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陶君兰却是没想到,第二日进宫,她在太后和皇后那儿,分别都吃了个闭门羹。太后说身子乏不见客,而皇后则是“病了”。至于真病假病,却是只有皇后自己知道了。

陶君兰和八公主只得出宫去。

接下来京城中便是有人提出了废太子一事。这个消息顿时席卷了整个京城,一时之间不管是酒楼茶馆,但凡是懂些时事的人都是在谈论此事。倒是颇有些轰轰烈烈的意思。

最叫陶君兰觉得诧异的是,皇后却是一直没动静。非但不曾替太子说话,就是王家也是闭门谢客。

陶君兰和李邺商讨过此事儿,都是觉得这是皇后在以不变应万变。而且,皇后肯定有后手的。

不过叫人奇怪的皇帝的态度。从最初的震怒之后,皇帝便是再没表现出过多恼怒的神色来。最关键的是,关于废太子的折子,一律驳回了,或者就留中不发。

最初陶君兰还只当这是皇帝故意为之,不然这般急切的废太子,倒是显得皇帝对儿子没有仁慈之心了。不过时间一长,她也就逐渐的回过味儿来:这是皇帝不想废太子呢。

这个念头叫陶君兰有些担忧,便是和李邺说起这事儿:“皇上对太子,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按说出了这样的事儿,皇上应该大怒才对。而且之前那事儿,皇上对太子本就不喜了。怎么如今反倒是突然就维护起太子来了。”

提起这个,李邺的神色也有点儿不大好看,沉默半晌后,他才苦笑了一下:“这是父皇不愿打破局势。太子无能,不得民心,却有一个最大的好处。”

陶君兰眨了眨眼睛,然后就明白了李邺的意思,艰涩的接了道:“不会分权。”

李邺点点头,又道:“且可能是谁在父皇耳边吹了风。叫父皇觉得我们几个儿子都有了争权之心。竟是一个也不信任了。就是小七,如今也是不大被召见了。”

陶君兰皱了皱眉。虽说争权这事儿本就是事实,可是皇帝这般一个也不信任了,到底还是叫人觉得寒心。当然,那个在皇帝耳边上吹风的,也是叫人觉得恼恨。

“那你呢?”陶君兰最在意的,自然还是李邺的情况。若是真的皇帝开始防备李邺,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尤其是在这个关键头上。

李邺摇摇头:“这几日也不曾再召见我了。不过就算防备我,也未必会动我。既然他不动太子,那就自然是不会动我了。”

陶君兰苦笑一声:“那废太子怎么办?”处心积虑这么久,却没想到临了了却是皇帝成了太子的保护山。怪不得皇后没动静——只要皇帝一日不愿意打破局势,那就一日也不必有什么动作。这个时候,太子越是安分才越是安全呢。

李邺摇摇头,心里也有些烦躁:“怕是要搁置一段时间了。”他和陶君兰一样,都是觉得这次势在必行了。可没想到却是出现这样的变故。

陶君兰做的那些事儿,他也都看在眼里,所以心里也有些遗憾:“却是白费了你的功夫。”

陶君兰摇摇头;“怎么会白费。今日不废太子,总有一人要废太子的。这已然是成了必行之事。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我就不信,太子将来还真能继续去坐那位置?民心不服,再名正言顺又如何?终归是不行。”

皇帝若是但凡还有些理智,那么即便是到了最后,他肯定还是会废太子,另立新君的。

“不过,咱们这次被算计,只怕皇上知道了外头的传闻对你更加猜忌。”陶君兰想起外头如今的传闻,叹了一口气神色微微凝重:“我想来想去,却是只有一个法子可缓解。”

李邺与陶君兰对视片刻,便是明白了她的意思。当下便是自己说出了这个法子:“替太子求情。”

陶君兰点点头。这个时候,为太子求情一则是表现出端亲王府对皇帝的臣服顺从,让皇帝知道不管他如何决定,端亲王府绝不会有怨言和异议。其二则全是全了兄弟情义。毕竟虽说是竞争对手,可是别人一想到太子和李邺的关系,首先还是想到的是兄弟。

既是兄弟,在这个时候自然不能落井下石。哪怕就是静观其变也是有些不妥,显得太过冷漠,无动于衷了。

有时候对百姓来说,或许说政绩能力都是次要的。首先还是得有情才好:不管是父子之情,兄弟之情,传在百姓耳朵里,总归是一段佳话。无形之中肯定会让百姓更多几分向往和推崇之心。

“唯有如此,将来我们才能一口咬定我们是被人算计冤枉了。”陶君兰叹了一口气,“否则便是有口说不清。”

李邺思量许久,也不得不承认,现在的确是只有这个法子才是最好的,最有效果的。心里虽说有些膈应,不过却还是笑着打趣:“瞧瞧,我就说我娶了个女诸葛罢。你这般事事都替我想好了,倒是叫我无用武之地,显得多无能似的。”

陶君兰嗔怪使劲瞪了他一眼:“再这般口无遮拦,我可要罚你了。再说了,我想的这些都是小事儿,哪里比得上你做的那些大事?我一个女人家,见识短浅,不过说出来与你提个建议罢了。你倒是好,这般打趣我。看我以后出不出主意了。”

不过,李邺这话却是提醒了她。犹豫片刻,她便是小心的问李邺:“我这般事事插手,是不是有些太过强势了叫人不喜?”

想来天底下大部分的人都应当是觉得女子就该在内宅绣花做饭养孩子,最多也就是处理一下内宅事务罢了。至于关心政事,插手丈夫的事情,胡乱出主意……怕是大多人都是看不惯的。觉得这是违反妇德罢?

当然,其他人的看法也就罢了。她最担心的还是李邺——万一李邺嘴上不说,心里却多少有些不舒服呢?或者别人以此嘲讽李邺呢?

李邺被问得微微一怔,随后哈哈大笑起来:“这又算什么?你可还记得当初圣祖皇帝的德仁皇后?那可是随着圣祖皇帝一起马背上打江山的女子!就是后头执掌政权,也是她和圣祖皇帝一起执掌。也是要上朝听政的。后头圣祖皇帝旧伤复发不能上朝必须躺着静养,不也是德仁皇后独自执掌政权?要我说,能遇到德仁皇后那样的女子,才是福气呢。天下平凡的妇人何其多也?你和她们不同,我才觉得是我之幸呢。”

陶君兰明白了李邺的意思,却是故意板起脸来:“照着你这么说,那我若是和其他妇人一样,只在内宅晃悠,只怕你却是不肯多看我一眼了。”

李邺被质问得哑口无言,忙竭力否认:“这却是哪里话?不管你是什么样,我都是喜欢的。”

李邺说得一本正经,陶君兰顿时红了脸,轻啐了一口:“胡说八道什么?没个正经!”这么直白的说出喜欢来,也不怕叫人听见了笑话!

两人嬉闹一阵子,倒是将先前沉抑的气氛一扫而空。第二日,李邺便是进宫去了。目的自然是和陶君兰说的一样:求情,替太子求情。

说来也巧,今儿九公主却是过来端亲王府寻她说话。当然,这只是借口,事实上九公主却是来求助的。

九公主一见了陶君兰便是道:“大姐快帮帮我才是!”

陶君兰见九公主这般急切的样子倒是惊奇得不行,忙道:“这是怎么了?急成了这个样子?别急,先坐下再说。”

说着便是拉着九公主在椅子上坐了,然后又接过了茶水往九公主手里一塞:“红枣茶,喝一口顺顺气再说。”

九公主却是等不及,匆匆将茶盏一放,然后便抓着陶君兰的手急道:“大姐快去劝劝静平罢。他想主动请缨去做御史,调查赈灾银子被贪的事!那地方岂是能去的?受苦也就不说了,那些人那般胆大包天,又岂是什么好想与的?他这般大刺刺的去查,怕是有性命危险!”

九公主的急切是实实在在的,关心也是实实在在的,甚至她急得连眼圈儿都有些发红了。

陶君兰看着九公主这般,听完了她这番话,却是有点儿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平心而论,九公主说的这些,都是真的,是该担心的事儿。毕竟,历来被暗杀的御史的确是不知道有多少。

可是九公主这话却也是错了。轻叹一口气,握着九公主的手,她看着九公主却是摇了摇头:“这话却是不要再提了。我不会去劝他,你也不能劝他。他既然已下了决定,你便是就该支持他才是,怎么的反而替他泄气?”

九公主一怔,随后神色大变,不可置信的看着陶君兰:“什么?你竟然这般说。”顿了顿,九公主的眼泪都生生的憋在了眼眶里,她霍然起身怒气冲冲的看着陶君兰,厉声道:“你还是他亲姐姐吗?你就那么爱权势,爱荣华富贵?就真忍心看着静平他去送死!不!你忍心我不忍心!他是我丈夫,我不许他这样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