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静平的事情自然也是传到了刘氏耳里,刘氏听闻后,当即冷笑一声:“一路穷酸货。”

紫玉叹了一口气,动了动唇,却是到底没将话说出来。陶家的人只是暂住,可是刘家的人却是……昨儿老夫人还打发人来问,有没有多余的料子,说是几个少爷要做出门穿的衣裳。

刘氏随后也跟着叹了一口气:“罢了,李邺他愿意贴补,我又能管得着?只恨我没那个本事罢了。”顿了顿,却是又有些冷笑:“不过,陶家人也是个不懂礼的,进了府,竟是连安都不来请一个。”

紫玉对这个倒是没什么意见,当下附和道:“听说王爷直接就带去了沉香院。若沉香院那边识趣倒好,若不识趣,只怕不会来了。”

“府里如今哪还有我的地位?”刘氏幽幽道,颇有些怨气冲天:“那个小贱种不过是满月,竟是要闹出那般大的阵仗。也不怕福薄承受不住!”

“王妃还是别再说这样的话了,不管怎么说,您总是王妃。”紫玉听着也觉得有点儿太过了一些,毕竟不管陶氏如何可恶,可孩子到底是无辜的。当下便是劝道:“再说了,那孩子虽然如今还养在沉香院,可指不定哪天……到时候,那就是王妃您的孩子了,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刘氏恨恨咬牙:“若钰儿还在,我何至于此?更不必去巴巴望着人家的儿子。若钰儿还在,那贱种给我我还不要呢!”

刘氏说这番话的时候,几乎是状若癫狂了。看着她这幅这样,紫玉自然也不好再多说,只是觉得刘氏活得太累了,而且命也着实苦。好不容易辛苦有了孩子,又千辛万苦的保胎直到生产,可没想到,这般小心翼翼的养着,却到底还是没养活。竟是还没满月就去了。

当然,她也明白这个孩子没了对刘氏的打击到底有多大。正因为打击太大了,所以刘氏整个人最近似乎都有点儿不大好了。遇到事情便是十分偏激不说,手段也渐渐阴狠起来。竟是让人瞧着有些害怕。

“他们不懂礼,我们却是不能不懂礼。这样,你收拾一套文房四宝出来,让彩月送去客院吧。”刘氏唇角一挑,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来。

紫玉应了,寻了东西出来之后又叫来彩月,见了彩月之后,紫玉心中一动,顿时明白了刘氏的意思:彩月容貌虽不见得多出色,可身段却是妖娆。最关键的是,彩月素来就是个心比天高的。曾经好几回特地守在李邺要经过的地方。

紫玉犹豫了一下,又凑上去嘱咐了几句。

彩月眼睛顿时就亮了。接过东西也没立刻过去,反而回房去打扮了一番。

而陶君兰此时正趁着李邺去外书房的功夫和陶静平说话。自然,说的却是一些悄悄话了。譬如:“如今既回了京城,你有什么打算?”

陶静平显是心有成竹,被陶君兰一问之后便是立刻答道:“父亲当年这个时候,已经是举人了。我今年也准备下场试试。姐夫的意思谁也是如此,他应该会支持我。有他的帮助,想来中举应该是轻而易举。只是若再要往上,就只能凭借自己的实力了。”

陶君兰一听这话,顿时明白了陶静平的意思。犹豫了再三后,她还是问道:“若是王爷帮忙,会不会有舞弊之嫌?”若被人查出,只怕于前途名声有碍。

陶静平一听这话顿时笑了,眼底一片平静,神色却是清冷:“大姐有所不知,如今官场都是这么来的。至于舞弊——我又不请人代考,也没买过考卷,只不过提前拜访一下主考官,请主考官替我批改一下文章罢了,算不得舞弊。再说了,若不这般,若真要一点点去考,就怕有人从中作梗。”

陶君兰听见“有人从中作梗”这四个字后,顿时心头重重一跳。末了神色也凝重起来;“不管如何,静平,你不可以身犯险。陶家,就剩下你这么一根独苗了。”

陶静平微微笑了,带着与面容有点不大相符的沉稳:“大姐放心,我再不是当初那个小少爷了。你就等着我光耀门楣就是了。”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握住陶静平的手:“辛苦你了。”算起来,他年岁也不算大,就要背负这些……

“父亲当年能做到的,我自也能做到。大姐莫要小看我。”陶静平露齿一笑,面上全是笃定之色:“当年对付过陶家的,总有一日,我会一样样的讨回来。欺负过你的,我也会替你讨个公道!”

“什么公道不公道的。”陶君兰酸楚一笑:“比起那个,我更想看见你平平安安的,成家立业。让陶家枝繁叶茂。”

“会的。”陶静平含笑而答:“一定会有那么一天。”顿了顿,他突然试探着问了一句:“王爷的嗓子,果真没有恢复的可能性?”

陶君兰呼吸一顿,有些为难的看着陶静平:“怎么突然这样问?”

“没什么。”陶静平平静一笑,语气随意:“就是想问问。觉得王爷那样的丰神俊逸的人有这般缺憾,着实是太可惜了。若能恢复,那便是完美了。”

陶君兰含糊一笑,不置可否。只是瞧着陶静平的时候,心中隐隐有些心虚。瞒着自己亲弟弟的滋味,着实不好受——可这样的大事,若没有李邺的同意,她如何也是不能说的。哪怕那是自己的亲弟弟,也是一样的。

“孔家那边,咱们陶家出事之后,是个什么态度?”陶静平平和的转移了话题:“我以为,当初孔家应该不会退婚的。”毕竟,孔玉辉当初是那么的喜欢大姐。他以为,孔玉辉总会对大姐好的。可没想到……

“退亲了。”陶君兰平静一笑,提起旧事倒是半点没有迟疑,只是有淡淡的讥讽;“和孙家定亲了。娶的是孙菲菲。孙菲菲你应该记得吧——”

陶静平面色微微扭曲,眯起的眼睛里毫不掩饰厌恶的光:“自是记得。”

“孔玉辉后头倒是想纳我做妾。”陶君兰看着陶静平浅笑着说出这句话,然后看着陶静平面色一点点变得阴沉后,才缓缓道:“如今的陶家,早不是当初的陶家。静平,告诉你这些,是因为你现在是陶家唯一的男丁,将来会是我和小妹的依靠。你要混迹官场,就要练就一个本事:那就是千万不要被人的表面所蒙蔽。孔玉辉那样的,不过是最常见的,还有些人隐藏得更深,算计得更狠。你若是不能看透这些,将来也不过是上当受骗被人蒙蔽利用罢了。而且,不要光一味的想着去讨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你站在高处俯瞰他们的时候,他们就像是蚂蚁,纵然使出浑身的本事,也将对你没有任何威胁。而你,却能一指头碾死他们。你明白么?”

之所以特特的说起这些,是因为她发现如今陶静平虽然看似平静,可是却带着深深的复仇心理。若真让陶静平带着这种心思去混迹官场,她怕要不了几天陶静平就会出事。在没有绝对的实力之前,她并不赞同陶静平去复仇。她希望他如李邺一般,先学会隐忍。然后……一击致命。

陶静平讶然的看着陶君兰,随后由衷而发:“姐姐和以前,不一样了。”

陶君兰温和一笑,坦然承认:“自是不一样了。经历了这么多,谁还能和以前一样?”仇恨的种子,同样埋在她的心中,只是很深罢了。

“大姐,你做侧妃委屈吗?”陶静平又问,这次的神情,却是和小时候那会子很相似了。眼巴巴的看着人,带着疑惑和好奇。

陶君兰虽然诧异陶静平为何会这样问,想了想却还是如实答了:“天底下,想做侧室的人,只怕是没有吧?委屈谈不上,只是到底……”有所遗憾罢了。遗憾不能光明正大的和他并肩而立,不能光明正大的称他为夫君,甚至死了之后也不能光明正大的和他同穴而眠。

若有选择,她何尝不愿意做那他的正妻?

“世上之事不能样样随人心愿,所以也没什么可委屈的。人人皆是如此。”陶君兰微微一笑,伸手拍了拍陶静平的肩膀。

陶静平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改日有机会的话,小妹出宫了,我再带她去见你。她如今在太后宫中也算是不错,倒是不必太担心她。”陶君兰笑着言道,就怕陶静平担心陶芯兰。

陶静平微微一笑:“她那鬼灵精的性子,在哪都混得开。”那时候,母亲带着陶芯兰出门,陶芯兰总能轻而易举的讨了那些长辈们喜欢。反倒是陶君兰,安静温柔,却总容易被忽略。

末了,陶君兰又让红螺取了一个匣子出来,笑着递给陶静平:“既然要下场,难免出门结交朋友。虽然如今陶家的家业没了,可好歹也不至于缺了这点银子。该花钱的时候,你也不能小气了。”

陶静平顿时微涨红了脸,连连推辞:“这如何使得?大姐还是自己留着吧。让人知道了也不好——”“这是我的私房,谁也不会知道。再说了,你若觉得不妥,不若以后加倍还我罢。”陶君兰也不强逼着他收下,反而如此言道。陶静平微微想了一想,到底是伸手接了过去:“那用完了,我再来寻大姐要。”心里却是打定了主意,回去之后好好记下来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