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4章面善

若说宁芳难缠,还在南湘儿意料之中。可她再没想到,几年不见,素来温婉和顺的宁萱,也变得强硬起来。

此时给宁萱骂得羞臊,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犹自狡辩,“就算我说了几句闲话,可若不是二妹妹做了亏心事,为何闹得满城风雨?”

她今日好不容易才捞着机会进宫,若被宁芳姐妹灭下威风,往后只怕在贵人面前就说不上话了。

宁芳脸上笑容不变,只眼神微冷,“哦,那姐姐今日是打算替昌乐公主来打抱不平了?既如此,本王妃倒不好置之不理。只我如今出嫁,少不得要顾着夫家颜面。而姐姐也早嫁了过世的顺王作妾,那如今是代表你们侯府,来质问本王妃还是怎样呢?”

南湘儿噎得脸上青紫,直想钻进地缝里去。

她当年贪慕荣华,没名没份,一顶小轿就进了顺王府。

原以为能封个侧妃,却在西胡战乱时,跟着顺王逃来京城避险,得罪了皇上。顺王因此失了帝王恩宠不说,南湘儿更是险些被抛弃。

好不容易程岳戚昭义平定了西胡,顺王看她跟程家多少有些亲戚关系,才匆忙带着她回去。想捡功劳,却一不小心掉下马摔死了。

死了还想作夭,为自己宠爱的小儿子捞好处,谁知又被皇上识破,盛怒之下,夺了幼子的爵位,改封长子,还将好好一个王府贬为了侯府。

这样一番变故,可是将南湘儿打击得不轻。

好在,她还有个一昧纵容她的舅舅宁怀瑜。

因南湘儿始终未曾正过名份,宁怀瑜便使了些手段,跟继任侯府的大公子谈妥,将她从王府接了出来,送进太原府一所小庙里清修。

又摇身一变,将她包装成得道仙姑,从庙里接出来,依旧混进了上流圈子。

只是这一段遭遇,南湘儿是死也不想提起的。

如今给宁芳简明粗暴的说出来,她生平第一次觉得脸皮不大够用。

还代表顺侯府来质问?

简直笑话!

正窘迫得无法可想,一阵轻笑声,忽地在不远处响起。

“若说,玉灵真人是代本宫问英王妃几句,英王妃愿意答么?”

说话的贵人,玉肤雪肌,高鼻大眼,丰唇黛眉,艳是艳极,却与中原人氏明显不同。

再看她刻意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谁都猜出,这便是宫中风头最劲的西胡双姝之一,华妃了。

宁芳略无语。

她们姐妹吵架,你一个后妃跑来凑什么热闹?

还摆明偏向南湘儿,这让她怎么说?

你一个西胡公主,是不是不忿于程岳平定西胡,找他媳妇打击报复?可这样的话,宁芳无论如何也不能出口,只能委婉道。

“华妃有命,自不该不从。昌乐公主大概是误会了什么,那法事说到底也不是我做的,我不过是个引路人而已。各家会遇到什么事,大概也是各家的命数,实非我等凡人可以预料。”

宁芳说的都是大实话。

一样拜祭神灵,各家遇到吉凶事,关她什么事?谁知你拜的时候诚不诚心?

再往深里说,责罚昌乐公主府的还是皇上,不去找那个人,揪着她不放做什么?

这位华妃娘娘若是聪明些,便知见好就收了。

可她似是铁了心要找茬,不依不饶道,“听说英王妃从前在宫中,就嘴皮子伶俐,甚得皇上欢心。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哎哟,本宫突然肚子疼,莫非是被英王妃气着了?快给本宫宣太医,再去禀报皇上!”

看她这样蛮横的栽赃嫁祸,宁萱又惊又气,南湘儿却高兴了,还假惺惺的扑过去问,“华妃,华妃你怎么了?快来人,来人呀!”

这下,宁芳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她就是浑身长了十八张嘴,能跟一个孕妇讲道理吗?孕妇说她肚子疼,谁还能说她不疼?

这一刻,宁芳真是感受到什么叫做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了。

可就在更多的人听到这边喧闹,要围拢过来的时候,那个一直幸灾乐祸,想找宁芳麻烦的华妃娘娘,忽地奇迹般的挥了挥手,“本宫刚刚似乎只是岔了气,这会子肚子又不疼了。你们不必担心,也别去惊扰皇上了。”

这,这是干什么?

还等着看好戏的南湘儿愣了,连服侍华妃的侍女也愣了。

自家主子向来有些骄纵任性,怎么突然就改主意了?

只有宁芳,注意到那个跟南湘儿一起过来,她觉得有些面善的宫妆丽人,刚刚在华妃耳边低低说了几句话。然后华妃颇为复杂的瞧了宁芳两眼,便消停了。

“妹妹,你这又是怎么了?”刚刚赶过来的容妃,看了一眼宁芳,有些闹不清情况。

华妃扯了扯嘴角,“没事,就是方才听她们小姐妹拌嘴,我就逗了逗她们。行了,姐姐,你不是要带我去祭拜花神吗?我想祭拜我们草原上格桑花,有吗?”

眼见她肯收手,容妃也松了口气。

她不是怕妹妹闹事,只是有些没必要的闲气,闹了有什么意思?

所以她亲自上前,扶起妹妹,“自然是有的,上回你跟皇上说了,皇上就留心让人寻了花籽,如今种了一大片,正好开花呢。”

“那我可得跟去瞧瞧。”华妃跟着姐姐走了,只回头时,着重看了那宫妆丽人几眼。

那丽人眼观鼻,鼻观心,行一福礼相送,转头跟宁芳也没有半句交谈,便自行走开了。

嗯,连南湘儿也没理。

倒是南湘儿急了,叫着“七皇孙妃!”又追了上去。

不管人家愿不愿意搭理她,她反正是不想继续跟宁芳姐妹在一处的。

七皇孙妃?

宁芳猛地意识到,为何觉得她面善了。

她,她分明有些象夏珍珍认的干姐姐,管奉管姨母!

七皇孙妃出身首辅王氏,管姨母夫家也姓王。宁怀璧也曾说进京后,总似有人明里暗里照应着他。

这,这不会是巧合吧?

宁芳一时有些目瞪口呆了。

宁萱不知,还以为她是被华妃的无理取闹吓到了,还急着找人要了杯热茶给她压惊。

“无妨,我没事。”

宁芳回过神来,想去打听打听这位七皇孙妃,顺便问问南湘儿是怎么回的京城。

还有她那位好大伯,只怕也是回来了吧。

走前宁萱紧着说了件要紧事,“皇上年纪大了,如今颇信神鬼之说。连我们药房制药都要看着时辰来,半点错不得,你和王爷可千万当心。”

宁芳拍拍她手,让她自己保重,自去打听七皇子妃底细。

而那边,走远的华妃正好与与姐姐说起此人。

“那七皇孙妃倒是个人物。方才我本想治治那程家小媳妇,也算为咱们姐妹出口气,谁知她悄悄与我说,‘若这头一回见面就为难英王妃,可让皇上怎么想呢?’”

容妃拍着胸口庆幸道,“亏她多嘴了这么一句。就算是她想帮着英王妃解围,可让皇上那个多疑的性子知道,定要多心。咱们姐妹是不是不高兴入宫,不高兴服侍他。”

华妃道,“我也是想到这一层,才没有追究下去。皇上近来真是越来越难伺候了,好在我还有肚子里的这块肉挡着,否则真不知怎样。”

这话说得姐妹两个都唏嘘伤感起来。

旁人只看到她们的无限宠爱,却没看到她们侍奉皇上时的如履薄冰。

转头朝许久没吭声的闵双桃看一眼,华妃忽地道,“听说闵书女跟英王妃以前关系极好,方才我故意刁难她,你怎么不出声?”

闵双桃顿了顿,垂眸道,“贵人说话,哪有我一个小小书女插嘴的份?”

“你和英王妃从前都是书女,可为什么人家现在能当王妃,你却还是个伺候人的奴才?”

闵双桃愣了,那不就是因为宁芳出身好,比她多了贵人相助?

可华妃勾起抹讥诮的浅笑,道,“因为你少了她那份勇敢。英王妃明知我在刁难她,却还是敢跟我争,若换作你,大概就随便赔个不是,用你们汉人的话说,就是息事宁人吧?我们草原上有句话,长生天会保佑跟狼战斗的牧民,却永远不会帮助躲在羊圈里的胆小鬼。你自己不争,怪得了谁?”

她说完,自顾自先走了。

容妃倒替她赔了个不是,“你不要怪她,她的性子就是这样,有什么说什么。”

闵双桃摇头表示无事。

可一个人坐在花园底下,脸色却难看得可怕。

说她不勇敢吗?

那她就争给这全世界看!

捏捏袖中暗藏的小瓷瓶,或许,她早就应该听那位主子的话,一起博一把。

直到从宫中的花朝宴上离开,宁芳都没能再跟七皇孙妃说上一句话。

只等她回了王府,却听说庆平公主请她过去坐坐。

还以为那边有事,宁芳换了衣裳,匆匆赶了回去。

谁知一进客厅,就瞧见她惦记了一天的那位管奉管姨母了。

数年不见,管奉鬓边也添了几许白发。但整个人气色却比当年所见更为红润亮泽,显见这些年过得不错。见着宁芳,她笑吟吟的站了起来,福了一礼。

“给英王妃见礼。”

宁芳急忙还礼,又扶着她坐下,“姨娘这些年可还安好?您怎么也跟着上京来了?莫非,七皇孙妃是您的千金?”

管奉笑得越发爽朗,“我就知道,你今儿进宫,必会见着兆儿。所以想想,还是自己送上门来赔个罪,再解释清楚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