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二章 劳碌命

“你真是个劳碌命。”虞鹊乐呵呵的嘲笑了他一番,等到感觉到全身一阵发冷才回去取了衣服穿上。

肖渠一个人在院子里忙活了很久,虞鹊也没什么可做的,洗漱完毕之后就搬了张凳子,捧着热茶靠坐在一边看着他。

这一副手忙脚乱的样子倒是有些熟悉。

虞鹊暗暗寻思着,很快就想到了在肖府里看他生火时的样子,不由的傻乐起来。

好在肖渠只一门心思专注在自己的炉灶前,压根顾不上周围的动静。

等他全部忙活完,锅也架到了火上,这才舒了一口气,慢悠悠的直起腰,活动着身子挪到一边。

“你可真是贤惠。”虞鹊一边砸着热茶一边真诚的说出自己的赞美。

“不敢当,夫人若是想吃了王爷也一定会忙着做的。”

“哼,你们倒真是难兄难弟了,萧炎栗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样帮着说话。”想起就这么被晾了一整晚,她不由还是有些生气。

“夫人这是什么话,王爷出兵在外那么多天,每日除了打仗就是思念夫人,我说的可都是千真万确的大实话。”他言之凿凿,就差指天发誓。

“没有别的心?”

肖渠迟疑了片刻,嘟囔着,“有……”

“什么?”她的声音拔高了一些,手里的杯子也已经蓄势待发。

“还想念小少爷啊,想念小少爷,嘿嘿。”肖渠很为自己的机灵而高兴,笑得咯咯的显出更加呆愣的样子。

“你得了吧,”虞鹊转着圈的捂手,声音陡然沉了下来,“说吧,萧炎栗是不是安置塔娜去了?”

“啊?”肖渠当场愣住,脑子里一片空白,一时间想不出任何话来回,张着个嘴发不出声音。

“夫人……你……”

“你什么你啊,你们当我傻啊,昨晚的点子是你自己琢磨了来哄我的还是萧炎栗教你说的?”

“我……自己想的。”肖渠的气势依然完全消灭了,仅剩的理智让他尚还能维持住最后的底线。

“也是,这样拙劣的说辞,也就只有你才想得出。”虞鹊点了点头,算是绕过这一茬了,安静了一会儿突然又开口道:“坤鲜败的这样惨?”

肖渠一下没有反应过来,仍又呆呆的张了遍嘴,完全不得其因的模样。

虞鹊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道:“怎么塔娜竟都跟着回来了,这是要以自己为人质求情的还是就算是真正归降了……”

她说的又小又慢,肖渠有些不敢确定这是在自言自语还是跟自己说话,想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夫人,王爷会处理好的。”

“我怎么会不信呢,当然相信,再说了,塔娜才是萧王妃,怎么都是理所当然的。”

“夫人,我们可不认什么亡国的王妃。”肖渠突然严肃起来,身子跟着挺得笔直,颇有一副应战士兵的气势。

“你激动什么,与你又没有干系的。”

“夫人,王爷心中有数的,只是有些事有时候难免身不由己,夫人千万要相信王爷。”他越说越激动起来,一字一顿的清楚明白。

虞鹊不禁更觉有些好笑起来,他这样的架势若叫萧炎栗看见了也不知道作何感想,怕多半是要感动的吧。

看着她的样子,肖渠实在有些摸不准,底气越来越不足,磨磨唧唧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正纠结着,突然听见身后的动静,转头一看,院子门口稳稳站着的可不正是王爷吗。

太好了,救星终于赶到了!

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浑身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看着身边的夫人,早已经愣在位置上了,表情倒与自己刚刚十分相似,傻愣愣的。

来回看了几次,他识趣儿的退了下去,默默回到自己房门口,顺带压着正要出门的程芮一同回了屋。

院子里空**又安静,两个人隔着十丈远沉默着对视,好半天,才听到铠甲晃动发出的冰冷的金属撞击声,接着,是萧炎栗哑哑的声音。

“虞儿,我回来了。”

“那个他怕这辈子都学不会了。”萧炎栗咧了咧嘴,干干的唇立时撕裂开一个小缝,鲜红的血渗了出来,看着有些怕人。

虞鹊慌忙四处张望着寻找巾帕,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只攥了袖角踮起脚小心翼翼的在伤口上按压了几下,因着不敢太大力所以也没有什么作用。

萧炎栗的嘴咧的更开了,原本细细的血印子登时涌出一大片来,虞鹊赶忙捏起他的脸颊制止,“别笑了,嘴都裂了,你……”

话还未说完只感觉到腰间一紧,一股力道带着她向上,双脚不自觉的高高踮起。

还没来得及完全反应过来,面前萧炎栗的脸陡然放大,接着唇上压来一片粗糙的柔软,凉凉的,有血腥气味。

“唔……萧炎栗……”她伸出双臂奋力想要推开身前的人,折腾了半天终于还是宣告失败。

任他攻城略地的肆意了许久,直到有些喘不过气来才勉强被松开。

男子笑得得意,抹了抹嘴道:“看,这样是不是就不流血了?”

虞鹊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心里暗道,哼,别以为这样就糊弄过去了!

可能是看着她的脸色实在不好看,觉得这回是过不去了,萧炎栗只好跟着正经起来,沉声道:“这回去的时间有些长了,但事出有因,好在现在算是完全结束了,今后数十年该都不必费心了。”

“全都结束了?”她其实想问那塔娜呢,塔娜也结束了么,还是一切只不过是回到原点罢了。

可是这些终究还是没能问出口,他才刚回来,她不想让他为难。

大约“人心不足蛇吞象”这句话总是对的,原本小时候,明明只想着能时时陪在他身边便足够了,后来长大了些便一门心思期盼着能嫁与他为妻,再后来孩子出了问题时想着只要能将孩子医好怎样都行,可到了现在,听到可能与塔娜有关,心中似乎又有了不一样的计较。

林虞鹊啊林虞鹊,你究竟想要什么,是萧炎栗这个人还是萧王妃的位子?

她有些摸不清自己,脑子里乱糟糟的无从说起。

看着眼前漆黑消瘦的男子,他即便再狼狈都依然是自己记忆中那个孤傲的少年的模样。

“萧炎栗,你说我们以后是不是就可以安安稳稳过日子了?”半晌,她才终于开了口,声音涩涩的。

萧炎栗就这么直直的盯着她没有作声,不知道是无法承诺还是被她的样子吓到了。虞鹊等了半天,没有听到答案,略微有些失落,但还是很快的调整好了情绪,握住他冰冷的手,笑得甜美,“走吧,进去瞧瞧路生,他现在都好了。”

她说着转身就往屋里去,身后的人却动也不动,逼得她一步也没能迈的出去,只好重又退回原位。

“怎么了?还是你想要先洗洗?”

“虞儿,我向你保证,今后我们一家三口定能过上安安稳稳的寻常日子。”

他沉默了好久突然开口,语调中尽是不可怀疑的坚定,灰蒙蒙的脸上神情肃穆,眼睛里闪动着耀眼的光芒。

“知道了。”虞鹊鼻子有些发酸,赶紧垂下头,只管牵着他的手往里走。

这一回,又被拦住了,她不解的仰头去看,只看见萧炎栗灿烂的笑脸。

“还是先洗洗吧,我怕吓着孩子。”

虞鹊朝着房间的方向看了看,笑着点了点头,“也好,算起来倒还是第一次见面。”

说着唤了下人们备了热水送到边上的厢房里,她帮着萧炎栗一起从头到脚仔仔细细清洗了一遭,连着换下两盆污水这才算是干净了。

“啧啧,你这倒像是在泥潭里泡了一年半载的阵仗。”看着下人们呼哧呼哧的往外抬脏水,虞鹊砸巴着嘴感叹。

萧炎栗端坐在水桶里,朗声应道:“那是,我可是忍了许久只等着这一把澡的。”

下人们怕还是头次见到这样的王爷,皆是吓了一跳,想着定是因为打了胜仗高兴的才勉强安下心来。

“你这一仗倒是打出了油嘴滑舌的本领。”难得见到他这样说笑,虞鹊其实也有些不适应。

“高兴而已。”被她这么一说,萧炎栗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坐的更加端正了些。

随着身上的污渍慢慢褪去,皮肤也终于回到了原本的样子,虽是最健康的小麦色但是上头却横横竖竖的添了许多疤痕,新的旧的、痊愈的未好的全部交织在一处,看起来委实吓人。

虞鹊放缓了了动作,极轻柔的擦拭着水痕,忍不住用手轻轻覆上这些伤疤,“可还疼么?”

“什么?”他一下没有反应过来,背上的伤疤都是好了伤、伤了又好的,循环反复,新长出的肉都生了茧子,感觉都变得迟钝了些。

“没事,快穿衣裳吧,冷。”虞鹊眨巴着眼睛收回雾气,淡定的指挥起来。

等到萧炎栗全都收拾好了估摸着都接近午时了,她这才想起路生,想来这么久也没吵着要找娘亲,怕是已经有人在照料着了,于是便也不急了。

反倒是萧炎栗,刚穿好衣裳就急吼吼的要回房间看儿子,一路走的跌跌撞撞,险些撞到了端着水的下人,半分王爷的架势都没有。

路生今儿十分懂事,难得竟没有像平日里那样胡闹,血浓于水,大约是感受到了面前这个人散发出的不寻常的气势。

两个人才见第一面就在院子里打成了一片,虞鹊连着叫了几回吃饭也都没人答应,索性便随他们去了。

难得萧炎栗有这样空闲的时候,便由着他们罢了,今后会怎么样都还未定呢。

等到接近年关的时候,这事才终于算有了定论。

彼时,虞鹊同程芮两个人正带着两个小子在厨房里头转悠,想着这就要过年了,即便是远在边城也总得有个过年的样子才行,于是便一门心思琢磨着要弄些年关时常吃的东西算是念一念家。

程芮瞧病配药很有一套,做起吃食来手却没那么灵活了,而她自己,本就是个只长嘴的,哪里会做那些精致的玩意。

两个人凑在一处思考了半天,决定用口头描述的方式交代厨房的侍婢做。

因着边城的侍婢大多都是西北边的,日常饮食与京城也不大相似,一帮人挤在小厨房里忙活了大半天只勉强做出几分神似的糕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