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那样躺着,一动不动,仿似已经躺了千年万年。

第二日清晨,掌珠送了嘉树回来,渠凤池就在客厅里等着她。

“凤池,我也正有事与你说。撄”

掌珠在他面前坐下来,缓缓开口:“我,我想带着嘉树先搬出去住。偿”

渠凤池不由一怔,她,不和傅竟行一起回宛城吗?

毕竟,家里的佣人已经告诉他了,傅竟行已经知道了嘉树的存在。

他那样的人,知道她为他生了孩子,难道还肯放手?

掌珠似是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抬头淡淡一笑:“我暂时不会回去宛城,毕竟长姐如今正在关键期,身边离不得人,我想租个里医院比较近的房子,也方便去照看她。”

“我想与你说的,也与这相关,珠珠,你也知道,我这几年一直忙于渠家的事,很少有给自己的空闲时间放松放松,我预备将公司的事先搁置一段时间,出去四处走走看看,所以,我本来是要与你说,劳烦你帮我先照看着宅子……”

渠凤池微微蹙了眉:“再说了,嘉树上学是头等大事,他刚刚适应了学校,再转学的话,怕会不适应,你想去探望你长姐,渠家多的是司机,送你过去就是了,再说了,你带着嘉树出去住,我总是不放心的,谁知道上次的事,有没有漏网之鱼呢?”

掌珠想到上次的意外,也不由得生了几分的担忧,若当真嘉树遇到了危险……

“珠珠,你就安心住着吧,我已经订好了机票,明日就启程,先去希腊看看,我一直都想去那里……”

掌珠望着他云淡风轻笑着的样子,渐渐心里酸的难以自持,他总是这样聪慧,这样的为她着想,他大约知道,依着她的性子,今后是不会住在渠家了,所以他才会这样决定的吧。

这是他的家,他却要离开,只为了她和嘉树有个安稳的住处。

“凤池,你不用这样对我……”

“珠珠,这也是我的心愿,天地这么辽阔,人不该局限在一个小小的城市,四处走一走看一看,说不定,我会遇到新的缘分……”

如果这样,如果我开始了属于我的‘新的人生’,珠珠你就可以不用牵挂的离开了吧。

我知道你心太软,太善良,总是习惯性的为别人着想来委屈自己,如果我不幸福,我找不到新的幸福,你怕是永远都无法安心。

可我只想你能愉悦的度过余生,能每一日都笑的开怀。

不要因为我,因为这个无足轻重的渠凤池,让你的幸福打了折扣。

残病之躯,不足牵挂,你我之间,有着那样的一段过往,足以慰藉余生了。

“你让我想一想。”

她实不该再与这两人有任何的牵扯,但她如今不是孤身一人,她总要为嘉树考量,住在渠家,无异于是最安全稳妥的解决办法。

只是,她又怎好意思继续住下去。

她想过嫁给渠凤池,从此安安心心过余下这平淡日子,但他一句话就戳穿了她自己都未曾深虑过的那些埋藏心中的念头。

她也终于开始勇敢的去正视自己,也渐渐清醒,她确实不该,把感恩和同情愧疚之心,当成了结成婚姻的可能。

可她又怎能,在渠凤池拒绝了她要结婚的提议之后,立时就顺理成章的投入傅竟行的怀中呢?

人如果与动物一样,只依靠着本能做选择,那又怎么能被称之为人?

她觉得自己很混乱,这些年浑浑噩噩的过着,伤了别人也伤了自己,如果她再不把自己这些困扰,纷乱的思绪整理干净,她就算是回去傅竟行身边,她也未必能幸福。

她没有过恋爱经验,自小又被保护的太好,聂家过去没有乱七八糟的那些纷争,父母恩爱,姊妹亲和,她近二十年的人生都是在那样的温室里长大的,所以一旦遇到问题,她就缺少了面对的勇气,和解决的正确办法。

只是如今,时过四年,她有了嘉树,也再不是那个捧着首饰匣子懵懂站在长姐面前,以为自己卖了首饰,不再买新的,就能让聂家渡过难关的青涩少女。

如果她不能成长,一直退缩,就算是傅竟行不改初心的一直爱着她,这一生,大约也会觉得疲累吧。

渠凤池没有与她告别,她清晨起床的时候,他已经孤身一人离开了渠家。

登上飞机的前五分钟,他给掌珠发了一条简讯。

珠珠,人生苦短,我不希望你将来会后悔,遵从你的初心吧。

她送走了嘉树,一个人站在池塘边,那躺椅还安静的摆在树下,蒲扇静悄悄的搁着。

她却看到了什么,忽而就转身快步走了过去。

那一枚银色的戒指安静躺在那里,她记得,那是她亲手做给他的。

她更是记得,当时他还嘱咐那老银匠在上面刻了四个字,但却一直不肯让她知道是什么。

她将戒指拿起来,翻来覆去的想要找到当年刻下的字,可却只看到了隐约的被利器磨掉了什么的痕迹。

她的心重重的疼了一疼,却又随之好似倏然的轻松了下来一般。

她尝过爱而不得的苦,所以没有人比她更希望渠凤池能从中走出来。

他是要斩断他们之间所有过往了,他是决意,要将她彻底的忘却。

他是在给她一条生路,也何尝不是,给他自己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