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姑姑也是笑:“王如跟我一说,我就立刻收拾东西过来了。不过那会儿你和王爷在说话,我也就没去打扰。横竖以后都住在一处了,还怕见不着不成?”对于陶君兰,青姑姑的态度也是从始至终都没变化过。

陶君兰被这么一说有点儿不好意思,脸上悄悄的红了红。当着丁嬷嬷和青枣的面儿还不觉得,可被青姑姑这么一说,顿时她就有点儿不自在了。毕竟,她和李邺之间还是有点儿暧昧过头了。若是正儿八经的女子,又哪里会这样和一个男人亲近?

这么一想,又觉得有些羞愧:她算是白学了女戒和规矩了。若是父母还在,只怕早就失望透顶了吧?

青姑姑是什么人?一双眼睛又是何等的毒辣?当下也就从陶君兰的神态中看出七七八八了,便是一笑,有意无意道:“刚才我和丁嬷嬷还在说呢,其实女人这辈子啊,什么家世名利都是假的。若他能对你好,不委屈了你,那才是真的好。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陶君兰一听这话,哪里还有不明白青姑姑的意思?当下自是更不好意思了。支吾着不说话,含含糊糊道:“王爷想吃蒸鱼,青枣你一会儿收拾好,上锅之前叫我就成。”

青枣脆生生的应了。

“好了,你去王爷跟前吧。厨房有我呢。你只管着王爷那就成,别一会儿王爷喝口水都没人给添。”青姑姑催促了一声,就差没动手推陶君兰了。

而陶君兰几乎是落荒而逃。面对青姑姑的理所当然,她反而觉得最不自在。

而青姑姑随后也将青枣打发了,厨房里就剩她自己和丁嬷嬷两个。

青姑姑熟稔的和丁嬷嬷说起话来:“如今咱们可又在一处当差了。”

“可不是。”丁嬷嬷刻板的脸上也是松缓下来,露出几许笑意:“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王爷都娶亲了。没想到咱们两还有再重聚的一日,真是不容易。”

青姑姑也跟着唏嘘一声,不过很快就将话题转移了:“你也瞧了这么久了,你觉得君兰如何?”这才是青姑姑真正想问的,想要和丁嬷嬷讨论的。

丁嬷嬷沉吟了片刻,给出的评论倒是很中肯:“性子倒是不错,品行也可,只是有些优柔寡断了。而且,她对王爷的心思……”

“你是不知道她在宫里是什么样。”青姑姑啧了一声,然后将陶君兰如何出宫的事情说了:“当时板子打完了,背上腿上都是没处好地儿了。动都动不了。人都迷糊了。我看着都觉得疼。真不知她怎么就那么硬性,竟是没求饶。”

这么一说,丁嬷嬷也顿时露出几分惊讶来:“她胆子那么大?太后是什么脾性,她怎么敢——”顿了顿又忍不住皱眉了:“王爷那么好的人,她怎么还……”还不肯?丁嬷嬷是想这么说的,不过到底是没说出来。不过言语之间却也是透露出了那种不满。

青姑姑摇摇头:“倒不是觉着咱们王爷不好。就是不想做小吧。毕竟,也是名门闺秀,做个宫女已经是无奈了。不过我瞧着,如今倒是慢慢的似乎有些变了心思。到底王爷这么多年的心思没白费。”

青姑姑没说的是,有那么个端王妃,若是王爷连自己喜欢的女人都得不到一个,那以后该怎么过?而且,陶君兰也的确是不错的。至少,比那个冷着脸的端王妃不知好了多少倍。

“我却是不知道她的身世。”丁嬷嬷言道,一面添了一根柴火进灶膛:“不过我瞧着王爷的意思,怕是想纳侧妃的。若是真成了,她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你也说了,端王妃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太后那儿,怕也不会高兴……”

“可不是。”青姑姑跟着叹了一口气,眉头轻轻皱着止不住的担心:“若真成了,肯定还有许多难处等着呢。不过她也不是糊涂的,她心里明白着呢。想必就算真对上端王妃,也不至于就吃了亏。”

“但愿如此。”丁嬷嬷意味深长的言道,末了又突然来了一句:“说实话。你怎么突然不在王府呆着了?”

“这是王爷的意思。”青姑姑压低声音:“我捉摸着,怕是以后王爷也不打算让我在厨房呆了。”

丁嬷嬷闻言露出一丝讶然来:“什么,你也——”末了又苦笑:“王爷可真是在意陶小姐。竟是费这么大的功夫。”

青姑姑没接话,可是表情却是赞同的。

以上这番话,也亏得陶君兰是没听见,否则只怕就要惊掉下巴了。她怎么也想不到,青姑姑和丁嬷嬷竟是会在背后悄悄的议论她,还全然一副她肯定会和李邺在一起的心态。也幸而是什么都不知道,否则只怕要羞窘得不能见人了。

而此时,陶君兰正陪着李邺看着账本——说真的,她是真觉得李邺的私产有些多了,就她冷眼看着,光是铺子,江南的茶园,还有什么丝绸行之类的就不少。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越是到了年关上,李邺就越是忙起来了:年关了,也该算算一年的总账了。就算他不需要亲自算,可是总好歹也要过目一下的。倒不是不信任底下的人,而是怎么也要意思意思。不然,自己家的产业,总不能一问起来三不知吧?

看着那一摞摞的账本,说真的,陶君兰自己都替他觉得累。

因她在一旁待着也是无聊,所以她便是索性打算找本书来看。正找着呢,却是听见李邺道:“你会看账不曾?”

陶君兰先是一愣,随后便是笑了:“自是会的。不过不熟。以前也曾帮着母亲打理过私产。”

李邺随后就指了指另一摞账本:“替我瞧瞧如何?”

陶君兰挑眉,忍不住玩笑一句:“你也不怕我将你的钱卷走了?账本也是随意能给人看的?”

谁知李邺抬起头来,定定的看着她似笑非笑,双目灼灼:“若是你,自是无妨。”

陶君兰被他看得不自在,忙转过头去不敢再玩笑,悻悻的在心里哼了一声,总觉得她这是有点儿被吃定了的架势。末了又有些狐疑:李邺以前也不像是这样啊,怎么突然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呢?

说真的,现在越是相处,她就越是觉得李邺素日里温润如玉的样子,根本就是一层伪装了。真正的李邺,根本就不像是一眼看上去的那样。

陶君兰低着头,自也是没瞧见李邺一直翘着的唇角,以及一直带着笑意的眸子。更甚至,到了最后,李邺看的哪里还是账本?分明就干脆的放下账本看她了。

不过,陶君兰倒是一直老老实实的看着账本,也无从发觉李邺的小动作。

而李邺呢,看着看着,不仅是目光,更是连笑都温和起来。

接下来一连着几天,陶君兰和李邺凑在一处都是在看账本,倒是也没有别的尴尬事情发生。只是关于那个装满首饰的匣子,却一直在陶君兰心里耿耿于怀。尤其是李邺那句话。而且那个匣子最终李邺也是没带走。而且每次她一提起这事儿,李邺就不动声色的将话题转移开去,可偏她自己还觉察不了。每每只能等到李邺走了,才又懊恼的想起这件事情来。

陶君兰觉得,李邺转移话题的功夫,还真不是一般的厉害。若是与他做对手,只怕只能被牵着鼻子走也不自知吧?

至于侧妃的事情,李邺也没再提及,那架势似乎是非要等着她主动去问似的。可是陶君兰哪里能开得了口去问?最终也只是搁置下来罢了。

一转就到了腊月初八。按照规矩,陶君兰自也是熬了腊八粥的。不过等到熬了粥才想起来——李邺今儿应该是不会来的,今日肯定是要进宫去的。当下不免笑自己糊涂了。不过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她忽然发现她竟是对李邺来这里如此的习以为常,那种感觉,就像是她理所当然的觉得,李邺就是这里的一份子一般。

又或者说,她现在几乎是没有什么地方和李邺无关了。她的生活里,她每天想的,她每天看见的在意的,都是李邺。

这个念头,让陶君兰多多少少有些吓了一大跳。她忍不住沉吟: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结果却是怎么也想不出来。

半年之前,她明明还想着如何远离李邺,可是如今,她却已经是心心念念的盼望着看到李邺了。该说世事无常呢?还是该说她自己善变呢?

陶君兰自己都有些苦笑了。照着这么下去,只怕她和李邺是再也分不开了吧?或许根本不用以后,现在已经是如此?

就在陶君兰失魂落魄的想着这些的时候,丁嬷嬷却是面色古怪的过来了:“小姐,门外来了个客人,说是您的旧相识——”

陶君兰顿时大为惊奇,她的旧相识?当下下意识的便是问丁嬷嬷:“是谁?男的还是女的?”“却是个女子。”丁嬷嬷如实相告:“年岁和您差不多。容貌也不错。看穿着打扮,家境也是不错的。是姑娘打扮。她说她叫采鸢。”采鸢?!陶君兰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