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得了皇后的邀请,倒是吃了一惊。随后便是深深皱眉:端王府里竟有这样手段的人?果真是不得了了。

顿了顿,太后又挑了挑眉,不乐意道:“为何皇后不带她们前来?”

瞅着太后不高兴了,传话的小宫女便是背后冒出冷汗来,不过随后灵机一动,道:“因端王的两位侧妃都怀孕了,其中姜侧妃似乎胎气不稳,皇后不敢再让她们挪动。怕出事儿。”

一说起孩子,太后倒是没了脾气,反倒是越发担忧:“情况这样严重?”

小宫女忙点头。

太后挥了挥手:“你且先回去,说我随后就到。”说着便是在张嬷嬷的搀扶下起身往内室去了。看那架势似是要准备换件衣裳或是整理一下头发。

传话的小宫女便是应了一声,微松了一口气忙不迭的退了出去。以往皇后派人到太后跟前传话,赏钱是不必想了,说不得还要吃几句挂落。今儿这般轻易就逃过一劫,小宫女倒是高兴还来不及了。

而太后这厢刚进了内室,便是吩咐张嬷嬷:“去,请皇帝也过去。”这件事情着实严重,不查清楚却是谁也无法安心了。可是有皇后在,说不得到时候本来很容易就能查清楚的事情,也查不清楚了。所以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让皇帝出手更合适些。

张嬷嬷自是知道轻重的,当下也不敢耽搁,忙出去吩咐人跑腿传话去了。待到再回来,张嬷嬷就瞧见太后一脸沉吟的坐在那儿,不知在想什么。便是上前轻唤一声:“太后?”

太后回过神来,看了一眼张嬷嬷,讳莫如深:“你说到底是谁呢?”有这样的手段和心机。

张嬷嬷其实也想过这个问题,不过却是没想到太后会问她这个问题。当下顿了顿,犹豫一下最终还是摇摇头:“奴婢不知。”

“那你猜猜。”太后忽然笑了笑,微微眯着的眼睛里有冷光流转,看上去凌厉非常;“你说会是陶氏,还是姜氏?”

太后会猜这两个人也并不奇怪,毕竟刘氏眼瞧着这辈子是没有出头之日了,而同为侧妃的姜玉莲和陶君兰却是都十分有希望。而且,这两个人也都有子嗣——虽说姜玉莲的孩子还没出世,可是却毕竟是怀孕了不是么?有动机又有能耐的,还真就只剩下这两个人了。

当然,真要算起来,还是陶君兰更可疑一些。

张嬷嬷是十分了解太后的,她知道太后一直都对陶君兰是有些偏见的。这个偏见,还得从当初陶君兰“不知好歹”说起。也是,当初若是只拒绝了也就罢了,可偏偏后头到底还是跟了端王。从那之后,太后便是一直觉得陶君兰是个有心计的。根本就是演了一场欲擒故纵的好戏。

犹豫片刻,张嬷嬷摇摇头轻声言道:“奴婢不认为陶侧妃会愚蠢到做这样的事情。”

“哦?”太后笑了笑,不过笑意并未到达眼底,末了更是挑挑眉,显得多少有几分嘲讽的味道:“你倒是相信她。”

张嬷嬷忙解释:“倒不是相信,只是觉得没那个道理罢了。且不说如今拴儿的地位摆在那儿,只说她接连怀孕,又得宠,何必做出这样的事情?红蕖只是个姨娘,只生了个姑娘,根本不碍什么事儿。至于姜侧妃……那就更谈不上了。孩子没出生,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呢。而且,端王爷瞧着对姜侧妃也是不大喜欢。最多就只看着太后您的面子上过去走动走动罢了。奴婢若是陶侧妃,也不会愚蠢到做这样的事情,给自己惹上一身腥臊。”

瞧着太后点了点头似乎被说动了,张嬷嬷便是又添上一句重磅:“陶侧妃请了林嬷嬷过去帮着管家,她若是真敢做点什么,林嬷嬷一定会知道的。难道她还真就能只手遮天瞒天过海了?”

太后再度点了点头,“你说得极是。”

“再说了,到底是谁还得查清楚才能盖棺定论。太后您说是不是?”眼瞅着已经耽误了不少时辰了,张嬷嬷便是不着痕迹的催促提醒了一回。

太后笑看张嬷嬷一眼:“走罢!”

当即太后便是摆驾去了中宫皇后的住处。因离得远,又耽搁了不少时辰,加上一路上为了躲避太阳尽量走的树荫底下,所以太后刚到还没来得及喝一口茶,倒是皇帝也到了。

皇帝的面色并不好看。进门之后看着众人行礼也并未立刻免礼,而是目光不住扫视,从每个人恭顺的姿态上一一看了过去。仿佛这样的话就能够看出那人的心是红的还是黑的。

半晌,皇帝坐在椅子上,这才淡淡道:“免礼罢。”

陶君兰直起腰来,不动声色的站直了身子。除了目光依旧低垂表示恭敬之外,她比所有人都站得更直。她在用这种方法表明自己的态度:她是清白的,是被冤枉的。所以,她身正不怕影子歪。

皇帝的目光多在陶君兰面上停留了几分,末了道:“坐罢。”

众人这才坐下。而皇帝又看向皇后:“这样糟心的事儿,如何敢劳烦太后?”

任谁都听得出来,皇帝这是多少有点儿恼怒不痛快的意思,语气里的责备很是明显。

皇后垂下头,柔声解释:“兹事体大,而且事关太后身边的管事嬷嬷,臣妾也不得不劳烦太后一回。”其实去请太后的时候,她就已经猜到了多半皇帝也是会过来的。没想到果是如此。而且皇帝还来得这样快——

不过,皇后倒是没有不高兴的意思——反而倒是觉得又省事儿了。皇帝说不得会将这个事情交给他的亲信去查,倒是不必再费她的功夫了。

皇帝少不得又问了一遍始末。这一次仍是林嬷嬷说的。不过不同的是,这一次姜玉莲却是没敢再一口咬定是陶君兰做的。

皇帝听完林嬷嬷的叙述,便是勃然大怒:“毒妇!此等毒妇,其罪当诛!”

从皇帝这样的态度来看,倒是不难猜出皇帝是十分讨厌这些腌臜手段的。

陶君兰有些走神的想,估摸着最后查清楚之后,那背后的人是绝不会有好结果了。说不得,甚至是连性命都不会留了。而到时候,皇帝大不了再赐给李邺更美的美人就是了。

待到怒气平息下来,皇帝便是看向了姜玉莲:“你如何断定是陶氏所为?可有证据?”

姜玉莲自是没有证据,而在天子之威下,她似乎吓得不轻,泫然欲泣的张大眼睛低声辩解:“妾并不知道是谁,只是当时听见众人议论纷纷,都觉得是陶侧妃,这才认定了是陶侧妃所为。而妾的大丫头绫香这才一时气愤,做出了这样的事情——”

从皇后刚才的态度看,姜玉莲就已经明白了只怕皇帝也会皇后一样追究将这事儿闹大了的责任。所以,她才忙不迭的改了口风。

皇帝似笑非笑:“这么说,是人云亦云了。”

姜玉莲脸色一白,诺诺的却是不敢再辩解。

皇帝又看向红蕖:“你呢,又是如何断定了是陶氏所为?可有证据?”

红蕖当然也没有证据,不过红蕖的态度又和姜玉莲不同,红蕖一口咬定了:“虽然妾没有证据,可是肯定是陶氏所为!否则,如同林嬷嬷所说,既然发生了这件事情,又如何不告诉我知晓?分明是做贼心虚,想要瞒天过海!”

陶君兰没想到自己的这么一个决定倒是成了让人怀疑自己的理由了,当下哭笑不得。不过,她也没急着辩解,而是征询的看向了皇帝。

皇帝颔首许了。

她这才出声道;“之所以不愿意告诉你,却是不想你在这大喜的日子里难过罢了。也并非是不想告诉你,只是想拖延几日罢了。而且,当时也并未请大夫诊断过,我是想着等到日后确诊了再告诉你。否则万一不是,岂不是让你白难过一场?”

红蕖却是油盐不进:“谁相信你的鬼话?你有那样好心?”

陶君兰不欲与红蕖在此处吵嚷起来,于是便是闭紧了嘴一句话也不说了。而事实上,她也根本就没有那个必去去解释什么——反正事情不是她做的,她也犯不着心虚。

皇帝看着陶君兰镇定自若,有条不紊的样子,倒是高看了她三分,同时心里也有些相信这件事情应当不是陶君兰所为了。

不过,皇帝还是不大痛快——看看红蕖这幅粗鄙的样子,再看看姜玉莲那副无辜可怜的架势,皇帝是真觉得自己亏待了这个二儿子。这些女子美则美矣,却是没有一个品行过关的!唯独一个陶氏还算看得过去!而再想想刘氏,皇帝就越发的对李邺愧疚了。他觉得之所以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主要还是因为没有王妃坐镇的缘故。陶氏再能干,毕竟也只是侧妃一个,名分摆在那儿,她能镇得住谁?若真镇得住,也不至于李邺刚走就发生这样的事情了。一时,皇帝又想,若是李邺在边关得知了这些消息,会是什么反应?虽说不至于影响大局,可却也是不可能做到心平气和的。少不得要心烦气躁一番——那可是在战场上,如何能因为这些小事儿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