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蓉睡的久了,整个人都是虚的,声音也绵软无力,可她一开口,陈潮生的眼圈就红了:“我现在就去刮,现在就去……”

明蓉却缓缓的抬起手来:“你让我摸一下……”

陈潮生赶紧把头低下来凑过去,明蓉轻轻摸了摸他下巴上的胡茬,皱眉:“很扎……”

“我以后会天天刮胡子……”

陈潮生说着,声音几乎都要哽住了,他别过脸,让自己平静了几秒钟,这才缓缓转过脸来,握紧了她的手送到嘴边,轻轻亲了一下:“蓉蓉,你知不知道,如果周山的电话再晚来一会儿,我怕是就要死在香港了……”

那样的车速,他整个人又是几乎放空的状态,事后想一想,他怕是压根就存了同生共死的心了。

“陈潮生,我心里很难受,像是空了一块一样……他是为了救我,如果他不曾执意把我赶下车,让我藏起来,我怕是也跟着一起变成一具烧焦的尸体了……”

明蓉的眼泪又往下落,陈潮生看着她哭,却并不曾哄劝。

医生说,她这样的情况下,能哭出来才是好事,怕就怕她憋在心里,憋出病来。

“我知道,蓉蓉,我明白你的心情……你和他,在一起那么多年,和亲人也没有什么差别,他又是为你而死……”

“我回来的路上都想好了,不管我们将来生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都给他取名叫怀瑾吧……”

“怀瑾?”

明蓉有些不解,陈潮生起身坐在她床边,让她舒服的靠在他怀中,他摸了摸她的头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却问了她一句:“饿不饿?”

明蓉点点头,陈潮生吩咐了人去把早就准备好的粥汤都端过来,一勺一勺的喂她。

明蓉吃了小半碗就摇头,陈潮生也不逼她,她如今身子虚弱,没有胃口,若是贸然吃的太多,怕是会伤身。

明蓉看着陈潮生放下粥碗,轻轻说了一句:“我想去墓地看看他。”

“你身子撑得住吗?”

明蓉点点头。

陈潮生没有多说,只是让她穿了羽绒服,又戴了帽子才可以出门。

不过才刚刚初冬,他也太小心了,可明蓉却没有推拒,乖乖的听话穿上了。

陈潮生亲自开车送她去顾长锦的墓地,他们去的时候,程茹刚刚离开。

明蓉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却没有理会她,她也并未曾多看她一眼,就径直走向了顾长锦的墓前。

墓碑上的顾长锦,白色的衬衫,乌黑的头发和双眉,他微微的笑着,笑容柔软,一如当初。

明蓉的眼睛一点点的红了起来,她把来时买的白玫瑰放在了他的墓前。

她最喜欢玫瑰,喜欢红玫瑰的热烈,奔放,旺盛的生命力,可顾长锦却喜欢白玫瑰。

其实她知道,他是因为她喜欢,所以才喜欢。

长锦,希望来生,我们可以做真正的亲人,希望来生,我们都能幸福无忧。

两个月后,将近年关的时候,程茹生了一个漂亮的小男孩。

明蓉没有去看过那个孩子,可是听人说,那孩子简直就是一个小小的翻版的顾长锦,顾太太看到孩子的第一眼就哭的几乎昏厥了。

再后来,她听人说,程茹想和顾家抢孩子的抚养权,可顾太太死活都不肯,程茹到底心虚,只得放弃了。

据说,顾太太连顾家的门都不让程茹进,更不要提见孩子一面,程茹想孩子想的几乎发疯,日日守在顾家的大门外,却也总是失望而归。

明蓉并不想理会这些,顾长锦已经死了,她和这些人都没什么关系了,程茹当初要跳崖,如今却还不是好端端的活着。

明蓉曾想过要不要她死,可到最后,她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一个母亲,自己亲生的孩子,却不能养在身边,未出月子就被人强硬带走,连见一面都是奢望,这才是对一个女人最大的折磨。

与其让她死的痛快,不如就这样一辈子活在煎熬之中。

明蓉担心的只有那个孩子的将来,她只能祈祷上天,要他承袭顾长锦的善良和美好,让他有一个好的未来。

*****

那一年的新年,很多人的生活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徐家人早已迁去菲律宾,从此销声匿迹,而庄家,也一夕之间沉寂了下去。

庄静姝草草下嫁了一个二婚的中产男人,可婚后没几日,就传出了家暴丑闻,明蓉有一次无意在电视上看到了庄静姝。

她正对着媒体絮絮哭诉丈夫的粗暴无礼,还向众人展示她身上被打出来的斑斑伤痕。

明蓉看了两眼,就直接换了台,对于这个女人,她不会有任何的同情。

她也永远不会原谅。

毕竟,她和程茹都还活着,可最无辜的顾长锦,却早已经长埋地下。

虽然当日绑走她的那些人,都付出了应有的代价,虽然将顾长锦的车子逼下山崖的那个人,也已经丧了命,可顾长锦终究还是回不来了。

明蓉经历了这一场劫难,看清楚了很多的人和事,而与顾长锦的生离死别,却让她更加珍惜陈潮生对她的感情。

那个新年,她和陈潮生都是第一次,和自己的另一半一起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