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卦不准不要钱, 知天命问鬼神,想要的小生都能帮着问啊。”
“小生从不骗人,若非有把握瞧见夫人身边的煞气环绕, 怎么会如此口出狂言?”
“夫人若是不信,在下便帮夫人测算一番,算出那藏匿的祸端!”
青年摇头晃脑地拨弄着手中的黄符,他的额心有一道红痕,殷红的颜色宛若青年的第三只眼睛。
他生的风流英俊, 桃花眸微微眯起,眼中眸光流动,如同修竹般姿态挺立, 往一位夫人手上挂了枚穿着红线的铜钱。
眉间有着一抹窄红的青年是镇上的半仙、小算命先生,而真的,能看见世间的混浊气。
俗称阴阳眼,天生见鬼。
看相算卦,是陆舷谋生的道路和方式,挑着人的面相判断来意。
若是来测算姻缘,各路缘分的他很乐意接这样的单子,无非是看看对方哪儿混浊气多,就知道这人是什么业障了。
但是,若那些人是来求请陆舷去驱鬼做法的,鸡贼的小神棍直接卷铺盖跑路。
反正死活不愿意见客人。
因为陆舷有一个秘密,他虽然有阴阳眼可视这世间万物, 各路牛鬼蛇神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但是,陆舷他怕鬼。
很怕很怕, 于是这本来可以使他成为天师的逆天神器buff就变得鸡肋了起来, 除了看看人运势, 陆舷对这些东西避三尺之远。
陆舷当不成地位高居的驱鬼天师,他成了个穷算命的。
甚至每个月还要跑去庙里买各种平安符,在家里按着方位摆放,做成个抵御鬼的阵法。
“那行,那你就和夫人一起回府,替夫人驱驱那煞气。”
陪同的大丫鬟将信将疑,但是民坊间都传这陆小神仙算得鬼机灵,扬手让两个护卫上前。
“诶?”
陆舷一懵,“不、不是,在下这儿只管测算罗盘,驱鬼一事不归在下管的。”
他哪里敢驱鬼。
陆舷带着那阴阳眼,更怕被鬼驱了去。
那大丫鬟却是误解了陆舷话中意思,只当他嫌银钱少了不愿意出手,不耐烦地挥手:
“替夫人做事,事后的好处定然短不了你的,莫要推辞罢,不然你那是诓骗我家夫人的?”
大丫鬟的言辞激烈,陆舷被她堵的一噎,张口欲辩却不知说什么好。
“我……”
“行了行了,别磨磨唧唧了,你们直接把陆先生送进夫人的府院,夫人身体抱恙 ,没办法好生接待着了。”
语毕,那丫鬟根本不给陆舷说话的机会,提着裙摆就走了。
那夫人身上的确是冲煞了,全身黑气萦绕,明显就是有不干不净的东西在李府中。
而且估计和那夫人的关系还不小。
陆舷心里打鼓,他只会招一些有灵性的小东西附身在他卖出去的东西上面,能不能驱鬼不说,佩戴了自然运势也要变得好些。
可是鬼……
陆舷还不能确定那是不是鬼,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
说不定只是强一点的怨灵,那他多招一些灵体还是可以净化掉的。
怨灵徒有一副黑色怨气的模样,自是比鬼好上不少。
偌大的李府里,夫人那院的占地面积大,光是偏屋都有四五间。只是此时不见任何人影,显得有些诡异。
陆舷能看到里面冲天的混沌黑气,几乎和煤矿厂烧煤那冒得炉烟一般,又浓又黑。
可他没来得及狡辩,就被那两个人高马大的护卫不容拒绝地“请”进了院子里,然后院门一关,全交给陆舷自由发挥。
陆舷:“……”
看不起算命的就直说嘛!
进来之后的感觉更加明显,陆舷指尖微微聚气,想要找一个灵体在这时候都找不着,全都被这院内的怨气吓得躲远远的。
没有灵体愿意探路,陆舷只能自己硬着头皮往黑气旺盛处走。
这李家他平日吃瓜也略有耳闻,李大人是个贪官污吏,靠着鱼肉百姓,搜刮民脂填充他李家的宝库。
令夫人更是肆意打骂丫鬟,毒害妾室,这屋中婢女不是死了多少。
更是强抢民女,奸|污贿赂,成了这个镇子上最大的毒瘤。
可偏偏这毒瘤一家做大,俨然就是个土皇帝,百姓敢怒不敢言,天高皇帝远的根本无人管制。
陆舷心知得罪不起,他自己又是个半吊子废物,只能硬着头皮走到了一处偏僻的冷院。
说是冷院都是抬举,那院子里荒芜破败,中央还有一口废掉的深井,很难想象为什么夫人的院中还有这么一个破烂房子。
杂草丛生,显然已经废弃了挺久的。别说人影了,那房门都歪斜着落地,窗棂破败,散发出木头腐朽的味道。
黑气浓郁,陆舷顺着这黑气的流动,在内屋里看到了墙角的一个瓦罐。
很破旧的瓦罐,虽然还算完整,但是已经破败的几乎碎裂,还挂着掉了一半的漆皮和蛛网般的裂缝。
黑气在这个罐子周围几乎凝实了,陆舷心里一个咯噔吓得差点拔腿就跑,恨不得这辈子没出现在这里过。
这罐子里藏的十有八九是个鬼,而且还可能是个大鬼,别说他这样的菜鸟了,再来十个天师都不一定干的过这罐子里的大佬。
定然是鬼,是什么鬼不确定,反正是会杀人的厉鬼。
陆舷心里清楚,这鬼十有八九意识还混沌着,可是无意识散发出的怨意和鬼气就这么强大。
为什么生在这个府中?
等这位鬼中大佬觉醒意识,估计都能去阎王殿做个罗刹鬼王当当。
陆舷怂了,他吞了吞口水,心知自己根本没有和大佬叫板的能力,但还是想……能不能先把大佬喊醒。
一般这么强大的鬼都不是一团气了,他们有自己的思想和理智,并不会无差别攻击人。
所以过于强大的对手,陆舷心里是半喜半忧。
只是冒着冲天煞气的罐子,怎么看都不像个好说话的。
“咚。”
陆舷把罐子放在身前,屈指敲了一下口,沉闷的敲击声显得有些突兀,在罐子的全身回**。
他的指尖一抖,敲击了罐口的动作让陆舷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凉意贯穿了全身,又重复了两遍敲罐子的动作。
只有陆舷自己知道,他全身发抖,后背早已经被冷汗浸透,脸色都变得十分苍白。
他就是倒了八辈子霉见到李家的人没跑,不然也不会被逼成这样。
在全是鬼气森森的屋子里,陆舷安慰自己:
怎么会有他这么懂礼貌的人啊,知道叫别人之前要先敲门问问对方愿不愿意理他……
“啪啦——”
还未等陆舷自己做完心里建设,他面前那个罐子,本来蜘蛛网状的纹理变得清晰,向外飞速蔓延——
然后在陆舷还没收手时,整个罐子碎了。
陆舷:“……”
书上没有教他不小心把别人的家给砸碎了要怎么办啊啊!!
一时间,雾气腾跃而出,如同疾风骤雨一般,周围的温度都下降了好几度,陆舷没反应过来。
他很怕鬼,陆舷的脸色苍白,闭了闭眼。
随即,一个冰冷的东西落在了他的怀里。双臂攀附着陆舷的脖颈,像个树袋熊一样挂在他的身上。
陆舷猛地睁开眼,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和一张近在咫尺的脸对上了,他的视线和对方冷淡的眸子相交,宛如看见了死寂的古潭。
挂在他身上的少年有着一张及其妖冶的脸,一双凤眸微微下挑,菱唇上含着饱满的唇珠,如同妖媚的精怪。
碎发凌乱,微微柔和了五官的锋利,一袭黑袍要和周围的黑雾融为一体。
只是眼底冷淡无光,扣着陆舷的脖子不让他后退。
“那个……”
“闭嘴。”
少年的声音有些空灵,带着微微沙哑的嗓音像个小钩子一样挠人。他又凑近了陆舷,感受着对方的呼吸。
“……”
陆舷不敢说话了,但是对鬼的恐惧让他一动也不敢动,全身僵硬,眼底闪过一丝绝望。
“你害怕我。”
少年的脸颊贴上了陆舷的脸,使那种冷冰冰的触感更加明显,让陆舷全身的寒毛一下子炸开来。
“……为什么?”
少年显得困惑不解,他很喜欢和这个人贴贴,对于对方的抵触感到失落。
“在下怕鬼……”陆舷的牙齿打颤,“您这么贴着我,我冷啊。”
对方似懂非懂,却没明白陆舷内在意思是想他赶紧从他的身上下去。
少年冰冷的躯体微微有了些温度,“那这样呢?”
陆舷一怔,怀中的身躯变得有了温度,似乎与正常人无异,对方搂着他的动作突然有些暧昧。
“这样、这样甚好……”
他都弄不清自己在说些什么,只觉得在对着少年妖精般的容貌时脑子都变得晕乎了,绷紧的意识微微放松。
舌头都有些打结:“鬼居然、居然还有恒温功能啊。”
“……”
少年肉眼可见的顿了顿,“不是恒温,是我拿鬼力控制的体温。”
“那你不冷了,就抱我啊。”
说着,少年鬼又亲昵的靠在陆舷的肩上,要求对方搂腰抱着他。
只是语气冷淡的很,更像是命令,听不出来是在小声撒娇。
陆舷照做了,他迟疑了一下,把胳膊搭在对方曲线分明的腰上,摸到了对方的腰窝。
鬼居然……还有腰窝啊。
他又开始胡乱走神,不敢去直面他现在为什么会和一只鬼抱在一起这个问题。
因为真的,对陆舷脆弱的心灵来说太过于残忍和恐怖了。
只是对于面前这只“善解人意”的鬼,他还不至于直接昏死过去,甚至还和对方搂搂抱抱。
陆舷不知道是自己对鬼的接受能力变强了,还是因为这只鬼和正常人无异的身体太具有欺骗性。
“我叫阿栀,已经死了两年了。”
“你为什么要叫醒我啊?”
阿栀像只小宠物那样在陆舷怀里蹭着,有意识的收敛了一下周围磅礴的黑气,生怕不小心吓到人类。
他看的出来,这个人类很怕他,但是抱着他时的感觉,又分外温暖和让人安心。
阿栀躲在罐子里时是不会理会外界的,他懒得看这恶心人的东西,在黑暗中沉睡的鬼魂力量愈发强大,直到过于强盛的鬼力无意识的外泄了一点,才造成了整个李府的煞气冲天。
他躲在罐子里时,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抱住了,对方盘腿坐在地上,将罐子放在身前,轻轻地敲击着。
温暖的感觉如同潮水一般涌来,阿栀第一次在这个冰冷黑暗的地方感受到一种名为“安全感”的东西。
温暖卷袭了他的全身,因为这个人的灵魂分外干净柔软,阿栀才会去听他的敲击声。
像是外面的阳光扣响窗扉,一声声砸在他的心上,心里的不安和惶恐,被这个以外之客驱散了。
他听到了对方心里在悄声说。
——我这么有礼貌还会敲门,还愿意问问里面的人愿不愿意理理我。
阿栀突然生出了往外看一眼的欲望,他便照做了。
——我是不是把他家给砸碎了啊?
那个人又在心里担忧的说,让阿栀有了一点想笑的情绪。
于是,他伸出手搂住了青年。
就接触到了最温暖的阳光。
“你把我叫醒了,能不能带我走啊?”
“我不想留在这里。”
我想跟着你。
*
作者有话要说:
头秃,后面的内容有没有抽掉啊啊这,我这边看是被抽了好多字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