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章私心

七皇子想把大郡主嫁给谢家,虽有其小小私心,但永泰帝还真找不出反对的理由。

虽说皇子与朝臣勾结是大忌,但也要分清时候。

要是谢家已经权势滔天,永泰帝必不能允。但如今谢家主力谢应台不过是个次辅,上面还被首辅王恽压得死死的。

象这回春狩一事,若不是永泰帝存心偏帮,早不知被王恽怼到什么地方去了。

要说首辅大人王恽是能干,但太能干的大臣也让这位多疑的帝王觉得,要适当搞些平衡术了。

比如把大郡主嫁入谢家,这就在后宫打压了淑妃之后,又给了谢家一条门路。必使得谢家更加忠心耿耿,唯皇命是从。

再说大郡主嫁了谢耘,比不得驸马不能干预朝政,谢家一定会倾全力把谢耘栽培起来,到时朝中就又多一枚可下之棋。

至于那位兰状元,无非是将他捧起来充门面,哄天下寒门学子的。能尚郡主固然是好,可若是让他尚个公主,岂不更能哄得那些寒门子弟前仆后继,一心往上爬?

所以永泰帝当即就允了,故意说着半推半就的话,“朕的孙女,又如何舍得远嫁?也罢,如果你们有看好的人家,只管让人来提亲就是。只是侄女的亲事都要定了,做姑姑的更得抓紧。朕正好有意让新科状元兰廷茂尚主,才拟了道圣旨,你过来得正好,给你皇妹送去吧。”

七皇子连忙谢恩,拿着圣旨就去了春锦殿。

且不提宜华公主接了圣旨,暗地里又砸了几只花瓶几只碗,倒是知道消息的四皇子妃,私底下跟四皇子说起闲话。

“老七平常不显山不露水的,看不出关键时刻,倒还挺舍得拿女儿填火坑的。”

四皇子道,“在这宫里,谁能没点自己的小心思?不过老七这么做,对咱们也没什么坏处。毕竟他是我亲兄弟,他拉拢了谢家,咱们也算得一门助力。”

四皇子妃却不以为然,“我看老七和老六处得,可比你这亲兄长要亲。”

四皇子摇头道,“你这就是妇人之见了。他就算跟六弟处得亲厚,可名份血脉上,我才是他亲哥,他无论如何也越不过我去。否则这事他也不会不找六弟,反来找我商量了。”

四皇子妃道,“他来问过你?”

四皇子略带得意,“他的心里,还是分得清轻重的。”

四皇子妃脸色这才好了些,可想想方才的话,等于是指责丈夫帮忙把侄女推进谢家那个火坑,又有些自悔失言,“那你也不早跟我说,害我误会。”

四皇子知道她在想什么,他正好也想借机敲打敲打她,“你呀,也是该注意点了。如今父皇虽春秋已高,到底大事未定。你这成日摆个长嫂长媳的脸孔,是给谁看呢?”

四皇子妃给说中心病,不由得脸上飞红。

她原先嫁四皇子时,是没想过大位的。但这些年眼看着那些得势的皇子们死的死,废的废,心里也起了些别样的念头。

在她看来,宫中现在以四皇子为尊,若是永泰帝哪天故去,这位子自是她家坐才是。故此也渐渐拿捏身份,悄悄以未来的皇后自居了。

可她在闺中素来强横惯了,给丈夫一顶,反而恼羞成怒,强自辩解道,“我怎么以长嫂长媳自居了?近来我也就帮着老七相看了下媳妇,这还是你说的。他爹娘不在,要我这个当伯娘的多操些心。如今我心也操了,怎么反倒落下怨言?”

四皇子看她如此泼辣,皱眉露出几分不喜,“你看看你,我还没说什么,你倒是不打自招了,可是心虚?”

四皇子妃还顶嘴道,“我怎么就心虚了?哦,我知道了,是不是老七那孩子在你面前说什么了?想来他也不敢直说,是让祥儿说的吧?我就知道,他这些日子和那宁家书女走得近,必是打了什么主意!”

四皇子愈加厌烦道,“还说不心虚?你给祥儿说亲,就知道避开你娘家侄女,说是关系太近,万一日后小两口有个什么,你这个当婆婆的也不好调停,于是绕着弯儿,找上了你远房姨侄女。既有亲戚情份,且她家父亲如今也是一方封缰大吏,日后能给祥儿添个臂膀。

可怎么给老七那孩子说亲,反不避这嫌疑,要拿你侄女充数了?就算要充数,好歹选个象样些的,选个丫鬟生的庶女是什么意思?说什么柔顺听话,无非是想着日后好拿捏罢了,还装着贤良大度的模样,真当人都是傻子么?

这事我一直没吭声,是想等你自己想明白过来,换个人选便是,谁知你还疑上了宫中书女!别说是不是老七动了心思,就算真是,他又有什么错?”

四皇子妃给彻底点破心思,才算是哑了火。

再看四皇子动了真怒,她也不敢十分得罪丈夫,于是哭道,“我这么做,是为的谁?还不是为了祥儿,为了你和这个家?总想给你们拉拔些助力……”

“你省省吧!”四皇子却毫不留情的打断她,“你能少用些歪心思就算是帮我了,我这个四皇子忠厚老实了这么多年,可不想在最后时刻功亏一匮。你自己在心里惦量惦量,别逼着我不顾这些年的结发夫妻之情!”

看他说完就走,毫不留情,四皇子妃这回是当真哭了起来。

这会子,她倒是有些明白天家无情四个字的含义了。别看四皇子好脾气的包容了她那么多年,可真要是她当真触犯到他的底线,他也是不会客气的。

这边,她只好歇了小心思,重新开始物色侄媳妇的人选。又打点礼物,给宜华公主,还有七皇子家新封的大郡主,福慧郡主贺喜。

而宫中另一处,同样接到消息的淑妃,也迎来谢老夫人的一通劝说。

淑妃十分不悦,咬牙切齿道,“叔叔也实在是好气性,如今程岳又不在京城,本宫倒要看看,还有谁能护着那个姓宁的小丫头!”

谢应台的妻子,谢老夫人劝道,“既然不过是个小丫头,娘娘何须放在心上?”

淑妃怒道,“我如何能不放在心上?若不是那小贱人,我怎会被皇上厌弃,还夺我了的掌宫之权!”

谢老夫人道,“既然娘娘知道,恕臣妾大胆,说句僭越的话。这回要不是老爷舍了耘儿的亲事,如何换得来皇上息怒?况且如今并非尚主,而是迎娶福慧郡主这耘儿日后的前程还是有希望的。娘娘想报仇,何必急于这一时?万一惹恼了皇上,岂非不美?如今这几年,皇上的心思可越发难猜了。”

这最后一句话,才让淑妃消停下来。

想想永泰帝近年的喜怒无常,她也是有些惧意的。只想想不能立刻撕了宁芳,出一出心头之气,到底不甚高兴。

“难道就看着那丫头得意?偏皇上还指了她协办皇子们的婚事,一想到她那张脸,我就气不打一处来!”

谢老夫人笑道,“娘娘这就错怪老爷了。老爷说了,可以先放过这丫头,但没有说,放过她的家人啊。皇上春狩在即,听说桃县的桃花开得好,多半也是要去走走的。”

淑妃瞪大眼睛,“叔叔的意思,是会在桃县,惩治那丫头的爹?”

谢老夫人却掩袖笑道,“老爷可什么也没说。只若是那宁县令接驾有失,便是天王老子,也保不得他项上人头。若宁家垮了,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小书女,又算得了什么?”

淑妃闻言,总算是露出几丝笑意,“婶子也不早说,害我白生这一回气。行啦,你回去告诉叔叔,我会收敛脾气的。对了,还有福慧郡主那儿,叔叔婶婶皆不必担心。那丫头我见过几回,柔顺得很。只该有的体面也要给她,到底是皇家的亲孙女,别弄得哭哭啼啼就是。”

谢老夫人这回总算是放了心,“有娘娘这话,那我们家就等着恭迎郡主进门了。”

淑妃又笑着赏了件如意,说是添进彩礼里,谢老夫人满意而归,安心备娶。

没几日,宫中来人了。

虽说亲事已定,但仍要走个过场,取了谢耘的生辰八字,送去钦天监合上一回。当然,还有新科状元与宜华公主的。

而随后送出来的,想都不用想,自然是金玉良缘,天生佳偶之类的批文。

只是和文鸳一起,将这批文送去给皇上御览,并被问起意见时,宁芳犹豫了一下,虽然看到了文鸳给她使的眼色,还是说了实话。

“臣女没去谢家,但见福慧郡主与兰状元皆秉性温良,应是良配。”

她这话的意思略有些含糊,既可以说他们二人分开来说,皆是良配,也可以说他们两个才更登对。

但永泰帝却知道,她的意思,应该是后者。

其实这也是他的本意,但谁要七皇子为自已女儿求嫁谢家呢?

所以皇上并不觉得自己有错,他的儿女孙儿那么多,实在是心疼不过来。只要不妨碍到他的政治利益,他管他们嫁娶得如不如意?

但宁芳这难得的真心倒是让永泰帝有几分赏识,在宫中呆得久了,假话套话听得太多,便知道这样聪明不外露的真话有多么难得。

况且,这还是个年轻貌美,自己又颇有兴趣的小姑娘说的,所以永泰帝难得好心情的解释一句。

“朕想也是,当父母的总不会害自己儿女。”

宁芳其实也听说了,福慧郡主的婚事是七皇子求来的。她在永泰帝面前说这话,不过是秉着良心,最后替福慧郡主争取一把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