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诚意

此事很快传到宁四娘和夏珍珍耳朵里,婆媳俩顾不得避嫌,立即也赶来了上溪村的程府。

见着她们,程岳只说了一句,“此事我已按下,我府中是无人会走漏风声的。”

宁四娘连忙道谢,然后就要急着寻汤颢。

可程岳却神色怪异的告诉她们,“他怎么也不肯说,却愿与二姐儿再见一面。我已经安排他们,在后头竹林小楼那里说话了。”

夏珍珍顿时杏眼圆睁,“我去问问!”

她甚至都急得顾不上婆婆,可还没等她走到小楼,宁芳已经和宁绍棠二人,一前一后的出来了。

两个人居然还都带着微笑,似是相处不错。

夏珍珍顿时心头火起,“芳儿!你给我回来!”

跟这种人有什么好说的?

看着娘亲一脸的愤怒,眼神如刀的恨不得在汤颢身上戳几个窟窿,宁芳无奈的在心里叹了口气,“娘,你别这样,汤家哥哥是好意。”

好意个头!

夏珍珍差点开骂,好歹忍了下来,只一把将女儿拽到身后,指着汤颢就喷起火来。

“汤公子,你不愿意娶我女儿,我们宁家也不至于低声下气的求你,但请你好歹给我们个理由。第一次上门送玉环的是你们汤家,这回追到下溪村来,好说歹说的也是你们汤家,怎么每次都在求得我家同意后就反悔了?这合着是耍着我们玩么?”

“当然不是!宁二奶奶,你听我说。”汤颢还没解释,追过来道歉的汤老爷已经开口赔罪了。看看那个儿子,他也是气得不行。你说这小子干的叫什么事儿?

可再生气,这也是他的亲生儿子,在别的家长找上门来的时候,他就是硬着头皮也要顶上。

可夏珍珍显然不想听他解释,连宁四娘都不想听,“汤老爷,那些客套话就不必说了。杀人不过头点地,给我们一个理由,很过分么?”

汤老爷哑然了。

宁家的要求当然不过分,可问题是,他儿子能说么?又肯说么?

汤颢自然是不能说,也不便说的。

但宁芳说了,“我和汤家哥哥一见如故,决意结为异姓兄妹,还望诸位长辈成全。”

兄,兄妹?

夏珍珍觉得,她女儿大概是脑子坏了,“家里这么多兄弟姐妹,你还要什么兄妹?”

宁芳略尴尬,求救的看向祖母。

可宁四娘的脸色也不大好看,“就算如此,你想过世人会如何看待你么?”

宁芳心虚的低头,轻声道,“知道。祖母,汤家哥哥是好人,他真的没有恶意。只是我们,我们实在不合适。”

这丫头,就是太心软了!

宁四娘不高兴的瞥孙女一眼,但到底还是松了口,“那便如此吧。汤老爷,回头我会让人把玉环给令妹池夫人送去,你就不必在此久候了。”

可汤老爷一咬牙道,“不,这玉环就送二姐儿吧。只当是我儿子,他这个当义兄的给义妹的见面礼。往后对外,要不就说两个孩子八字不合吧?”

这倒是个好法子。

况且把祖传之物留下,才显得出汤家道歉的诚意。

宁四娘神色好了许多,但这玉环却不能收。

一来是人家祖传之物,二来环通“还”意,有团圆美满的意思。

汤家送出玉环,原是等着迎娶宁芳,再把玉环还来,才是人玉两团圆。如今既然不能结亲,能还什么呢?最好不要了。

才要推辞,汤颢却道,“这玉环原是我家祖传之物,供奉多年,颇有灵气,给妹妹带在身边,也能护她一二。回头等到妹妹及笄出阁,再还我家便是。”

夏珍珍反应略慢半拍,可宁四娘却是瞬间色变,紧盯汤颢,“你什么意思?等她及笄出阁?”

那是说宁芳活不到十五么?

宁芳微有慌乱,却不妨正好撞见程岳沉眸看向她的双眼。

夏珍珍也终于反应过来,惊呼,“你是说,我女儿及笄前会有祸事?”

我可没这么说!

汤颢一脸无奈,但有些话他真的不好说得太明白,只道,“这世事多变,人的命数也不是一定的。妹妹是个有福之人,必能逢凶化吉。”

这下宁四娘再不拒绝,夏珍珍也没了言语。

只程岳道,“你既赠她玉环,我身为长辈,也替她赠你一样回礼,望你能记得你们兄妹一场的情谊。”

日后你妹妹有难,望能回护一二。

这话他怕刺激宁家婆媳,故而没说出口,但在场的人却是都听懂了。

汤颢也不二话,痛快跟他去拿回礼了。

这边汤老爷还想跟宁家赔个不是,可宁四娘却摆了摆手,“真不必了。他们两个孩子能走到这一步,也算是缘份一场。只怕我这孙女日后还有求到令公子的头上,若她能有你家玉环护着平安成人,说不得我们反倒要谢谢你家。”

汤老爷叹了口气,心里却是明白的。

汤颢虽未明言,但言下之意已经透了些出来,宁芳在及笄前必是不怎么顺当的。宁家会因为汤家出尔反尔而生气,但若是汤颢有法子替宁芳化解这劫难,只怕宁家还要感激汤家。

因为女孩子的名声固然要紧,但若是比起她的平安,区区名声又算得了什么?

汤老爷也是当爹的,自然理解宁家的心情。可这种事,旁人真不好多说,更没法多劝。

他是关心宁芳,可他更担心儿子泄露天机遭报应。若宁芳命中真的会有什么大劫,他自然不愿意儿子娶一个早丧的妻。

为人父母,总是偏心的。

所以,汤老爷送出这只祖传玉环的时候,便不打算再收回了,只当是对宁家的小小赔礼。

尤其,当看到儿子拿到程岳的回礼,一只名贵的青玉尊后,汤老爷更没了这个打算,带着儿子便告辞了。

而宁四娘即刻带了宁芳,去上溪村宁家修的那个山神庙,认真又拜了一回,并在心中默默许下宏愿。

然后当天晚上,宁芳便发现,祖母开始不吃荦腥了。

夏珍珍发现立即道,“娘,要斋戒也得我来,您年纪大了,身子不好,可万不能如此。”

宁四娘却生气道,“我还没那么老,别成天把年纪大了挂在嘴边!你还年轻,要当家管事,吃得那样素淡怎么行?况且日后若随二郎进了京城,少不得赴宴应酬,真个吃起斋饭,那索性哪里都别去了。可我一个孀居老妇,又有何相干?还有你,芳儿,你个小丫头千万别想着陪我吃素。长不好身子骨,那祖母的一番用心就白费了,你就是不孝!”

宁芳含泪跪下,抱着祖母的双膝,没一会儿,宁四娘只觉膝头就湿热了一片。她既是心疼,又是生气,却始终舍不得拍孙女一记。

“有什么好哭的?天还没塌呢!你有话不肯跟祖母说,那就好好保重自己,别让祖母替你操心!”

“听见没有?”夏珍珍狠狠抹了眼泪,把女儿拉起,同时许下心愿,“我不管娘许的什么愿,总之我以后陪着娘,初一十五吃素,娘你可不许再拦我。”

宁四娘不拦着了。

谁知家里孩子们听说,全都表示以后初一十五要吃素。

宁绍棠红着眼睛道,“我们人小,力量也小,但大家一起吃素,也是替二妹妹攒些福气。兴许神仙知道咱们兄妹这么齐心,就肯多保佑她一些了呢?”

宁芳忍不住背过身去,又偷偷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