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若兰连连摇头,缓步向后退去:“请你放我回去,现在就放我回去……”

“回去?回傅家么?可是母亲,我也是你的孩子……”

卫子琛一抬手,他的下属立时上前将检测报告递给了卫若兰撄。

“母亲您好好看看,报告单不会撒谎……偿”

卫若兰甩手将那报告单打开:“我不看,我要回家去!我现在就要回家去!”

卫子琛安静的看着她,不知多久,他方才声音沉鹫的缓缓开口:“从此以后,这里,才是母亲的家。”

三日之后。

傅家众人抵达佛罗伦萨。

傅老爷子已然不能走路,却执意要同来,再一次踏上这一片他曾发誓终生不会再来的土地,他无法形容他此刻的心情多么复杂。

如果当年,他们未曾来这里,未曾遇上那个男人,那么一切都不会发生,他也不会在年老之时因为心内的恐惧而犯了糊涂,差点害了他和若兰的孩子。

所有的新仇旧恨,就在这一次彻底的做一个了结吧。

若兰若想起往事,他会遵从她的心愿让她自己做出抉择,无论怎样,他都会尊重她的决定。

而不是如当年那样,在觉察到她的变化之后,他决然的洗去了她那一段记忆,用这样永绝后患的方式,将她一生留在了自己的身边。

亚伯拉罕家族,那个神秘巨大的豪华庄园的最中心处。

装潢精致富丽到了极致的那一栋小楼,终于迎来了它静候了三十年的女主人。

只是此刻,所有的仆从都肃穆沉静的站在楼下,整栋楼里安静的几乎连呼吸声都能听得到。

卫若兰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关了整整一夜。

卫子琛就守在卧房外,守了整整一夜。

黎明将至,房间的门终于被人从里面打开,卫子琛一双眼睛倏然亮了起来,“母亲……”

卫若兰那一张脸却依旧淡漠而又疏离,她的目光凉凉从卫子琛充满期盼的脸上滑过,最终落在楼下那一个已然苍老垂暮的男人身上。

“若兰……”

男人激动的眼眶湿润,低低唤她的名字。

卫若兰面无表情的走下楼,经过卫子琛的时候,她似乎是停顿了一下,而这短暂的片刻停顿,却让卫子琛双眸明亮如星:“母亲……”

他喃喃的唤,却换来卫若兰唇角一抹冰凉的笑。

“母亲……”

卫子琛觉得自己仿佛落入了冰窖之中,全身上下都冷的颤栗。

他茫然的望着她,渴慕的望着她,他盼的是母亲的拥抱,不是这样的,冷漠。

“为什么……母亲,为什么?”

他喃喃的念着,看着她一步一步走下楼,站在他的父亲面前。

“当年是你把我绑来,也是你承诺我,生下这个孩子就可以回家去,所以,这孩子他与我没有任何关系,而你,也与我没有任何关系,我要回家去,我的家在中国,在宛城,我的丈夫叫傅诚巽,我的孩子都姓傅……他,卫子琛,与我毫无关联,与我卫若兰,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若兰你怎么能这样说!子琛他是你亲生的骨肉啊……”

“没有关系么?”卫子琛摇摇晃晃的走下楼,他整张脸都泛出死灰一样的苍白,可那一双眼睛,却奇异的亮了起来。

卫梵音虽不喜他,此刻见他这般模样,也不由得生出了几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怜惜来。

她是被遗弃的,卫子琛与她的境遇,又有什么区别?

“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与生下他的母亲没有关系吗?”

卫子琛望着她,轻轻的问。

卫若兰的神色平静至极:“没有关系,不是因为爱情和期盼降生,而是因为胁迫和威逼才不得已生下的孩子,与他的母亲自然没有任何关系,他也不配,叫我一声母亲。”

“你可以恨我父亲,可是我有什么错?”

卫若兰淡淡看了他一眼:“因为我不爱你的父亲,我恨他,所以,你的存在就是错的。”

“若兰……”

那个高大如山的男人,像是忽然卸去了活下去的最后一丝动力,他手中的拐杖掉在地上,眼前的一切,这繁复华丽空置了那么多年的房子,他最心爱的幼子,他最爱的那个女人,忽然全都成了幻影。

他一直都以为,卫若兰在最后是对他动了情的,可她此刻冷漠决然的话语,却成了摧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浑浑噩噩的闭上眼,他太累了,他撑不下去了,也等不下去了。

卫若兰看着他倒下去,她似乎上前迈了一步,却最终还是站在那里,缓缓的将脸扭到了一边。

当年回去傅诚巽身边之后,他宽容的接纳她,待她一如既往的好,过去种种,只字不提,她因此更为自己曾经的几分心动羞愧无比……

如今她想起往事,又怎么不为当年年轻幼稚的自己而感到无地自容?

她的丈夫待她这般用情至深,可她的心,却曾对别的男人生出过情愫。

昨日她想了整整一夜,她与傅诚巽夫妻鹣鲽情深,他们早已是这世上不能分开的一对儿,人可以犯错,却不能一错再错。

她不会认卫子琛,哪怕他恨她怨她,她都要将这过去的一场错误,彻底的封存起来。

“我可以走了吗?”

卫若兰轻声询问卫子琛,她的一双手攥的那么紧,那么紧,紧到掌心被刺的一片血肉模糊,她却觉不到那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