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三章 下雉八

那马车载着陈氏和陈曦悦,一路往西陵而来。车夫怕那些人追上来,也将马车驾得飞快。他们走的是官道,虽然是大路,但是地上有许多的坑洼和石子。一路颠簸,陈曦悦一直眉头紧锁着,直到快到了西陵的时候——

陈氏眼见就要到西陵了,对陈曦悦道:“夫人,我们就要到西陵了,夫人安心,很快就安全——”

她的话戛然断在喉咙里,因为陈氏看见陈曦悦的身下源源不断地涌出了血水来。这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第一缕晨光透过窗缝打在她的脸上,惨白的肌肤和密密麻麻的细汗吓得陈氏立刻丢了三魂。

“夫人,夫人撑住啊!”陈氏扑过去扶住陈曦悦,陈曦悦软弱无力地靠在她的身上,眼睛紧闭着,只有微颤的唇显示着她还活着。

道鸾听着陈氏将事情讲完,她思索了一下,说:“好了,我已经知道了,雪稚,你带陈嫂子去库房领赏。”

陈氏立刻叩谢说:“多谢女郎!女郎,那江氏实在是太过分了,女郎一定要为夫人做主啊!”

道鸾和颜悦色,一笑:“这是自然的,你陪着姑姑也是不容易,就好好回家去休息吧,这几日都不必来了,等养好了身子再干活也不迟。”

那陈氏又叩谢三番,这才下去了。

那陈氏离开之后,道鸾拆开了手边的一封信。信封上写着“陈氏女郎敬启”,落款乃是“石府”。道鸾手里头将信抖开,还是不安心,吩咐一旁的丫头说:“去看看姑姑那里可还好了。”

那丫头得了命令,立刻小跑着去后院看陈曦悦的状况了。

道鸾将信里的内容一眼扫下来,去掉那些场面话,其实说的就是邀请她和董玉袖去石府一聚。道鸾将信折上,心想那董玉袖果然好手段,只是一舞,又牵动住了石氏郎君的心。

信上说是今晚,会有石氏的马车来陈府门口接送。道鸾正思忖着,张薇从门外走进来,道鸾见了她便问:“阿母,姑姑可还好?”

“孩子保住了,只是大夫说,她身子底虚,又长期得不到调养,这才会轻易颠簸了就要滑胎的。”张薇方才一直在一旁看着,仅仅是看着,手心就出了一大堆汗,她接过丫头递过来的帕子擦手,见道鸾手里头握着一封信,“那是谁的信?”

道鸾将信递过去,张薇一看,疑惑道:“怎么这石氏郎君这会儿才来请你们过府?”

道鸾没有告诉她上回吃了闭门羹的事情,她支吾了一下,说:“应该是春日宴上玉袖妹妹的惊鸿一舞,让石氏郎君又起了兴致吧。石氏郎君有偌大的家业要打理,之前应当只是忘了罢。”

“今晚?”张薇又说,话里头浓浓的不允,“你们两个女孩子,怎么可以大晚上的去一个郎君的府上呢?不行,这可不行。”

“阿母,这可是为玉袖妹妹寻一门好亲事的良机啊。”道鸾说道。

“你可真是真心为她打算的?”张薇狐疑道,她养育道鸾多年,觉得自己十分了解这孩子,但这会儿又觉得看不透了,阿秀自小就不喜欢理会这些俗事,仅仅是因为老夫人疼爱董玉袖,自己也将她当亲姐妹看了?况且张薇是敲打过道鸾的,这孩子怎么这时候犯浑呢?

没等道鸾说话,张薇又接着说:“要是她真的嫁出去了,对我们陈氏来说就是一笔嫁妆。我们与她非亲非故的,凭什么拿出家里头的钱给她撑场面?老夫人疼爱她,确实,但这钱是我们陈氏库房的啊。哎,阿秀,你若是能早点定下亲事,阿母定将能给你的全给你带去。你祖母总说着,嫁到陈氏就是陈氏的人,死了也是陈氏的鬼,可我的亲儿啊,这天底下最可靠的是谁?是自己啊。有了一份嫁妆撑腰,若是以后你要和离,也不至于没了依靠。”

张薇事事依着老夫人,是因为她是长辈,是她的婆婆,但张薇也不是傻子,她这些年为自己存的,为道鸾存的,没有入库的可是多了去了。有朝一日道鸾出嫁,张薇手里头的和库房里头的,让她有一“十里红妆”不成问题。到时候,别说是在西陵,就算是在整个江夏,都是轰动众人的盛景。

道鸾听着红了眼眶,张薇是真心在为她打算,可惜她终究要让她失望。她悄悄擦了擦眼眶,强笑道:“阿母想多了,倒也算不上真不真心,只是祖母吩咐我要好好提携她,我自然是要做到的。那石氏郎君富可敌国、家财万贯,玉袖妹妹虽然只是抬了个妾位,但日后定是前途无限。要是她能够在石氏混得风生水起,我们陈氏也沾光了不是?”

“这,说的也是。”张薇犹豫道。

“所以啊,阿母,今晚就让我们去嘛,大不了,我们早点回来就是了。”道鸾上前抱住了张薇的手臂,撒娇道。

张薇最抵不住自己疼爱的女儿的撒娇了,她脸上顿时洋溢着笑意,说:“你这孩子,都多大岁数了,还撒娇。以后为人妇、为人母,可不能这样了啊。好吧好吧,你们就去吧。只是记得早点回来,知道吗?”

道鸾点点头说:“知道了。”

董玉袖得知今晚要去石府,高兴地整个人都雀跃起来,话也来不及说两句就跑回去梳妆打扮了。她这次可谓是花了十足的心思,足足用了近四个时辰,最后出来的时候果然令人眼前一亮。

等那石氏的马车来了,二人上了马车,半个时辰后就到了石府。

这石府的门面极宽极大,装潢的十分气派。只见门前有两座七尺高的石狮子,道鸾和董玉袖站在下面,就如同小人一般。那石狮子雕琢的精致仔细,身上的每一根毛发都好像能够随风飘动起来。

石府门前有九层阶梯,每三层就左右站着两个侍卫。等上了阶梯,便是石府的大门,那门上镶嵌的都是真正的宝石和珍珠。

董玉袖知道自己不应该表现的太雀跃,否则像乡下人。但是她还是忍不住伸手摸过那一颗颗珍珠,想象有朝一日都是自己的,那该多幸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