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二皇子直到晚上才知道了陶君兰被带走的事情。而且,还是周意说的。至于静灵那儿,是一点风声也没透露的,而且就连青姑姑曾经来过的事情,二皇子也半点不知情。

周意偷偷看一眼二皇子,发现二皇子面上全是平日里没有的阴沉之色,顿时就有些说不下去了。二皇子就算生气,也极少有这样外露的时候。可见这一次……

二皇子觉察到周意的目光,便是看了周意一眼。虽然没有多余的动作,和任何指令,但是只一个眼神就表明了他的态度:说下去!

周意是自幼跟着二皇子的,对二皇子的了解几乎可以说是没人比得过的。所以即便是一个眼神,他也很快明白了二皇子的意思。当下苦笑一声:“这事儿本来奴才也是不知情的。皇后娘娘那儿没有半点风声漏出来。若不是青姑姑跟奴才说了一嘴,奴才也是懵然不知。青姑姑原想着求殿下的,可上午和下午殿下都歇息了说不想被人打扰,便是没来成。”

二皇子的眼睛微微眯了眯。他自然是听出了周意的弦外之音。上午下午他在做什么,他自然心中清楚,至于被打扰一说,更是无稽之谈。很显然,这是有人故意不想让青姑姑来见他了。至于谁有这样大的胆子……不用想一张脸就从脑海里冒了出来。

恼怒就这么从心底慢慢的生了出来。除了恼怒之外,还有就是失望。满心的失望。他一向对自己身边的人都格外的宽厚,尤其是自己信任的人。可没想到,有人竟然仗着这份宽厚做出这样的事情。他又怎么能够不失望?

这是第几次了?二皇子有些失望的想。但是却已经记不清了,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不是第一次就是了。或许,自己是真的做错了。一开始,就不该选择宽厚,更不该想着让她自己明白,也不该怕她难堪,否则事情也不会一再演变成这样。

不过这些念头都只是在脑子里一晃而过,很快的,占据他心神的就换成了担心。他不得不担心陶君兰的处境。皇后在人前一向是个贤良雍容的姿态。可是背地里的皇后是什么样的,他比谁都清楚。而且,皇后不做没把握的事情。所以,此时他倒是有些不敢去想陶君兰是个什么情景了。

周意看着二皇子出神,心中急切,却也不敢催促,半晌实在是等不住了,这才小心的问了一声:“这事儿怎么处理?”是救陶君兰,还是静观其变?

二皇子只是微微一沉吟便是有了主意,当下沾了茶水,在小桌上写:“去问。”至于问谁却是没写,大约是不想费工夫。

不过周意却是十分明白二皇子的意思,只怕猜错了便是出声确认:“可是去凤藻宫问?”

二皇子颔首。随后又写下一个字:“快”。这就是催促的意思了。当下周意也不敢耽搁,忙不迭的就出去办事儿了。至于心中对要如何处置静灵这个疑问,却是没问出来。周意觉得,这次事情有些过了,只怕二皇子不会再纵容了。可他也明白,静灵毕竟伺候了二皇子多年,怎么也是有些情分的。纵然处罚也不会太过了。

周意匆匆去了凤藻宫,直接求见了凤藻宫的管事大太监德喜。

德喜是认识周意的,见周意进门倒是还笑了起来,语气也亲和戏谑:“怎么的这么晚还过来我这里?可是知道我这里备了酒菜?闻着味儿过来的?”

周意也不见外的“嗨”了一声,一脸苦相道:“哪能呢。我这是替咱们殿下跑腿呢!”

“这么晚了过来是为了什么?”德喜微露出几分惊讶之色,不过看上去更像是故意做出来的,因为更多的是那种好像什么都知道的、了然的笑意。

周意看了德喜一眼,“别说您猜不到!您若是都猜不到,那我不是白跑了?”

德喜压低了声音:“是为了今儿我带来的那宫女儿?”

周意点点头,也不瞒着谁,直接就承认了:“可不是那宫女?殿下知道了这事儿,特地让我来问问。看那架势,怕不得了信儿是不会睡的。我这头问了您,还得赶回去回禀呢。”

德喜微微有些愕然的惊叹一句:“没想到二殿下对那宫女那样看重?”

这话周意没承认也没否认,只做了个无奈的表情。

德喜沉吟片刻后才又低声开了口:“这事儿其实也挺严重的,若不是这样,我也不会亲自去将人带走。这么跟你说吧,这事儿关乎到二殿下中毒的事情。我也不敢马虎,没调查清楚之前,怕是无法放人。”

周意的确是不知道缘由的,听了这话也唬了一跳,惊讶的看着德喜:“这怎么可能?!”他对陶君兰的印象是非常好的,断然不相信陶君兰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所以只是微微一停顿后便道:“是不是弄错了?”

德喜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周意:“还是你们德安宫的宫女举报的,你说是不是弄错了?不过倒没看出来那宫女人缘这么好,你都这样相信她。”

周意摇摇头:“哪里是关系好,不过是她伺候殿下的时候有几次接触,我瞧着她老实得很,就觉得惊讶得很。她看上去不像是那种人啊。”

德喜不赞同的撇撇嘴:“宫里这地方,看人可不能光凭着感觉说话。当人一套背人一套的人,可多了去了。”

周意也不好再替陶君兰辩驳,只得点头称是。随后又将话题扭到正题上来:“我们殿下也不是想妨碍您调查,只是让我来问问,怎么一回事儿?这人,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去伺候了?”

德喜咂咂嘴,“这可说不清。”

周意皱了皱眉头,有些烦乱。末了只能干笑一声:“那就无可奈何了。希望回话的时候,殿下可别迁怒我才好。您是不知道,这宫女殿下倒是很看重的样子。”

从凤藻宫出来,周意也没敢耽搁赶紧的回了德安宫。然后悄悄的将德喜的话回禀了二皇子。

在听了陶君兰还不知道能不能回来的消息后,饶是二皇子也忍不住的皱了眉头。看着似乎有些隐隐发怒的样子。

周意低声劝了一句:“您可别轻举妄动,不然皇后那儿不好说。现在也不过是先关起来罢了,倒是没有什么危险。”

二皇子抿了唇,眉头微微拢着,半晌才抬起头来轻轻挥手示意周意可以退下去了。待到周意走后,二皇子却是有些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索性自己披了衣裳坐起来。

外间候着的静灵听见动静,便是进来了。她自然是不知道二皇子已经知道陶君兰的事情,倒是一脸自然和坦然,只有关切的目光:“殿下睡不着?要不点些安息香?”

二皇子面上淡淡的,微微摇摇头,也示意静灵退下去。

静灵非但没退出去,反而又走进来几步,一副笑吟吟的样子:“不然,奴婢陪着殿下坐一阵?”

二皇子心中烦躁,面上不经意的便是露了出来,目光微冷的看了静灵一眼。这一眼,就将静灵看得呆在原地,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二皇子以前从未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她。一时之间,从心底浮上来的不可置信和哀恸几乎让静灵在那一瞬间就觉得鼻子酸涩眼睛湿润了。她带着些委屈和微微的哽咽,低低的喊了一声:“殿下?”语气无辜。

二皇子被这一声叫得回过神来,随即便是收敛了神色,下意识的恢复了平日里温和淡然的样子。只是到底没有那个耐心再敷衍下去,仍是挥手示意静灵退下。

静灵自然越发的委屈了,竟是倏地一下子软软的就跪了下去,随后哽咽道:“奴婢不知哪里做错了,竟让殿下不喜,殿下……”说到这里的时候,已然哽咽得有些说不下去,此时静灵的情绪激动异常,双眸灼灼得像是两团燃烧的火焰:“奴婢跟随殿下多年,奴婢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殿下,从未有过私心。殿下……殿下如何就听信旁人,对奴婢生了嫌隙呢……”

嘤嘤的啜泣声,在这安静的夜里越发显得幽怨委屈,仿佛一只无形的网子,将人笼罩在里头无从逃避。又或是巨大的牢笼,让人打心底里的生出了烦躁和逃避。

二皇子从未觉得女人的哭声竟是如此的让人烦躁。什么怜香惜玉,什么温和,都在这一刻被抛到了脑后。他几乎就想大喊一声“闭嘴!”

可是张了张口,他才想起自己是不能说话的,于是又颓然的闭上了。无力的挥挥手,他只盼着静灵能明白他的意思,快些收声出去才好。再这么下去,他怕自己真的压不住那股烦躁。而静灵,在看见这个手势后,却是彻底的绝望,彻透骨髓的,让整个人都陷入深渊一样的绝望。那种感觉,就像是四周一下子就暗了下来,再无一点光芒,再无一点希望。怎么办?该怎么办?该怎么才能挽回二皇子的心?该怎么才能回到之前那种亲密和无言的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