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用过午饭后,陶君兰便是穿戴一新的带着同样打扮过的青枣出门了。

一身青花粉底的裙子,将肌肤衬托得水嫩光泽,犹如春日里在风中微颤的桃花瓣一般诱人。本就天然的眉形上只用黛轻描几笔,就成了弯而修长的柳叶眉,衬得一双眸子如同最好的黑宝石一般明亮透彻。眼尾上用胭脂轻轻的扫出一点红晕来,顿时整个人都带上了一点儿未语人先羞的气韵。再加上红唇一点,整个面容清丽又带着娇媚。说不出的让人惊叹。若再加上那衣衫勾勒出的曲线起伏,纤腰轻摆,那就更是让人挪不开目光了。

做了十五年的贵女,陶君兰参加过无数的大小宴会。也专门花费时间去学习过怎么样才能让自己看上去更出众的打扮。所以,今儿这样一番装扮,也不过是手到拈来的事情罢了。

若不是衣裳质地到底不算贵重,而钗环也是简陋普通,陶君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几乎都要以为自己回到了以前。不过等到回过神来,最终还是淡淡一笑,将心底那股子悲伤愁绪都给抛开了。

过去的已经过去,重要的是现在和未来。

所以,陶君兰出门的时候,还是以自己最好的状态出的门。

青枣去街口雇了一辆马车,主仆两个就坐了马车一路到了聚宾楼前才下了车。位置是昨儿青枣回家路上就定好的,是一个二楼的雅间,很是清净,也不怕人来打扰。不过,就这么一个房间,就已经去了一两银子,再加上要了一壶茶,两盘点心,足足一共花费了二两银子才算是作罢。

青枣已经被这样昂贵的价格吓得忍不住咂舌,虽然不好当着人面前问,不过很快她就趁着小二出去的功夫悄悄的问陶君兰:“太贵了吧?君兰姐。不过是一杯茶,两盘子点心罢了……他们是不是黑店啊?”

陶君兰被青枣这话逗得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然后拿指头点了点青枣的额头:“咱们这都算是花钱少的了。要知道,一壶普通的雨前龙井就是二两银子,更别说其他的什么名贵茶了。咱们这个茶,算是最普通的龙井,点心也是一般的。这里一向都是王公贵族们喜欢的地方,自然收费就不可能低了。不然,如何彰显得出档次来?”

“太不合算了。”青枣还是觉得心疼;“足够咱们一个月的生活了。”

陶君兰当然理解青枣为什么如此心疼:其实就是她自己,也是觉得心疼得很。毕竟她现在又不是什么大小姐了,二两银子她赚得颇为不容易。就这么浪费了,怎么嫩巩固不心疼?不过——“若是不花费些,人家只怕不会来。”

顿了顿,陶君兰又笑了,俏皮的眨了眨眼睛;“再说了,这钱未必就是咱们出呀。先别忙着心疼。就算最后要咱们自己出,也就当来享受一回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青枣自然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当下只能收敛了情绪站在一边。

陶君兰看在眼里,不由得欣慰一笑:青枣就有这点好,就算心里再怎么样,也明白什么叫大局,也能稳得住心底的情绪。要知道,这一点,好多人是学不会的。当然,这也和青枣从小的经历有关。

陶君兰就这么喝着茶慢慢的等着孙菲菲来。结果这么一等,就足足等了半个时辰。

孙菲菲进来的时候,动静和排场都是格外的大。光是丫头就带了四个,还有一个老嬷嬷。整整的五个人。又是披风又是手炉的。进来后足足折腾了一刻钟才安稳的坐下来。

陶君兰注意到了一个细节:那就是孙菲菲有意无意的,总是用手扶着自己的腰,捧着那个已经明显看得端倪的肚子。那姿态,十足十的就是炫耀。

陶君兰忍不住的觉得有些可笑:不就是怀孕,有什么可值得炫耀的?她难道会羡慕不成?那又怎么可能?

孙菲菲的目光一直在陶君兰面上搜寻,此时非但没搜寻到意想之中的嫉妒羡慕,反而看见了陶君兰的笑容,顿时心里就有些恼怒起来,面色也就不大好看了。紧紧盯着陶君兰,轻哼了一声后轻蔑的扬起了下巴,态度说不出的孤傲:“说吧,你找我什么事儿?”

孙菲菲的态度,就像是看着一个下人。

陶君兰淡淡一笑,轻轻冲着孙菲菲摇摇头:“孙夫人,是我寻你来没错。可是请你收起这幅态度,我并不是你们家的丫头奴仆。难道学了多年的贵族礼仪,就是让你扬起下巴轻蔑的看着人的?”

孙菲菲的脸都被说红了。不过却不觉得自己错了,反而有些恼羞成怒,语气也强硬起来:“好了,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我时间宝贵得很,没功夫和你闲话。有什么事儿,说吧。”

陶君兰却偏偏不肯如了孙菲菲的意,从容而优雅端起茶杯来轻轻抿了一口,末了才又笑道;“孔夫人对谁都是这样不成?”

孙菲菲脸色顿时更难看了。

陶君兰倒是也清楚孙菲菲的性格,当下也不太刺激得狠了,只淡淡道;“我听说,孔家要给孔玉辉纳妾,还是贵妾。”

“什么?”孙菲菲先是不可置信,随后就忍不住一下恼怒的站起来了,指着陶君兰的鼻子大声驳斥:“你胡说什么?!我怎么不知道这事儿?!”

“原来你还真不知道。”陶君兰微微笑了,面色越发的从容恬淡了。不过这份从容恬淡在别人看来是赏心悦目,在孙菲菲看来么……就是面目可憎了。

孙菲菲恶狠狠的瞪着陶君兰,好在并没有贸然的插话,而是选择了等着陶君兰接下来的话。

陶君兰也没让孙菲菲等太久,很快就又接着说下去:“孔玉辉请了媒婆,上我家提亲了。说是要以贵妾之礼让我进门。”

孙菲菲的脸色瞬间就阴沉得如同泼了墨汁一般难看。这个消息对于孙菲菲来说,显然是太不可置信了。又或者说是孙菲菲自己根本就不愿意相信,很快就狰狞的带着恶狠狠的气势冲着陶君兰斥道:“你胡说!一定是你想要离间我们夫妻感情,想横插一脚,所以才故意这样说的!你不过是罪臣之女,你有什么资格进府当贵妾?相公他就是瞎了眼,也不会选你的!”

“我也很纳闷,他怎么就看上我了。”陶君兰笑容不变,仍是从容而恬淡,带着一股淡淡的嘲讽;“当初退亲的是他们孔家,如今牛皮糖似的再贴上来,又是什么个意思?”顿了顿,陶君兰的目光落在孙菲菲隆起的肚子上,笑容越发的深邃了一些:“而且,我很纳闷,他怎么就会想到在你怀孕的时候纳贵妾的?你在孔家的地位,难道竟是如此不受重视?还有你这孩子……”

剩下的话,陶君兰并未说完,可是很显然大家都是理解没说出来的意思。当下众人面色都是齐齐一变。其中尤其以孙菲菲面色更是难看得厉害——毕竟,这件事情的切身利益,还是在孙菲菲自己身上。旁人感触在深,到底不是切身相关的,怎么也隔了一层。不如孙菲菲来得体会深切。

看着孙菲菲如此反应,陶君兰心中便是明白:她今儿的目的达到了。

孙菲菲双目如刀的看住了陶君兰,声音也是一片狠戾:“你是不是想和我抢位置?”

陶君兰毫不怀疑,此时自己但凡敢说一个“是”字,或是表露出任何愿意的神色,只怕孙菲菲就敢杀人灭口,永绝后患了。当下她立刻收敛了笑容,郑重摇头否定了:“若我真有那个意向,就不会跟你说了。”

“你特地跟我说,是有什么目的?想要银子还是想要什么?”孙菲菲却是不大相信,接着又问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陶君兰笑了,忍不住轻蔑的看了一眼孙菲菲:“孔夫人,你未免门缝里看人将人瞧扁了。你稀罕的,我陶君兰可未必稀罕。你要真这么害怕,也不该防范我。根苗却是不在我身上,可别忘了。还有,你丈夫坏了我的婚事,你还不知道吧?本来我可都是要和人定亲了,谁知孔家突然插手进来。这下可好,我是嫁不出去了。将来我要真嫁不出去了,不得不屈服在孔家的威压下的话,你可不能怪我。我不过是个弱女子罢了。”

孙菲菲被这话险些气得冒烟:弱女子?谁家弱女子这样的口齿伶俐,说得别人暴跳如雷偏还不敢怎么样?

若按照脾气,孙菲菲是真的想直接将陶君兰丢进护城河的。可是想想自家丈夫的脾性,以及自家的名声,孙菲菲到底是将怒气强压了下去,憋屈的对着陶君兰勉强一笑,道:“这件事情我会处理。以后这样的事情,断不会再发生。也希望你能安安分分的。另外,若是可以,我希望你干脆能搬走,最好再也让人看不见你。搬家的银子,我出。我还可以给你赔偿,如何?”孙菲菲期盼的目光,落在了陶君兰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