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君兰又去给皇后请安时,皇后见了陶君兰,便是似笑非笑的问道:“怎么,你想通了?”

陶君兰知道皇后问的是交易的事情,不过她今儿来却不是为了这个。所以当下便是笑道:“其实今儿我来,倒也不是为了那个事,而是有些事情想请教皇后娘娘您一二。”

皇后登时就被惊得笑起来了,似乎听见了什么特别好笑的事情:“哦?却是不知是什么事儿,竟是要让太子妃来请教我。”

“宜妃的死,和皇后娘娘有关系罢。”陶君兰知道皇后这是在嘲讽她,倒是也无动于衷只当没听见,直接就问了起来。

是的,今儿她来,就是想确认这件事情。

皇后的笑容在听了这话之后顿时一凝。随后只听得皇后冷声道:“太子妃这话是什么意思?”语气里透着一股子的戒备和警惕。

显然,陶君兰这么直白的开门见山,登时叫皇后生怀疑了。

不过,皇后的怀疑显然是多余的。陶君兰笑着摊开手来:“这里不过只有我和我的宫女在,皇后娘娘不妨直白的告诉我。横竖,只有我听见了,我就是拿出去说,也不会有人相信的。这样罢,皇后娘娘若是肯实话告诉我,我便是告诉皇后娘娘一个事儿,如何?”

皇后皱了皱眉头:“我怎么知道值不值得交换呢?”却是明显的有些意动的。毕竟,皇后其实心里也清楚,陶君兰既然这样那个说,那这个事儿必然不是什么简单的事儿。

陶君兰笑容不减:“比如,是谁将慧德太子的情报透露了出去。以至于慧德太子英年早逝。比如,为什么慧德太子怀孕的姬妾不少,可最终平安生产的却是凤毛菱角。再比如,我是怎么知道慧德太子和宜妃的事儿——”

前面也就罢了,倒是也都没提起皇后的兴趣来。待到听见最后一个的时候,皇后的呼吸都是一顿,显然是被吸引住了。

陶君兰见状笑容更深几分,随后也不再言语只等着皇后松口。

果不其然,皇后一番犹豫之后到底开口了:“好,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做个交换罢。我可以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你也要告诉我,我想知道的。”

陶君兰点点头:“这样最是公平不过。不过,我先问,不知道皇后娘娘肯不肯谦让我这一次呢?”

皇后自然也不会拒绝,就算心里不怎么乐意,可是显然也没有别的选择了不是吗?若是不想从陶君兰那儿知道什么也就罢了,既然有求于人,皇后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况且,如今的陶君兰,皇后发现她已经完全得罪不起了。陶君兰知道的秘密太多,随便说一个出来,都是能动摇她的根基的。如今她没了儿子,又失去了强大的娘家支撑,更是连作为皇后的威信也是失去了,她根本就已经没了以前的资本。自然更不要提压制陶君兰了。

事到如今,皇后发现,她和陶君兰的位置已经有对调的趋势了。以前,是她处处压制陶君兰,将陶君兰摆布在手掌之中。而如今……则是陶君兰牵着她的鼻子走了。

可偏偏,她却是无力更改半点。这种憋屈和无奈,让皇后心情有些烦躁起来。不过看着陶君兰笑盈盈的样子,皇后只能在心里再三的告诫她自己,必须冷静才好。

陶君兰见皇后没有反对,便是开口问道:“宜妃的死,可是皇后娘娘的手笔?”

皇后虽说不情愿,去也是答了:“是又如何?”

“这么说,墨香说是皇后娘娘您给宜妃赏赐的毒药,是真的了。”陶君兰微微挑眉,想起已经殉葬的墨香,心里有片刻的怅然。忍不住轻叹了一声。其实,墨香也算是忠心耿耿了,与宜妃的主仆情分,着实也叫人唏嘘。

提起这个事儿,皇后倒是丝毫不见不自在,反而笑了一笑坦然道:“你既知道了,又何必再来问我呢?”

这是皇后的心里话,她觉得陶君兰就是没事儿找事儿。既然知道了,那她承认不承认,真有那么要紧?她就不信,陶君兰只因为她没亲口承认,就无法确定这事儿是她做的。

陶君兰摇摇头:“也就是问问罢了。不过,我最好奇的是,宜妃被皇上厌弃幽禁也是皇后娘娘的手笔?说起来,宜妃也是和您算是有缘分的,您又何必非要赶尽杀绝呢?留下宜妃一条性命,说不定将来阿武还会感激您的善举呢。”

她这话一说完,那头皇后便是立刻冷笑了一声:“感激?阿武凭什么会对宜妃的事儿感兴趣?再说了,我不过是顺手推舟,我又何曾主动害宜妃了?她自己犯了错让皇上知道了,难道就要怪我?”

皇后的表情充满了讥讽的味道。

于是陶君兰便是明白,只怕这事儿还真的不是皇后主动挑起的。而且,到了这个地步,皇后也没有那个必要再去撒谎了。

看来,真不是皇后故意算计宜妃的。她相差了。是,皇后是顺手处理了宜妃,可是一开始却不是皇后的安排。

这么说来,皇帝幽禁宜妃厌弃宜妃的事情,别有内情。

不是皇后,那又是谁呢?陶君兰想来想去,也只能想到一个人。那就是顾惜。

顾惜曾经问过她关于宜妃的事情,顾惜问她,她握住了宜妃什么把柄。几次三番的试探。其实那个时候她就猜顾惜是不是知道什么了。不过后来到底觉得不可能,也就没有多想。

可是如今再看,分明就是她猜对了。

这么一来,倒是也能解释为什么宜妃被揭露出来的给皇帝下毒,而就连私通这事儿也是含含糊糊的并无半点证据了。因为,顾惜能查到的,只有这个。

毕竟以前宜妃和慧德太子的事情有皇后帮着遮掩,不管是人证还是物证大约都不是那么轻易能够找到的。所以,顾惜查不到。

只是,顾惜为什么要对宜妃下手?是为了那个位置,还是为了九皇子?

如今再回头来看顾惜在宜妃出事的时候为九皇子求情的态度,陶君兰只觉得顾惜无比的可疑。

而今日,顾惜来得那样巧,又趁机将九皇子的抚养权要到了她的手里。名正言顺的将九皇子揽入了她的名下。

这一切的一切,都像是无形之中有一根线串联在一起,看似散乱,实际上都有迹可循的。

这么说来,顾惜做这么多,竟然就是只为了一个九皇子。

陶君兰微微打了一个寒噤,只觉得遍体生寒。没想到顾惜的心机如此深沉,没想到顾惜布了如此大的一个局。没想到……

陶君兰忽然就生出了一股“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的感觉来。

以前她觉得顾惜就是个内向的小姑娘,以前她觉得顾惜虽说怯懦胆小了些,可是人还是善良的。以前她还觉得顾惜挺可怜。

而如今……她记忆里头那个顾惜的形象彻底的翻天覆地了一回。她原来从未看清过顾惜。

忽然,她又忍不住再一次的庆幸起来:还好顾惜没能成为李邺的女人,不然的,今日端本宫觉得不会如此平和。而她也不会如此轻易的当上太子妃。

就在陶君兰心中发寒的时候,皇后倒是倏地开口了:“是庄嫔做的?”

陶君兰回过神来,倒是也不奇怪——这些她能想到,皇后自然也能想到。毕竟她问的这么明显,且今日的事情皇后也在场。

皇后见陶君兰默认了,当即便是兴味一笑:“没想到庄嫔的心机倒是深,我们都小看了她。呵,果然顾家的女人就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皇后这句“顾家的女人”,自然也包括了太后和顾贵妃。

陶君兰觉得,其实皇后说的就是太后和顾贵妃。

“不过可惜,她这如意算盘却是注定要落空了。”皇后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笑得不可遏制:“她一定想不到,她费尽心思弄到手的,不过是个不知哪里来的野种罢了!”

皇后措辞刻薄,陶君兰忍不住皱了皱眉,却是也没说什么。

“不过这一环扣一环的,倒是也精彩。”皇后甚至这般赞叹了一句:“倒是让人看了一出好戏。”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陶君兰忽然又想到了一个可能。当即她就被自己这个想法给吓住了。好半晌,她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问皇后您最后一个问题。”

话都说了这么多了,显然皇后也是放开了,摆摆手道:“问罢。”

皇后显然也是有几分好奇了,毕竟今日陶君兰问的问题,都挺有意思。

陶君兰镇定了一下心神,然后尽量保持平静的问皇后:“九公主,是否是皇后您绑去的?”问完了这话,陶君兰几乎是眼睛一眨不眨的看住了皇后的脸,不肯错过半点变化。

皇后露出了一个错愕的神色来,“九公主?我?”

皇后“哈哈”大笑起来,几乎眼泪都要笑出来了:“你觉得我会做这样的蠢事儿?”皇后的语气很嘲讽,自然也很伤人。陶君兰却是没觉得任何不适,只是心头轻叹了一声:看来,她又猜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