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在清闲,也不担当风险。”陶君兰笑了笑,避重就轻。

静灵垂着头看不清楚神色,不过声音里头倒是听不出来:“侧妃说得是。清闲得好。”

陶君兰便是含笑不言了。她心里明白得很,静灵好端端的突然来求见,未必就是真的只是求见。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句话是从来都不变的真理。

况且,之前怎么不来拜见?偏就等到了现在。真要攀交情,她刚进府的时候就该来攀交情,而不是现在。现在上门来,怎么看怎么都是有事相求的架势。

不过,她自是不可能主动去问。所以干脆沉默下来,等着静灵按捺不住主动开口。

“听说王爷要纳妾了?”静灵良久之后终于开口,语气竟是带了几分涩然。

陶君兰讶然的看了静灵一眼,随后一笑:“嗯,是要纳妾了。是宫里出来的古女官。”她有点儿明白静灵今儿来是为了什么了。

静灵蓦然抬起头来,眼里有一层倔强和不甘:“为什么?”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为什么,倒是将陶君兰给问住了。

陶君兰看住了静灵,将静灵面上的神色尽收眼底。良久才吐出一口气,淡淡道:“这有什么为什么的?王爷总不可能一直不纳妾。”

“为什么是她?”静灵又问,这次眼里竟是蒙上了一层水雾,身子也微微有些发颤,像是十分恐惧,又像是太过激动不甘心。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这下她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静灵这分明就是还没死心。

沉吟片刻,她挥挥手示意青枣等人下去:“我和她单独说几句话。”待到人都退开了,她笑着指了指之前丁嬷嬷坐的圆凳:“静灵你坐。”

静灵倒是没客气,直接就坐下了,不过目光一直没从陶君兰的身上挪开。

陶君兰端过蜂蜜玫瑰茶抿了一口润了润喉咙,这才轻声开口了:“你如今还没死心不成?”

静灵缓缓低下头去,渐渐双肩开始剧烈颤抖,裙子上渐渐的便是晕开了一点点湿润的花朵。半晌后她终于开口:“死心?怎么死心?本来我以为可以死心了。可突然又冒出来一个古氏!”

静灵的声音里充满了嘲讽和不甘的味道。还有明显的哽咽。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为静灵的死心眼而叹气。

“你只是执念。”陶君兰看着静灵,语气坦然诚恳:“其实,你难道真就认定了王爷不成?王爷再好,可终非良人。他已经有了正妃侧妃,还有两个侍妾,马上要有第三个。以后还会有更多个。到时候,你又怎么自处?”

“可我就是不甘心!”静灵执拗嘶吼。是真的嘶吼,完全就是从喉咙里硬生生挤出来的声音。“我从小就跟在王爷身边,一直都是我伺候王爷!我一直认为这辈子就一直跟着王爷了!可是谁知道……谁知道……”静灵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最终化成一声声不成调的哽咽。

陶君兰又叹了一口气,静灵这样……实在是叫人没办法不去叹气。或许站在她的角度上,静灵这样的执念是傻。可在静灵看来,这却只是一种坚持吧?

“你既这样在意,那就更不该做他的人。”陶君兰声音平平,带着些微的嘲讽:“不然,以后你怎么受得了?每次他在别人处过夜,你心里会不会无比的煎熬?看见他宠爱别的女人,你心里又是什么滋味?你再想想,将来你的孩子也会是庶子庶女!你心里会不会觉得难受愧疚?”

静灵怔怔抬头看着陶君兰,良久却是惨然一笑:“这难道是你的心声?那会子你非要离宫,莫不是也怕这个?”

静灵这话纯粹是有点儿恼羞成怒的味道。

陶君兰笑了笑,倒是没否认直接就承认了:“是啊。若不是害怕这个,我又怎么会离宫?”

“那你怎么又回来了?怎么现在不怕了?”静灵咄咄逼人,连连冷笑。这幅尖酸的样子,倒是颇有些以往德安宫大宫女的味道了。

陶君兰微微一笑,随手在树上揪下一片叶子在指尖把玩,语气更是随意:“怕啊,怎么不怕啊?一想到这些,我就怕得厉害。至于为什么回来——却是无需告诉你。我只能告诉你的是:若你真执意如此,陪上的只有你自己的一辈子。你若嫁给普通人,平平安安的一辈子,有什么不好?”

“我做不到!”静灵蓦然哭出声来,一把捂住自己的脸。眼泪一颗颗从指间渗透出来,濡湿了白皙的手指。

“可这般强求,又有什么结果?”陶君兰低叹,将叶子折了又折,翠绿的树汁染了一手:“你可知道,王爷为何答应了古氏当妾。”

静灵神色一动:“难道有什么内幕。”

“那是太后的意思。也为了平衡府中的局势。要知道,若真只独宠一人,迟早都会出事的。哪怕是我,也不能例外。”陶君兰苦笑一声:“你以为我又心甘情愿了?可心里再难过,面上还得带出笑来。你可又明白了?”

末了,陶君兰诚恳的看着静灵:“静灵,你如今只想着如何在他身边,却不曾想过,真正在他身边了,又是个什么感受。”

“我不在乎!”静灵一脸的坦然,更带了几分傲然:“又如何会在意这些?只要能和他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我甚至可以不求他的宠爱,只要能常常看着他,我也就满足了。”

说完这番话后,静灵直接看向了陶君兰,眼里带着某种炙热。

陶君兰忍不住苦笑——她觉得自己今儿这些话都白说了,根本就没有起到半点作用。又或者对于静灵来说,如今她根本什么都听不进去吧?

执念也好,坚持也罢,陶君兰都不看好静灵的这一腔炙热的情感。要知道,从始至终李邺就从来没有对静灵有过任何的男女之情,又谈何来的以后?况且,现在李邺的心思,都还在她的身上。就算哪一日她失宠了,李邺不再喜欢她了,恐怕也不会对静灵有什么想法。

毕竟,静灵也说了,在一处这么多年了。若是真的想要有什么,还能等到今日?

“我愿意喝下绝子药。侍奉王爷。也愿意替侧妃做任何事情!”静灵忽然开口,毅然决然。

陶君兰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她没想到,静灵这么一开口,竟是这么彪悍的一句话。实在是太过惊骇了。

“你可知道那是什么药?”陶君兰声色俱厉。

静灵一脸平静:“自然知道。”

“那你还——”陶君兰真的被静灵这种决心给镇住了。

静灵惨然一笑:“为了王爷,我什么都能付出。没有什么,比王爷更重要。”

“痴儿。”陶君兰震撼良久,只苦笑着吐出了这两个字。真真是痴儿,痴念到了这个地步,她是真的有些不知说什么好了。这样的孺慕之情和满心的在意,怕是她也比不上静灵。和静灵一比,她顿时被显得如此的自私,如此的不够坚定。

此时,还能说什么?怕是说了静灵也听不进去了。

“可我为什么要帮你?”陶君兰是真不愿意帮这个忙——倒不是为了吃醋,而是真不想让静灵这辈子都郁郁不乐。这样爱慕李邺的一个女子,她是真心不想就这么还未曾开放就凋零。

所以,她宁愿只觉拒绝。

静灵惊怒又愕然的看向了陶君兰。

陶君兰一脸平静。

“你……”静灵又惊又怒的出声。可不等她说完,陶君兰便是直接打断了她的话:“我什么我?我又有什么义务帮你这个忙?”

静灵霍然起身,恼怒不已:“你竟是如此冷血!我都愿意喝绝子药了,与你哪里还有半点妨害?你难道连这点都容不下?”

“不是我容得下容不下,而是我没有必要帮你这个忙。”陶君兰平静的看着静灵,甚至微微一笑:“你说,我又何必帮你呢?你若要求人,大可去求王爷。求我作甚?”

静灵被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陶君兰已经扬声送客:“青枣,送客。”

静灵被激得一下子涨红了脸颊,恶狠狠的瞪了陶君兰一眼:“你竟如此小气!你容得下古氏,却容不下我!不就是因为当年我对你的针对?”

陶君兰仍是笑,大大方方的承认了:“是啊,就是因为当年的事情,所以我不愿意帮你这个忙。”

静灵已经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青枣却是已经做出了送客的架势。见静灵不动,便是出手去拉。

静灵恶狠狠的将青枣的胳膊摔开了,末了怨毒的看了陶君兰一眼:“我诅咒你!总有一日,你会后悔的!”

陶君兰蓦然沉下了脸,冷声吩咐:“这就是你对主子的态度?传我的意思,好好的让她学学规矩!”静灵顿时更加的恼怒了,正要开口。却被一下子堵住了嘴,直接就拖了出去。青枣恼怒的掐了静灵一把,“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这样对侧妃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