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下身子,感觉到她柔软的接纳了他,他的手臂抱紧了她,将她整个人陷入他的怀中。

纠缠,翻滚,清风明月,都染上了暧昧迤逦,这如墨的夜色,却带了胭脂的娇红,若风从这吹过,带走呢喃娇蹄,不知会让多少人脸热心跳。

傅竟行后来一次酒醉曾对谢崇锦说,这世上最美的,是西湖的月撄。

无可取代,无人取代。

他行遍这世上无数城市,一个人煎熬过数不清的夜晚,有寒霜密布的清冷,也有月光涔涔的妩媚,却都再没有一个夜,如这一晚这般,要他永生难忘偿。

他不知道聂掌珠爱不爱他,后来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他恨过她,怨过她,撕心裂肺的想过她,却唯独不敢去触碰这个问题。

他在心底告诉自己,大约这一个晚上,大约他们纠缠交融在一起的那一刻,她心里是有过他的。

于他来说,曾经不够,远远不够。

可是后来,却成了余生唯一的慰藉。

掌珠在他身下,安静的闭着眼睛,却没有睡着,她不是没有快乐过,可没有一次,如今晚这般,似飞入了云端,就那样软软的漂浮着,再不曾落下地面。

那样的欢愉,简直是让人上瘾的鸦片,她这才明白,为何这世上会有那么多陷入爱情无法自拔的女人。

她觉得自己足够的克制,足够的坚决了,却还在神思浑噩的那一刻想要不管不顾的放纵下去,更何况那些,早已爱的失去自我的女人呢。

幸而,幸而,她知道的,这一切,就要结束了。

傅竟行在床笫之间,他向来都是体贴的,从不曾结束就不管她翻身睡去。

每一次,他都抱着她,亲吻着,说一些要她耳热心跳的情话,大约这世上的女人,没有一人会不喜欢男人这般。

可她小心眼的想的却是,多少女人身上才历练出这样一个傅竟行?

不免心窝里泛了浓重的酸,她自始至终都只有他一个男人,可他,却不知道与多少女人这般交颈缠绵过。

“风凉了,我们回去?”

他的唇贴在她的颈窝里,滚烫的舌尖压着她颈上勃勃跳动的脉络,掌珠只觉全身都是酥痒的,骨头似乎都软了,再使不出丁点的力气来。

她哼了一声,似是回应,傅竟行却爱极了她这绵软娇憨的模样,忍不住又将她近乎无骨般柔软的身子拢入怀中,细细亲吻爱抚了一番,方才亲手给她穿好衣服,又拿毯子将她整个人裹好方才抱入怀中。

顾恒返回来的时候,掌珠羞的把脸埋在傅竟行胸前不敢抬起,顾恒哪里敢多看二人一眼,默然的将船开回岸边。

“能不能走?”船到岸边,傅竟行瞧着黑黢黢的水面,低低的在她耳边问了一声。

掌珠不想被他这样一路抱着让人侧目,就逞强的点头,孰料脚刚触到地面,双腿就软的撑不起身子来,傅竟行吓的眼前一阵发黑,赶紧扶住她,斥了一句:“逞什么能?”

想到刚才那一幕还觉得后怕,这还是在船上站着,她要是掉水里去了可怎么办?

这样的身子骨儿,再被这夜里寒凉的水浸一下,不生病才怪。

沉着一张俊脸抱了她下床,一直到上了车子,她还被他放在膝上,干脆也就不挣扎了,知道也拗不过他,就安静坐着,任他的鼻息浅浅,洒在她的鬓发之间。

手袋里手机嗡嗡的震着,两个人都不想去接,可那打电话的人却是锲而不舍不肯罢休的样子。

她到底还是翻出手机,看到屏幕上聂嫣蓉的脸沉静的望着她。

掌珠渐渐的清醒过来,这世上有很多的事,很多的人,总是让你无可奈何。

她割舍不下血脉里的厚重亲情,她割舍不下那个要她一生牵挂的聂家,所以她只能选择伤了自己。

聂嫣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点急促焦灼的关切:“小妹,你怎么不接电话?你现在在哪,快告诉姐姐……”

一如既往啊,一如既往。

像是幼时一样,她牵着她的手,呵护备至,疼爱有加,她从不曾忘却的,她不管别人怎样,她知道她自己,从不会把过去给忘掉。

聂嫣蓉听到她的声音,才瞬间平复了下来:“你吓死我了,知不知道我多担心你……在外面预备玩几天?早点回来可以吗?长姐也很挂念你,家里没你的人影,一丁点都不热闹了……”

聂嫣蓉絮絮的说着,每一个字眼都凝着关切,掌珠眼眶里涩痛的厉害,她不敢张嘴说话,她怕她一张嘴就会哭出声来,只能使劲点头。

可她点头,聂嫣蓉也看不到,听不到她的回应,电话那端的声音又焦灼起来:“掌珠,珠珠,你怎么不说话?”

傅竟行见她这般模样,干脆伸手拿过手机摁了挂断,又关机了。

他抱紧了她,感觉到她在瑟瑟的颤抖,他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更紧的把她揉入了怀中。

掌珠这一夜睡的很不安生,傅竟行在凌晨时听到她梦中哽咽的抽泣。

他摸到她的脸,全是冰凉的泪痕。

睡意再无,他干脆起身,去了露台上抽烟。

他知道,如果他不放她走,他有一万个办法要她妥协。

可他亦是清醒的知道,若那样做,他再不能看到她无忧无虑的笑。

他留一个行尸走肉一般的聂掌珠在身边有什么用?他看着她由鲜活变的枯萎,又有什么趣味儿?

在她心中,聂家最重,他想,聂家好,她才会真正的开心吧。

他不介意拉聂家更上层楼,就像曾经,他不甚在意自己的妻子是谁一样。

可如今他却在想,若那一晚真的是她,该有多好。

他回去卧室,她梦中十分的不安,蹙了细细的眉,嘴里不停的咕哝着三个字:小哥哥,小哥哥……

傅竟行弯下身子,月光下他抚着她的脸,目光专注深邃,却又空洞沉寂。

有时候他恨极了,真的想,不如就毁了她,拉她一起与他沉沦地狱吧……

可他到底,还是舍不得。

*****

第二日掌珠只有下午有一场拍摄任务,一个小时就收了工,重头戏最后一场安排在来杭州的第六日,这样就有了整整两日的空闲。

傅竟行人在杭州,却仍是忙的不可开交,但他到底还是连着加了两个夜班,空出了一天半的时间,专门带她出去玩。

西湖自然是不会再去了,顾恒私底下与傅竟行说,那个叫成竣的小男生,每天都去西湖边守着。

他自然不会把这样的毛头小子放在眼里,只是想到他那样***辣的看着掌珠的眼神,就觉得不舒服,他的女人,别人多看一眼,他都好似被占了天大的便宜一样不爽。

傅竟行偶尔也会想,等从杭州回去宛城,他该怎样去适应,适应她回到李谦身边,或者,与另外的男人在一起。

她天性不是爱四处乱跑的人,不过去景点逛了大半日就不愿再出去,傅竟行干脆带她去了位于郊外的一处私人农庄。

掌珠喜欢侍弄花草,他也喜欢,只是这些年,公务繁重,渐渐的几乎不曾再碰过。

两个人在花棚里,松土,栽培,剪枝,学着园丁嫁接花木,浇水,施肥,忙的不亦乐乎,衣服上,脸上手上都站满了泥点子,两个人都不在意,反而忙碌间隙抬头相视一看,彼此都会心的笑了起来。

工人们去种橘子树,傅竟行忽然起了念头,拉了掌珠也亲自去栽了一株。

两个人不用别人帮忙,自己动手,待将湿润的泥土一捧一捧的填入坑中,小树栽好,有工人拿了一个小小的木牌给傅竟行,说是可以刻字,然后挂在树上。

他们席地坐在树下,头挨着头想了许久要刻什么,到最后,却还是他龙飞凤舞刻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将她的名字,圈入了他的字迹之中。

掌珠看着木牌上的字,两个人的名字,纠缠在一起,这个木牌会被挂在这棵小树上,从今往后,年年岁岁,风霜雨雪,它们再不会分开,而他们,却将永远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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