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陶芯兰和九公主也到了。瞧着九公主气色不大好像是没睡好的样子,陶君兰先是担心了一回,随后又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便是又忍不住的笑了起来。当即心情也是好了些。

不过,她还是关切的嘱咐了九公主一句;“纵然年轻,你也不可马虎了。得顾着身子才好。看你气色差得。”

九公主勉强笑了笑,算是回答了。

八公主也关切的看了看,道:“我那还有上好的阿胶,回头我让人给你送点儿去。这个最补气血。”

陶芯兰也是点了点头:“平日里是该多吃些补气血的东西。”

九公主牵强的笑着,转移了话题道:“咱们还是快些进宫去看太后罢。”

一时众人进了宫往德安宫去。

陶君兰侧头问八公主:“倒是比平日更森严了几分,你们可觉得?”

八公主点点头:“的确是如此。往日哪里需要检查腰牌?今日若不是认识我们,只怕芯兰是不许进去了。”

陶芯兰抿了抿唇,道出真相来:“怕是宫里的局势越发严峻了。”

陶君兰没再说话,心里却是想:此时皇后和太子应该已经知道了太子被弹劾的事情了,更该听说了外头的传闻了。就是不知道皇后会如何回应。

待到到了德安宫门口,陶君兰便是注意到了一个事情——那便是明显的增加了不少人手。且都是生面孔。比起往日德安宫的清幽宁静,如今却是可算是人来人往了。

太后的情况,到底皇后知道不知道?陶君兰心里如此想着,踏入了德安宫,直接就往太后所住的内室而去。

进了屋子陶君兰看了一下情况,倒是微微的松了一口气:虽说外头生面孔不少,可屋里服侍的却都还是平日里就服侍太后的。可见,皇后并未真正的将手伸入了德安宫里来。

那么,由此可见皇后是未必知道太后的真正情况了。

一时几人在通禀了之后便是鱼贯而入。

太后像是刚起来不久,此时正在用膳。半坐在**,背后塞着软枕靠着。张嬷嬷在旁边喂太后,倒是也看不出太后行动不便。

又见张嬷嬷一脸疲惫,陶君兰便是上前去想接过张嬷嬷手里的碗:“我来吧。”

不过却是慢了陶芯兰一步,陶芯兰已经将碗接过去,笑道:“我来服侍太后用膳罢。嬷嬷先去歇一歇。”

太后见了陶芯兰,倒是一笑:“你怎么来了?也好,就让你服侍我罢。张嬷嬷去歇一歇。”

陶君兰也就没再坚持。笑着和八公主九公主行了礼,又道:“太后今儿气色好多了,看来不日即可痊愈了。”

八公主看了一眼门口探头探脑的小宫女,也笑着附和:“可不是?我就说太后洪福齐天,必定不会有什么大碍,果不其然。”

九公主也打起精神来附和着这话往下说。

太后淡然的吃着陶芯兰喂到嘴边的食物,倒是也看不出有半点儿高兴或是不高兴的样子。颇有些威严。

待到一碗粥吃完,太后便是微微冲着陶芯兰点点头。

陶芯兰将碗搁下,又麻利的掏出帕子来替太后擦了擦唇角。

太后这才笑着言道:“我老婆子正无聊呢,你们来了正好陪我说说话。”

不过也没说几句话,太后便是道:“老了老了,这才说了几句话,就胸闷得厉害。”

闻弦歌而知雅意,陶君兰看了一眼屋里密密麻麻的人,笑道:“许是人太多了。其他人都出去罢,有我们几个服侍太后呢。”随后又亲自走到窗边上,将窗户也开了一条缝隙。缝隙不大,可通空气却又不至于漏风。可看见外头情形,却也不至于让里头一览无余。这般一来,至少人是不敢站在窗户边上偷听了。

张嬷嬷闻言,便是率先退了出去。这下,其他宫人就算真有不愿意退出去的,也不好再杵着了。

待到人都出去了,便是可见太后明显舒了一口气。毕竟,在这么多人面前装自己身子没问题,还是十分费力的。

陶芯兰见了,忙低声问太后:“太后,要不还是躺着吧?”

太后摇摇头,道:“扶我坐下去一些。”为了表现她并无大碍,方才她是坐得十分笔直的。这样脖子就只能自己强撑着也挺直。对于如今的她来说,却是一件不太容易的事儿。

待到往下挪了几分,能将脖子靠在软枕上,太后几乎是露出一个惬意的神色来。

而太后这番神色落在陶君兰的眼里,却是只叫陶君兰心里微微发酸——太后素来都不会太过情绪外露,尤其是在不甚亲近的人跟前。而今只是这样就如此的惬意,可见之前太后的强撑着到底有多辛苦。

太后似乎缓和了一阵子才算是恢复过来。自嘲一笑:“老了,不中用了。该死了。”

这话一出,所有人俱是心酸。最后陶芯兰忍不住哽咽出声,埋怨太后:“太后您何必这样说?您要长命百岁,您要活得好好的才是!”

“我当然不能现在就死。”太后眼睛眯了眯:“越是有人想我死,我便越是不死。皇帝不中用了,我却不能看着这基业让那女人玩弄在股掌之中!”

那女人,自然说的就是皇后了。

太后说这话的时候,即便风烛残年,即便是虚弱,可还是透出了一股威严气势来。不得不承认,毕竟做了这么些年的国母,养尊处优下来,太后这份威严纵然是皇后也是无法比的。

陶君兰上前一步,对着太后盈盈一拜:“其实我今日进宫,还有些事情想与太后商量。”

太后微微挑眉:“哦?何事?”

在场的都是信得过的自家人,陶君兰也不必藏着掖着,直接便是言道:“皇上的情况,太后您知道几分?”

太后看一眼陶君兰,淡淡道:“皇帝还没醒罢。”虽说是听着平淡,可是实际上却是透着一股子悲痛和失望。那毕竟是太后的亲生儿子,哪里能真不在意?不过是故意做出这幅姿态来罢了。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点点头:“昨儿九公主进宫,却是连皇上面也没见着。今日我们进宫,更是连守卫都森严了不少。就是太后您这里,也是多了不少生面孔。”

这番话一出口,想来太后也该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太后却是不意外,可眉头还是深锁起来:“这些我都知道,你说了这些是个什么意思?”

“太后您明白我的意思的。”陶君兰叹了一口气,看着太后的眼睛轻声的言道。

太后抿唇默然。

“若此次让皇后得逞,太后您或许不会有事儿,毕竟您是太后。身份在那儿摆着。可是端亲王府会如何,顾家会如何?帮着皇上打压太子的臣子们会如何?”陶君兰徐徐言道,声音不大,可却是带着一股直指人心的味道。

太后越发默然。许久才问:“你想如何?”

“请太后帮王爷一把。”陶君兰叹道,声音再诚恳不过。

太后苦笑;“邺儿是我的孙儿,难道太子就不是我的孙儿了?”

“不瞒太后说,我已经将那日的情形传播出去了。上至有头有脸的大臣,下至贩夫走卒,都会在短短几日内知晓这件事情。知道太子如何无礼无德。知道皇上为何病了。”陶君兰仍是不疾不徐,从容不迫的将这话说了出来。

太后露出了震惊之色,又怒又气的瞪着陶君兰:“尔敢!”

“我敢。”陶君兰接话,然后徐徐跪下去,朝着太后叩首:“我敢,为了王爷,为了我一双儿女,我敢!”

八公主首先站出来,在陶君兰身后跪下了,也是开口:“太子无德,不堪为君。儿臣附议废太子!”

九公主也跪下了:“太子无德,儿臣附议废太子!”

陶芯兰亦是跪下,却没说这些大道理,只道:“太后,请您救拴儿!请您想想我等忠心耿耿的臣子!”

太后闭上了眼睛,半晌凄厉冷笑;“好,好,好!不愧是我的好孙女,好孙媳!一个个的都有胆色!竟敢威胁起我来!陶氏,你好本事!”

陶君兰不敢辩驳,只伏在地上,额头抵在地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从她说出那番话的时候,她就知道太后必然会生气。可她不得不说,也不敢不说。

李邺虽然自信满满,可是她心里明白独木难支。皇后和太子毕竟是正统,在正统面前,纵然他贵为亲王也是乱臣贼子。所以,李邺必须要太后的帮助。

她要逼着太后表态。她要逼着太后明确的站在李邺这一边,而不是只暗中支持。她清楚,太子也是太后的孙子,太后不喜皇后是真,可对孙子却未必能狠下心来。

所以,她要逼着太后。太后决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心软——否则等着李邺的就是万劫不复。这些话李邺说不出,这些事李邺更做不出。所以,她来。

太后本就不喜她,她更可肆无忌惮。哪怕事后太后再追究,可那时,事情就已成了定局,再不会更改。

而且,看在栓儿脸上,太后就算恼了她,也不会将她如何。太后没骂错,她的确是大胆。的确是好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