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煎熬

王舞也挽留道:“是啊,那薄酒酒性也不烈,想来半刻钟她就回来了。这开宴才不久,她就醉倒了,你也要离席,岂不是太扫兴?”

众人也纷纷应和。

这不啻于是骑虎难下,陈璇尴尬地坐下,连连喝了几口薄酒,希望自己也能借醉离席。但她喝得太快,反而呛到了。虽无大碍,但脸涨红了。坐在她身旁的刘安阳见她接连失态,不由得往旁挪了挪,嫌弃之色难掩。

也不知是谁开的头,话题又回到了陈璇身上。有贵女兴致勃勃问道:“陈氏阿璇,你们鄂城贵女平日里都玩些什么?”

还好刘安阳同她说过一些洛阳与西陵贵女常玩的什物,她定了定神,装出回忆的模样,道:“嗯……我们平日里喜欢学那些个士人,曲水流觞,呃,偶尔还有女红……”

“女红?”有贵女惊讶道,“女红?你们竟然自己动手做女红?”

那神色,仿佛做女红是多么天大怪异的事情。

这些贵女日后都是要嫁到士族去当嫡妻的,她们家中兴许会教她们如何管教下人、打理家事、识字习文,却断不会教导女红。正如她们以为从商是耻辱般,女红也是只有丫头才会做的事情。而商户之女,虽说也会教导如何管教下人等事,但女红亦在其中。身为平民,商户想得比贵族通透。

陈璇意识到自己又说错了话,慌忙圆谎道:“不,我们是欣赏!看那些刺绣……”

“听起来倒是挺别致的,我想我们也可以试试。”那贵女对同席提议道。

正此时,一个丫头匆匆忙忙地跑进来,鞋都忘了脱,顿时被王舞喝止:“站住!何事如此慌张?”

那丫头立刻站住,低下头盯着脚尖,瑟瑟发抖,道:“禀报女郎,门外有一个自称是陈氏家仆的人,说是有要事禀报。”

王舞诧异道:“陈氏家仆?领此人到屋前通报,来人,将屏风搬来。”

屋里头都是未出阁的贵女们,断不能让那样一个家仆瞧见去。因而那家仆虽然被叫进康园说话,却也要隔着一扇屏风,并跪在地上,目不能斜视而言才行。不多时,屏风就搬来了,隐隐约约能透过轻纱看见外头景色。一个家仆被带进来,在屏风前跪下。

“何事?”王舞道。

那家仆听不出是否是道鸾,但还是如实禀报道:“启禀女郎,鄂城快马加急送来消息,说是庄子上发生了反乱,佃户们聚集起来围着庄子不肯走!”

“什么?!”陈璇吓得跳了起来。

“佃户反乱?”众贵女都吃了一惊,“这是怎么回事?佃户们居然干出这种事情?”

既然这家仆是陈氏派来的,那这鄂城庄子说得定是陈璇家的庄子无误。只是佃户反乱一事,众人听了不但大吃一惊,也一头雾水。

王舞追问道:“可有缘由?”

“不知。”家仆道,“消息只说了佃户反乱一事。”

陈璇听了十分心焦,便要追问。王舞示意她稍安勿躁,问那家仆道:“你确是陈氏家仆?西陵陈氏?”

“是,奴是西陵陈氏家仆张四。”张四说道。

“你说的庄子,可是西陵陈氏阿秀的堂姐,即鄂城陈氏女郎阿璇家的庄子?”王舞又问。

“奴不敢说谎!”张四往地上磕头,“正是女郎的庄子!”

陈璇大为所惊,身子一晃坐在地上,呢喃道:“怎么……怎么会这样……”

王舞蹙眉,追问道:“如今情势如何?为何没有镇压?”

“那信上说佃户们聚在庄子前,人多势众,县吏以人手不够为由,请庄主自援……”

一贵女听了便发怒道:“这鄂城的县吏倒真是厉害!哪怕亲自上阵,他都要去!这岂不是不把我们士族放在眼里吗?!”

另一贵女也附和道:“是啊,不过小小七品,也敢如此嚣张?陈氏阿璇,你快些写信给洛阳亲友,将这鄂城县吏给撤职查办!”

“当务之急是镇压佃户。”王舞淡淡道,“陈氏阿璇,你家中既有人在朝为官,想来人脉广络,那鄂城中也不乏四、五品官员的府邸,你且书信一封,借家兵一用,我派人快马加急,无需半个时辰便能送到鄂城。”

“我……”陈璇惊愕失色。她哪里认识什么四五品的朝臣?

“是啊,王氏的马可不比胡人的汗血宝马差。”有贵女夸誉道,随后又心生疑惑,“不过说来,你父兄都不在鄂城?”

“是啊,若他们在鄂城,也不必你亲笔写信了。”

“陈氏阿璇,你父兄在朝中是何官阶?”

“陈氏阿璇……”

耳边密密麻麻都是这些贵女的话,陈璇答不上来,又避不开,感觉好似千万根针对着她。她看向刘安阳,希望刘安阳能够再次为她解围,但察觉了异样的刘安阳却望着她,樱唇张张合合,似乎在问:“陈氏阿璇,你可是欺瞒了什么?”

“我没有!”陈璇尖叫道。

刘安阳被陈璇吓了一跳,恼怒道:“陈氏阿璇,你发什么疯?”

在座一个贵女听了这话,呀了一声,说道:“你说到这发疯,我倒是想起昨日,在咱们西陵县衙前,有一个疯妇人撞柱而死,那疯妇人好像就是鄂城的,而且她还伤了鄂城的一位陈夫人……陈氏阿璇,那位陈夫人不会就是你的母亲吧?”

“你胡说些什么!”另一贵女轻打那贵女,“我可是听说,那位陈夫人只是商户之妻罢了。陈氏阿璇乃是士族之女,她的母亲应当也是士族才是。”

“可我还听说,那鄂城陈夫人与西陵陈氏有所瓜葛。”那贵女揉了揉自己娇嫩的肌肤,嘟囔道,“总不会接连来了两个鄂城陈夫人吧?而且……我府上的丫头说啊,她前些日子好似在陈府府前见过一个妇人,与那疯妇人十分相似。”

“这就怪了,定是你的丫头眼花了。”

“那就问问陈氏阿璇嘛。”那贵女看向陈璇,“陈氏阿璇,那鄂城陈夫人是不是你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