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几个月后,书院完工,李楠应邀出席书院的落成礼,虽然李楠看似失宠了,但是怎么说也是当朝的国舅,来捧场的自然不少,她来到山门下马之后却看到了从轿子里走出的李玥,连忙走过去:“皇后娘娘,您怎么来了?”

“这书院也有哀家的一份心血呢,可不能都便宜了嫂嫂。”李玥优雅的被几个宫女搀扶着:“而且,哀家虽说是在宫里,也听到外面有些流言蜚语,说我李家失势了,也不知四处造谣的人都存着些什么心思。”说罢,凌厉的目光依次扫过旁边的宫婢,有几个连忙低下了头。

“您说笑了,这里您不该来。”李楠笑笑。

“皇上都准哀家出来转转,怎么兄长就不让了呢?”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李玥冲李楠狡黠的眨了眨眼:“嫂嫂估计等得急了,兄长一起吧。”

“是。”李楠跟在了后面,虽然私下里的时候两人从未注意过什么礼节,但是此时李玥的一举一动都有无数人在注意着,可以说,她一出来就代表着皇家的威严,这也是李楠不希望她出来的原因,万一李玥做了什么有损于皇家脸面的事,言官就会群起而攻之了。

书院的占地面积相当大,建筑物倒没有多少,大部分是花花草草,靠近山门是一块大空地,李楠为之起名为中心广场,此时聚集了各种各样的青年才俊和富家小姐,朝廷的官员和富商也不在少数,因为并未收到通知,所以看见李玥都是一惊,认识的连忙伏地下拜,不认识的见她的架势也知道必是朝廷显贵,也随着其他人下拜。

“参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李玥刚进中心广场就看见地上跪了一地,收回了搭在宫女手上的双手,穿过人群走到了赵惜若的面前,稍微弯了弯腰,“嫂嫂请起。”

赵惜若被她扶起,疑惑地发问:“皇后娘娘今日怎么得闲了?”

“哀家听说嫂嫂要建书院,早就想来看看了,这不,皇上也不知从哪知道的消息,说横竖都是一家人嘛,不管怎么闹腾,都是心连着心呢,让哀家多和兄长嫂嫂走动走动,哀家就顺便说了这事,皇上高兴的不知说什么好了,要不是哀家拦着他,他就要亲自来了。”李玥说到这里捂着嘴笑了半天:“皇上一时兴起还题了个字,说是兄长和嫂嫂不嫌弃的话,随便挂个地方就行。”

她看向后面:“把皇上题的字拿过来。”

李楠假装咳嗽掩住笑。

这个李玥,京里刚刚才出流言她就弄出这么大个动静来辟谣,一家人不错,心连着心却说不准。

看来,自己的这个妹妹,也有了野心了。

“清溪书院,取书院依清溪而建之意,皇上和哀家也都希望大宋的人才能如清溪之水一般源源不断。”

赵惜若接过赵光义的笔墨,不管好不好都要赞美一声,递给娥皇:“这四个字裱起来挂在山门最合适,先前的匾额撤了。”说罢,看着李楠不怀好意的笑笑。

李楠在心里哀嚎,先前的“东郊书院”多好啊,那是自己绞尽脑汁想了好久才决定的,这四个字还练了手都要断了,居然就被这一声撤掉先前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

书院旁边是有个清溪,但是它也是在东郊啊!

起名无力的李楠死都不会承认自己的东郊书院无论从意境上还是单纯的好听程度上都比清溪书院差了不止一个档次。

“嫂嫂喜欢就成,”李玥嫣然一笑:“哀家就是帮皇上送个字,不能逗留太久,这就走了。”说罢,向门外走去,在门口的时候突然间顿住了脚步,转过身来淡淡的看着众人:“众卿家平身。”

“恭送皇后娘娘!”

李玥走后,山长(院长)的任命仪式和学生的报名仪式就开始了,一国之母的号召力是无比强大的,原先只是持观望态度的学生此时也都报了名,赵惜若成为清溪书院的第一任山长,周娥皇为副山长,李楠弄了个名誉山长当当,大小也算个官了。

长年居住在书院的常任教习有六人,偶尔客串教习的李楠、赵惜若和京里的一些翰林院学士,虽说李楠的官不大,但是对于书院的教育方式也提出了不少宝贵意见,比如说要善于挖掘学生的动手能力和创新能力,不要拘泥于书本,敢于发出疑问、敢于实践等。

她还提出学问不止是经史子集这些东西,还有天圆地方、浩渺星空、科学技术等,只是由于她的理论太超前了,以至于能够听懂的人很少。

不过通过清溪学院的开放式教育,宋朝初期倒是也出现了不少杰出的人才。比如说总喜欢神神叨叨念念有词的包拯、看不惯包拯跟他对着干的寇准、一不留神就从书院后面的果树园里翻墙出去在清溪里倒腾的丁谓、放浪不羁的大词人柳永、喜欢坐在位置上写反字的毕昇…

赵惜若基本每日都往书院跑,但是晚上必定回府,而娥皇后来就干脆住在书院了,李楠的太平侯爷生活不胜惬意,平静一直持续到赵光义即位后的第三年,秣兵厉马的大宋军队这次誓要进攻契丹,收复燕云十六州了。

李楠请战多次赵光义不批,而这次出征也没有她的份儿,主帅是曹彬,外加一个不懂军事的御驾亲征的赵光义。曹彬是个老好人,不喜欢得罪人,更不敢违抗皇命,他做主帅还行,收复燕云十六州也有点把握,但是身旁的赵光义众多掣肘,让他的军事能力不能发挥,于是这次的出征结果可想而知,不止没有收复燕云十六州,宋军更是损失惨重。

最惨的莫过于杨继业一家,六子和令公皆出战,生还的唯有第六子杨延昭,消息传回的时候,杨府顿时被阴霾淹没。

而赵光义本人,亦在高粱河之战中惨败,只身逃脱后不知所踪,赵德昭因为随征,此时便有人提议让他即位称帝,谁料过了几日赵光义又出现了,班师回朝后对赵德昭诸多记恨。

当然此事后来影响甚广,先是赵德昭服毒自尽,再是赵光义捏造赵廷美的养子身份,否定他的继承权,从齐王一贬再贬,最后客死他乡。而卢多逊也因为过早的选了赵廷美做以后的主子被牵连,流放岭南,赵普因为拥护赵光义传子而再次拜相。

后来太祖的另一个儿子赵德芳也突然病逝,赵光义和李玥的长子赵元佐因为见到自己父亲的残暴不顾亲情而神经错乱,在经历了放火焚烧宫殿之后,被赵光义贬为庶人,立了次子赵元僖为昭成太子,不过,此子并不是李玥所出,但是性情仁慈孝顺、外貌器宇轩昂,很讨赵光义的欢喜。

这一切结束之后,已是赵光义即位的第七年了,他在做了那么多事情后,开始信奉老子的无为而治,收复燕云十六州的事情不了了之,永昌陵守陵的宫娥不愿意继续守下去的也被放了出去,花蕊夫人回归其娘家姓费氏,入住清溪书院与娥皇比邻而居,两人相扶相依走过了余下的人生。

此时李楠和赵惜若刚刚走过她们人生的第三十五个年头,政局动**之际人人自危,更何况李楠和卢多逊平日里走得较近,也幸好她现在只是个无权的侯爷,要不然也会牵扯到她的头上;好不容易政局平静了,她们才终于敢出来透透气。

不管官场怎么折腾,民间似乎都不会受影响,这不,杂耍艺人依然在大街小巷舞刀弄枪、喷火碎石,却有一女子仅仅使用一个小小的鼗(tao)鼓就击打出了不一样的声音,此女虽然身着褐衣,却流露出一股子书卷气;虽然面对着众人卖艺却不卑不吭,犹自击打着面前的鼗鼓,宛如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李楠笑笑,拉着赵惜若正要离开,却在人群中看到了赵恒,他是赵光义第三子、李玥所出,平日里李楠没少教育他,这次又被她逮着不务正业,偷跑出来看杂耍。她从人群挤了过去,站在赵恒面前。

赵恒正看那女子正看得津津有味,冷不防视线被一不透明物体所阻,抬起头这一看差点就把他吓的撒腿就跑,无奈周围人实在太多,只好努力憋出来个苦笑:“舅…舅。”

李楠把他拉到一个僻静的地方:“就你一个人?”

“舅舅,别跟母后说,下次我肯定不敢了…”

“你还知道怕啊?”

“母后因为皇兄的事,还有立太子的事,这些天心里憋着气,要是她知道了,肯定会往死里打我。”

“都知道还不努力?你母后为你们哥俩个可算是操碎了心,唉,”李楠微叹了口气:“你就收收心,都十四五的人了,还贪玩?”

赵恒伸出一根手指头,讪讪的笑着:“就这一次。”

“下次就是出来也多带几个人,帝王贵胄,出了事得有多少人陪葬,”李楠见赵惜若也走了过来,回过头来看赵恒仍旧伸长了脖子看着那个击鼓的女子,拍了拍他的头:“还看!”见他一脸皮笑,也忍不住好笑:“我送你回去,下次再看见你出来我就告诉你母后。”

赵恒心有不甘的看了那女子一眼,跟着李楠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