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君兰没想到太后会来关切问她话,一时之间还反映了一下才算是回过神来,当下忙笑着看着太后回道:“府里一切都还好,只是有些担心王爷罢了。”

太后方才问她的是端亲王府的情况,太后得了她的回答倒也是满意,当下便是点点头,随后又叹了一口气:“都说能者多劳,这一点他是比他的几个兄弟强多了。他不辛苦却是要谁辛苦?只是这大过年的怕是他也回不来了,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在外地,也不知吃得上吃不上一口热饭。想想我这个祖母的心都疼得很。”

这话一出,陶君兰都是觉得太后有些太过夸张了:孤苦伶仃是没错,不过也不太算。毕竟还有陈赋和七皇子陪着呢。至于一口热饭都吃不上,那就更夸张了。只怕李邺所过之处,就算条件再怎么简陋,他吃的肯定也是能找来的最好的。

当然,她也明白太后的意思,这是在抱怨皇帝呢,说得夸张些打感情牌呢。所以她也就低头默不作声,叫旁人看了只当她是闻言伤情了。然后慢慢的叹了一口气:“是啊,说起来王爷从拴儿出生的时候,还真就没几年是在家中过年的。就是生拴儿那年,王爷也是年后才回来。”

顿了顿,似乎又醒悟过来场合不对一般,陶君兰忙又描补道:“不过王爷却是并未曾有过半点怨言,只是我们这些做妇人目光短浅,总觉得心疼罢了。”

这话一出,本来觉得这是端亲王府有些故意抱怨他这个做皇帝的不近人情的皇帝,也是不好再说什么了,只得笑了笑,道:“端亲王这是为了朝廷奔波,除了他,朕却是真信不过旁人了。只能叫他辛苦一二了。等他回来,朕一定好好奖赏他。”

太后瞪了皇帝一眼,小声嘀咕:“也就你不心疼自己儿子。”没叫旁人听见,算是给皇帝留了脸面,却也是将皇帝嗔怪得坐立不安。

训完皇帝,太后又看向陶君兰:“端亲王不在家,你便是要辛苦些。不过,谁若敢欺负你们,只管进宫来告诉我。我这个老太婆与你们做主。”

陶君兰焉能不知道这是太后故意要给自己撑腰?当下笑吟吟的应了:“既是如此,那臣妾便是在这里谢过太后垂怜。”

至于谁那么不长眼欺负她,估计也是要得有雄心豹子胆才行。一般人,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至于皇后——太后不是说了要给她做主?追根究底,太后防备的不过就是皇后罢了。

太后这般行事,自然这个宴会也就不可能气氛高到哪里去。看着时辰差不多了,皇帝便是忙提出来说是时辰不早了,他如今也熬不住了,就让先散了。

皇帝打算亲自送太后回去,旁人自然也就插不上手。

陶君兰正要带着拴儿出宫回府,却是不经意看见了皇后朝着自己意味深长的一撇。顿时就想起了英嫔的话来,心里一紧。然后下意识道:难道是出宫的路上会有什么变故?

这样想着,待到退出去后,陶君兰便是在拐角处等了一等,待到八公主和九公主都出来了,这才笑道:“我们三人离得也不远,不如一起回去罢。虽说是京里,可这般晚了万一遇到个宵小什么的可是不好。”三家的马车都是气派巨大,一起行走光看阵势就能威慑住不少人。

更别说,三人的护卫加上来更是不容小觑。

八公主一下子就明白了陶君兰的意思,当下点头道:“这样最是妥善。你带着拴儿,可不能遇到任何危险。”

九公主回过味儿来,顿时身上都有些发紧,“难道路上真会遇到什么?”上一回的事儿,可算是将她吓坏了。

说起上回的事儿,如今那事儿都还没个结果呢。废太子的事儿太大,倒是将那事儿都压了下去。

陶君兰见九公主那样就知道她肯定是吓到了,当下便是摇头宽慰:“不过是这么一说,哪里能真的就遇到什么?防范万一,求个心安罢了。”

九公主本心里还有点儿觉得不好再和陶君兰说话亲热的,毕竟上次都那般了。如今想起来当时陶君兰的不客气,她心里也是不痛快,脸上更是火辣辣的。而且她和陶静平至今也没和好,更是叫她觉得不自在,恨不得不见陶君兰才好。

不过此时陶君兰这般仍是一脸亲和,自自然然的和她说话,丝毫没有半点见外的意思,九公主心里又有点儿不是滋味:好像自己是太小气了一些?

不管九公主心里如何,面上却是不肯表现出半点的,尤其是旁边还有个八公主的情况下。三人一路出了宫门,各自上了马车,然后便是前后排着一起回去。

其实虽说三家离得不远,毕竟都是一片的,左右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可到底也不是真在一起碍挨着的。所以后头八公主说先送她们母子回端亲王府,陶君兰心里是十分感激的。

更是越发坚定了要和八公主交好的心思。

一路回了端亲王府,倒是也没发生什么事儿,倒像是陶君兰多虑了。陶君兰颇为歉然的与八公主和九公主道恼:“却是我多虑了。害得你们也跟着一起担心麻烦。”

八公主笑着说没什么,却仍是叫陶君兰小心些:“到底二哥不在家,你小心些也是没错。”

陶君兰笑着道谢。又看向九公主,细细嘱咐:“最近静平应是有些忙的,你记得与他准备宵夜。他喜欢吃鸡汤银丝面,浇头要酸笋才好。”

九公主纵然心里还有些芥蒂,却也是知道陶君兰这是在告诉她用什么方法与陶静平和解,当下道了谢,这才让车夫回府。

陶君兰一路回了沉香院,此时拴儿早就睡着了。她一路抱着,胳膊酸胀得厉害,便是侧头对碧蕉笑道:“再过两年我可是抱不动拴儿了。”

碧蕉嗔怪的看陶君兰,有些责备的意味:“侧妃身子都还在调养呢,又这般不爱惜自己。拴儿少爷睡着了,就让奶娘或者春卉搭一把手不是挺好?”

陶君兰不以为意的笑笑:“到底是我儿子,得趁着还能抱得动赶紧抱一抱,不然以后抱不动了,那就只能遗憾了。”

因李邺不在家,所以她也就吩咐奶娘将拴儿和明珠都抱来和自己睡。也算是母子三人好好亲近亲近。反正奶娘丫头都在外间值夜,也根本就不怕半夜孩子闹腾累了她。

将明珠和拴儿安顿好了,陶君兰这才出去和静灵吃羊肉锅子——算起来,她比预计的时辰倒是回来得更早一些。

冬天吃羊肉锅子实在是再惬意不过的事情,两人甚至还温了一壶酒,慢慢的对饮闲话打发时间。

“我记得那会子在德安宫,冬至节的时候青姑姑也熬上一锅羊肉汤,然后一起在厨房慢慢的煮锅子吃。王爷知道了也不恼,反倒是叫人去御膳房又要了些菜来。末了还叫青姑姑准备个小些的他半夜当宵夜。”陶君兰看着窗外雪茫茫的一片,不由得想起以前来:“想想那时候,倒是真惬意。”

静灵抿了一口酒,白了陶君兰一眼:“怕也就是你觉得惬意。那时候王爷便是格外对你高看一眼,真当我不知道呢?问御膳房要了菜不假,可你自己想想,哪一样不是你喜欢吃的?那可不是为了我们。他半夜吃宵夜,也不过是想叫你去服侍罢了。”

静灵这般直白,倒是将陶君兰说得脸上有些发烫,忙嗔怪:“快吃罢,陈年往事你倒是记得清楚。”

“怎么不清楚?”静灵微微眯着眼似乎是在回忆:“那时候我成日就想着,你到底什么时候会将我取而代之?天天心里就跟蚂蚁爬似的,说不出多煎熬了。其实现在想想,那时候也未必是真多喜欢王爷,不过是赌气和不服输罢了。凭什么我在王爷身边这么多年,就比不上你了?也是年轻气盛,性子被惯出来了,这才这般。换成是现在,哪里还会那样。”

陶君兰听静灵说得心酸,便是也有些感慨。

“说起来,那会子认识的人,如今竟是好些都疏远了。秋芷也就不提了,到底还在府里呢。其他几个,我如今却是几乎连名字都记不得了。还有当初我在浣衣局的时候,那几个住在一屋子的,更是没了好几个,都是命苦。”陶君兰苦笑一声,叹了一口气:“说到底,宫里的女人大约也没几个是命好的。”

绿柳,采鸢,文杏,这三个人里头,已经死了两个了。至于文杏如今更不知道在何处当差。

“好了,不说这些了。”静灵又倒了一杯酒,有些不痛快的打断了陶君兰的回忆:“好好的就不说这些了。”

陶君兰也是觉得自己今儿太过感怀,便是也笑了。与静灵碰了一下酒杯笑着喝了。

两人就这么吃着锅子,赏着夜雪,好不惬意。

酒热正酣,陶君兰却是听见外头有人尖着嗓子在喊什么。当下忙问:“外头怎么了?”春卉从外头冲进来,脸色十分难看:“不好了,走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