为那家仆……陈璇警惕道：“我怎么知道那家仆不是你安排的？”
“姐姐，我怎么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呢？”道鸾叹道，“你已昏睡了一晚上，我回来之后就派人备好马车，好让你醒来后赶回去。况且，你也听那些贵女怎么说了，我如今在贵女中的声誉也有损。我若是真要算计你，何苦这么劳心劳力？”
是啊，那些贵女怎么说的她也听到了。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陈璇对道鸾的怀疑消了大半。而且经她这一番话，浑浑噩噩的陈璇终于想起了当下更要紧的那件事。
“你说，马车已经备好了？”
“自然，我还派了个妇人随行，路上也好照拂你。”道鸾道，“雪稚去膳房取补汤了，待你喝完补汤，便可出发。那马车上备了不少吃的，车夫又是个稳妥的，你定能很快返回家中。”
如此照料，倒不似作假。陈璇试探道：“可是我还不想这么快就回去。”
“无妨，也不知如今形势如何，是否安全，你在西陵呆多几日也是好的。”道鸾神色不变，丝毫没有因为陈璇的话而触动，“只是不知道堂叔与婶子……”
看来不是在诈她，是她想多了。
“是啊，不知道阿母与阿父怎么样了，我还是赶回去看看吧。”陈璇松了口气，“多谢阿秀妹妹了。”
说话间，雪稚已将补汤端来，陈璇喝下补汤之后，顿时脸上便有了血色，人也不像卧床的时候那么了无生气。一番打理之后，陈璇打算离开，道鸾似乎想了什么，叫住了她，问道：“秀有一事，不知姐姐可为解惑否？”
得陈璇肯许，道鸾笑意渐深，问道：“昨夜发现姐姐昏迷于小径，面上惧色了然，且梦中被梦魇纠缠，惊呼连连，为何？”
似乎眼前又出现了昨夜那一幕，陈璇霎时手脚冰凉，还是道鸾的呼声唤回了她。陈璇心有余悸，强装镇定道：“只是眼花，自惊自扰罢了。”
“阿母！”
一回到庄子，陈璇便扑进出来迎接她的郑芸怀中，哭成了个儿泪人儿。郑芸心道她定是在西陵受了委屈，领她往屋里走，说道：“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受人欺负了？”
“那些西陵的贵女！”陈璇将自己所受的委屈托出，末了问道，“阿母，为什么阿父要继承庄子，为什么不入仕？”
“你阿父也不是没试过……只是确实没有缘分……”郑芸心里也是觉得自己的丈夫没能入仕、丢弃了士族的身份此事非常的丢人，但是为了安慰女儿，她还是说了些好听的话。见陈璇因为她的话脸色有些转晴后，郑芸问起另一件事，“你方才说，那些贵女指责你欺瞒，是因为一个西陵家仆去康园传信，说鄂城庄子的佃户反乱？”
“是啊。”陈璇见郑芸面露惑色，“怎么了？”
郑芸静下心来想了想，将陈璇描述的事情拼凑起来，最终她勉强才压制住滔天怒火，道：“并没有什么佃户反乱，你被陈秀算计了。”说罢，她握着茶盏的手一紧，“我们都被陈秀算计了！”
“没有佃户反乱？这……”陈璇惊得合不拢嘴。
“难怪我一直觉得不对劲，果真那小丫头不是省油的灯！留你在那里是我失策了！”郑芸将茶杯摔在地上，气得牙齿打颤，“她确实是故意带你去康园，然后让你当众出丑！”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陈璇实在想不通，她们和道鸾又没有过节，那少女为何要如此算计？
“呵，这世间多得是见不得别人好的恶人！”郑芸冷笑道。
“那……阿母，我是坐她的马车回来的，而且还有一个妇人跟着来……”陈璇忧心忡忡，“这会不会又是她的算计？阿母，让他们立即回去吧！”
“天色已黑，现在让他们回去，只会落了口舌。”
让鄂城的人知道，只会说他们鄂城陈氏薄情无义，夜里让人赶路西陵，若是路上出了什么意外，他们就要担骂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