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君兰顿时一惊——“谁不好了?怎么不好了?”

碧蕉怕惊了陶君兰,不敢再大声嚷嚷,忙缓和了语气:“听说是小公子病重,太医说情形不好,让准备……如今王妃叫人按住了那太医,往死里打呢!”

陶君兰撑着手勉强半坐起来,“这事儿是真的假的?”

“千真万确。”碧蕉言道,顿了顿又道:“是古姨娘身边的大丫头果子奉了命过来跟我说的。怕给那太医真打死了,让我侧妃您赶紧过去。”

既然消息确实,陶君兰自是不敢再耽误了,当下忙让红螺青枣扶着自己起来穿衣裳。这万一去晚了,那太医真给打死了。别说刘氏,就是李邺也不好交代。御医是什么?虽然不是朝廷命官,可是那也是有品级的!即便是王爷皇子,也不能说是随随便便就敢打死的!况且,人家就是来看病的,难道你孩子病重,人家只是说了真实情况,你就要给人打死?这没道理不是?红螺看陶君兰着急得不行,怕忙中出错,生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便是侧头吩咐碧蕉:“去,将人都叫起来。再让人点十二盏琉璃灯笼,抬了滑竿来。”这么黑的天,若是陶君兰自己走,危险自是不必言说。再说了,陶君兰身子笨重,等她自己走过去了,也不知道猴年马月了。

陶君兰看着红螺镇定的样子,自己倒是有点儿觉得自己慌了神,连冷静都失去了。忙定了定神,又让人捧了水来抹了一把冷水脸,这么着才算是彻底冷静下来了。

红螺给陶君兰穿戴齐整之后,又特地给额上戴了个白狐皮的抹额,身上也加了一个紫貂褙子在外头,末了还给笼上了大毛的披风。这才扶着陶君兰出了屋子。也不她谨慎,而是如今夜里实在是太冷,若真受了寒那可是划不来。

在红螺看来,太医即便是多挨几板子也不至于就立刻死了。而陶君兰这般金贵,哪里是太医能比的?哪怕就是太医死了呢?陶君兰也是不能有半点闪失的。再说了,若真刘氏打死了那个太医,那倒是好事了——至少对陶君兰来说是好事儿。犯了这样的大错,被贬斥是肯定少不了的。说不定上面一怒之下,直接褫夺了诰封,夺了正妃之位呢?那到时候陶君兰就有机会了不是?

红螺想的这些,陶君兰自然是没功夫去想的——她哪里还能顾得上去盘算怎么对自己才最有利益?她这会急都急死了。只知道,若真太医被打死了,李邺那肯定是要被连累的。夫妻一体,这话就是这么个意思。固然是刘氏做下的这个事儿,李邺连知道都不知道,可到时候挨罚挨骂,李邺一样得一同受着。

李邺若真因此坏了名声,那以后可还怎么施展抱负?少不得要背骂名了。

一路在陶君兰的催促之下紧赶慢赶,总算是赶到了刘氏的院子。还没进院子,她就听见了一声声的呼痛声。

陶君兰心中一紧,忙让停了轿子,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进去。待看清了情形,被按在板凳上打板子的人的确是太医,忙大喝一声:“还不给我住手!”

打人的都是刘氏叫来的人,哪里会听陶君兰的话?只当是耳旁风过罢了,手上根本连个迟疑都没有。

那太医的童儿见有人来了,忙歇斯底里的大喊:“快救我师父!快救我师父!”

此时那童儿早已经是满面惊惶,怕得不行了。而且他身上衣衫都扯破了好几处,之前发生过什么显然已是一清二楚了。

陶君兰又惊又怒,惊的是刘氏如此胆大,怒的是这批人竟拿她当耳旁风。当下气得连连冷笑,侧头吩咐刚才已经被找寻过来的周意:“周意,去,将人给我打开,将太医救下来!”

她是真气急了,所以自然语气也就好不到哪里去。那么一冷了脸,以前做二品大员家千金的威严倒是又都回来了。这一嗓子虽然声音不高,可出奇的却是让刘氏的人手里都一个迟疑。

周意也是知道轻重的,他心里也憋着火呢,当下好不容易等到了陶君兰发命,哪里还能忍得住?直接看了左右一眼,率先就上去了。逮着领头打板子的那个一个耳光就扇了过去,嘴里骂道:“猪油蒙了心了?什么事儿也敢干?侧妃的吩咐都听不见?”

周意是李邺身边的左右手,自然在府里也是有威严的。至少在下人跟前,谁敢轻慢了他?就是主子们,说句不好听的也要赔笑脸呢。不然万一他在李邺跟前说几句不好的话,那可怎么办?

刘氏自己的人也清楚,王妃是没有侧妃受宠的,王爷心尖尖的那位,只有陶侧妃一人。方才故意当没听见,也是想着王爷不在府里,正妃毕竟是正妃,哪里还能被一个侧妃压住了?而且也是看陶君兰素日脾性好,料定了陶君兰不敢怎么样的。

可没想到,如今陶君兰这么一发威,竟是比刘氏还吓人三分。一时之间,倒是都有点儿愣住了。所以被周意这么一巴掌下来,所有人俱是心生惧意,气势上就短了三分。两下三五除二的,也就被周意带着人都推开了。

那童儿年岁也不大,此时被放开,眼泪倒是刷的一下下来了。哭着喊着叫着师傅就扑了过去,结果压到了他师傅的伤,顿时就又听见一声惨叫。

陶君兰有些不忍心的转过头去,吩咐周意:“快,将太医背到客房去安置了。再去请大夫来看看。”一面说着,一面又亲自上前去,待到那太医被扶着站起来后,上前笨重的施礼告罪:“今儿是咱们端王府失礼了,让先生受罪了。我在这里给先生赔罪了。如今事情还没处理完,待一会儿,我再来给先生告罪。”

陶君兰没敢说什么原谅不原谅的话——换做是她,只怕心里都恨死了,哪里还能原谅?就算太医自己原谅了,太医的家里人那头呢?

一想到之后这事情还不知道该怎么了结,陶君兰就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不过她心里也明白,如今最要紧的,还不是这个事儿。最要紧的,还是端王府嫡长子李钰的病情。

那太医倒是也是个明理的,当下也没多说什么,许是疼得说不出话也不一定,反正就这么让周意扶着出去了。

陶君兰这番作为自然也有人早进去禀告了刘氏,所以这头太医还没带走呢,那头紫玉就出来了,一声冷喝:“谁敢将这庸医带走!陶侧妃,您连王妃的命令也不听了?”

陶君兰冷冷的扫了紫玉一眼,最后只说了一句话:“你若真为你主子想着,就该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说完这话,她看都没再看紫玉一眼,直接就从紫玉身边走了过去。

紫玉气得不轻,见陶君兰若无其事的淡然和她擦身而过,有那么一瞬间简直想直接伸手将陶君兰推开——若是因此将那碍眼的肚子也给推没了,倒是大快人心。不过这个念头也不过是一瞬而逝罢了,紫玉的手指动了动,到底是没敢。

陶君兰此时自然也顾不上什么避讳那神婆说的话了,一路直接就进了里屋。

紫玉虽不敢推陶君兰,却也不肯放陶君兰进去,张开双臂就直接拦在了里屋的门前头:“陶侧妃止步!您不能进这个屋!”

陶君兰住了脚,也没强行闯进去,便道:“那就请王妃出来说几句话吧。”

紫玉强势的一口回绝了:“王妃身子不好,怎么能挪动?还请陶侧妃见谅则个,另外天寒地冻的,咱们主院的事情就不劳陶侧妃操心了。怎么着,陶侧妃夜闯咱们院子,将那庸医带走不说,如今还要替咱们王妃做主了?”

这一句句的质问,都是诛心之言,但凡陶君兰若是有半点犹豫或是软弱,此时大约也就只有躬身道歉退走的地步了。可陶君兰哪里又会被一个丫头给说得退缩了?当下只冷笑:“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丫头。你既有这般口才,那怎么就不劝着王妃?王妃做出这样的糊涂事儿,其中你的罪过就不小!待到王爷回来,我一五一十的禀明了此事,到时候少不得要好好替王妃清理清理身边的人了!你们这般奴才,留着何用?”

这话其实是陶君兰一开始就憋在心里的想法了——事关自己的儿子,刘氏盛怒之下失去理智可以理解。可为什么竟没一个人规劝着,反而如此纵容?一个个的,都是什么心思?要将端王妃闹得名声扫地才肯罢休?她还真不信,刘氏身边这么多人,就没有一个知道太医是不能打的。所以这会子紫玉还敢拦着,还敢说那么些话质问她。她自然也就不客气了。陶君兰每说一句,紫玉的脸色就白一分。最后竟是一句话也反驳不出来。陶君兰见状,心中却是越发的怒气翻滚——见了这个情况,显然紫玉也是清楚打了太医是什么后果的。可即便如此,紫玉也没拦着刘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