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君兰猛然一听见这个问题,首先是愕然,接着就忍不住红了脸,又有些无奈:“这也不是一时能成的事儿。”

“若不是你故意拖着,这事儿只怕早就成了!”青姑姑忍不住沉了脸斥责:“我可告诉你,再不给我相看着,我就托人给你寻了。”

陶君兰只得无奈的应了,本想着先敷衍过去再说。可是没想到青姑姑丝毫不买账,反倒是像看出了她的意图,不满意的哼哼一声:“罢了,一会儿我出门的时候,我就去托那王家媒婆替你看看。你父母不在,你既将我当长辈,那我替你做主也是使得。”

陶君兰一阵愕然——青姑姑显然不是随便说说的。

事实上,青姑姑也的确是付诸行动了,出门回王府的时候,顺带就去了王媒婆那儿坐了一坐。

王媒婆一口就将这件事情应承了下来,然后,还特地上门来看了看陶君兰的相貌。结果这么一看,就坐不住了,忍不住的懊恼跺脚:“早知咱们这儿还有这么好一个姑娘,我就该早些上门的,白白浪费了这么些光阴。”接着又数了一回附近几家还有合适年龄的少年郎。

直接就将陶君兰羞得回了里屋,再不敢出来了。

青枣倒是个忠心的,知道这是关乎陶君兰终生大事的,一个劲儿的嘱咐王媒婆:“你可要替我们家小姐找个好的。”

陶君兰忍不住出声高声唤:“青枣,别胡说,好好招待着王姨。”

王媒婆也不是真闲得没事儿,略坐了坐,也就走了。临出门的时候心道:这么漂亮的小姐,说给谁都有些可惜了。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到现在才找。难道是要求太高,挑花了眼儿才没定下来?

这样一想,王媒婆顿时心中一凛——那可就更不敢马虎了。

王媒婆的到来,让陶君兰有些紧张慌乱,不过很快又稳定下来继续过起了平静的日子:她也想通了,横竖都是要嫁人的,又何必害怕这一日的到来?就像是青姑姑说的,不如早早的开始找,然后找个好的。

想通了这一点,自然也就没什么可紧张的了。

至少,陶君兰是真的半点也不紧张了。每日该做什么做什么,倒是青枣总是担心王媒婆不负责任,随便给乱找几个歪瓜裂枣。

过了三九之后,天气越发的冷得厉害了。纵然每日烧着炭火,可是青枣还是受了凉,风寒了。而且还颇为严重,吃了几天的药,也不见好。

可距离约定好的,交绣活儿的日子却已经是到了。青枣发着烧,爬起来就要出去。陶君兰忙给拦住了——这本就病着,这么一逞强,回头再吹了寒风,不得更糟糕了?

“好了,这一次就我去吧。正好也没出过几次门,出去透透气逛逛街。看看有什么可买的,这不也要过年了?”陶君兰将青枣重新按在了**,自己则取了一件披风出来陇上,又将绣品都仔细的装了,这才挽着篮子出门了。

此时早已经下了雪,虽然街上是有人天天打扫的,可是还是湿漉漉的,鞋底没多久就有些湿了起来。好在下面还套了一双木屐,倒是也不怕什么。

因为天冷街上人也不多,冷冷清清的。陶君兰慢慢的逛着看着,兴致勃勃的。

陶君兰一路缓缓的走到了街上,又寻到了铺子那儿,倒是走出了一身大汗。

掌柜的没见过她,自然也不认得。见她进了铺子便是笑着迎上来:“这位小姐选些什么?”

陶君兰笑着摇头:“不是,我是来交绣活儿的。”

掌柜闻言露出几分惊讶,倒是也没失态,笑着请陶君兰将活计拿出来看看。

陶君兰就将新做的一件袍子拿出来了,天水蓝的袍子,绣的是暗色花纹,她曾想肯定是个年轻公子穿的。

掌柜的一看衣裳,就明白了陶君兰是谁,笑着问了一句;“怎么这次不是那小姑娘来送的?”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天冷受了寒,不巧就病了。不敢让她出来。”

掌柜点点头,也没多问,只道:“约定好了是五两银子,小姐看看可对?”说着从柜台里取出了五两银子来放在陶君兰面前。

的确是约定好的数目,陶君兰也没什么可说的,当下便笑着点点头,将银子收进了荷包里,又问:“可还有绣活儿要人做的?”

“却是没有了,小姐五日后再来?”掌柜和气的打着商量。

陶君兰自然也不可能强求,笑着应下了:“那就五日后再来。”说完便是要告辞回去,掌柜也没留。

倒是走到门口的时候,陶君兰险些和一个年轻妇人撞在一处,忙让开来,口中又道了一句对不住。

那妇人还未如何,倒是一旁的丫头出声斥道:“你这人走路也不看看?撞坏了我们夫人你可赔得起?”

陶君兰听着觉得声音耳熟,便是抬头看了一看,顿时就是一惊——那丫头,不是之前自己的贴身丫头蕊黄又是谁?

虽说几年功夫蕊黄变了些摸样,可是却并未大变,一眼也就被她认了出来。而且,陶君兰确定自己是没看错的。毕竟,蕊黄伺候了她几乎快有十年。

怎么可能认错?

不过很快陶君兰就将头又埋了下去,当初陶家一夜败落,家中的下人也该卖的都被卖掉了。蕊黄被卖去了别处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情。

陶君兰没打算和蕊黄相认。毕竟,身份不同了,蕊黄如今有了另外的主子,自己再上前去,也挺尴尬的。更重要的是,蕊黄和以前已经完全不同了。

物似人非,也没了相认的必要。

而且,刚才那一抬头蕊黄也是看见她了,想必蕊黄也是认出来了。不过蕊黄都没点反应,可见蕊黄心中也并不想要让她前去相认。

所以,干脆就当没见过罢了。

“陶君兰。”一声轻呼传出,却并不是蕊黄,而是蕊黄扶着的那位年轻妇人。

陶君兰讶然抬头,看了那年轻妇人一眼,然后茫然的摇摇头。她并不认得眼前这个人。也不知道这人怎么会认得她的。

处于礼貌,陶君兰还是回了个微笑:“夫人认得我?”

对方似笑非笑:“我自然认得你。我是孙菲菲。”

孙菲菲!陶君兰一怔,随后便是缓缓笑了;“原来是孔夫人。”

孙菲菲仍是维持着那副似笑非笑的样子,“原来你还是记得我的。”语气却是有些古怪。

陶君兰也不在意,淡淡笑着:“有些印象罢了。孙夫人来买东西?那我就不打扰了。先走一步。”说完这话,便是客客气气的施了一礼出门去了。

孙菲菲的笑容一下子拉下来,怒气冲冲冷哼了一声:“还这么一副做派!”想了想又看了一眼蕊黄:“你怎么就没认出,这是你当初伺候过的主子呢?”

蕊黄低着头,声音平平无波:“时间过去久了,记不清了。况且她和以前变化太大了。”

孙菲菲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可不是?瞧那身上穿的戴的,哪一样不寒酸?连你都比不上了。”只是心中又忍不住道:不过皮肤还是那么好身段也窈窕,真不知道是怎么保持下来的。

一时之间孙菲菲又觉得心里醋酸得厉害,心情越发不好了。

孙菲菲的心情陶君兰自然是无暇顾及的,出了门她便是紧了紧披风,准备回家了。因为心情复杂,倒是没注意到路边停了一辆华贵的马车,马车里坐着的人正挑着帘子往外看。当看见她的时候,那人眼睛里几乎是瞬间就亮了一亮。

陶君兰回去的路上,顺带又去杂货铺子买了些东西,这才慢慢的回去了。

而陶君兰关上门没多久,巷子的转弯处,慢慢的出来一个人,悄悄的凑上来看了看门牌号,便是又悄无声息的退了回去。直到回了马车那儿,这才悄悄的回禀了自己主子:“陶小姐就住在……”

而对于这些,陶君兰却是一无所知的。

五日后,青枣虽然勉强痊愈了,可是陶君兰却仍是不放心她出去,便是仍旧自己出去绣庄子上去领活计。

掌柜见她进来,顿时就笑了:“小姐今儿倒是来得早。我还捉摸着今儿天不好,可能来得晚呢。”

陶君兰也笑:“天不好才要早些出门呢。不然,路上不好走,容易耽误事儿。对了,今儿可有活计了?”

“有了。有个客人想要副观音像,是拿去送人的。你可愿意接过去?”掌柜的说着话,拿出一张花样子来,“大小也就这么大,你看看能绣多久?”

陶君兰粗略的算了一算,才给出一个数字:“只怕要四五个月。”

掌柜点头:“时间倒是充裕,客人说半年后来取。但是一定要绣好。若不是相信小姐的技艺,我也不敢随便拿出来。这幅观音像,给的是五十两银子。”五十两银子算是极高了。陶君兰自然也没有什么可说的,当下便是应了这桩活计,又将要用的布料和针线都领了出来。走的时候,掌柜道:“风雪太大了,小姐一人回去我也不放心,店里有送货的马车,不如让小伙计送小姐一程吧?”说着也不容拒绝,就让小伙计去套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