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所料。

听完之后, 婧月平静地接下旨意,吩咐青露送赏,自己则拿着圣旨又看了看。

对于自己只晋了皇贵妃而不是皇后这件事, 她心里早有预料,丝毫不觉得奇怪。以周熠的性子, 哪怕打出再多的感情牌, 他也不可能头一热就草率地将皇后之位确定下来。

皇后毕竟是一国之母, 地位关乎国本, 更关系到皇位继承人的确立,不是一时感情倾向就能决定的。而皇贵妃位同副后, 离皇后差了半步, 可进可退的位置最适合用来临时安置她了。

皇贵妃也行, 只要没人压在她的头上当皇后就好, 读档的最基本目的达到了。

再说,多晋一次级就能多领一份系统奖励,血赚不亏, 婧月笑着收起圣旨, 快乐进屋。

这场皇贵妃册封仪式得到了认真准备。

碍于太后和皇后逝去不久, 婧月不敢大操大办,但已经过了一个年节, 总体来说也不算太过妨碍,她就将应有的流程都安排上了。

根据狗皇帝这性子, 下次升职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她当然得将这次册封礼搞得正式一点,满足一下自己升职的快乐。

而周熠也不管她, 任由她折腾。

三月初, 芳菲吐露, 春风拂面,是钦天监选定的难得好日子。

这日一早,不用青露多催促,婧月便自行早早起身,穿上皇贵妃形制礼服,青霜为她细细化了妆面,戴上仅次于皇后的沉重朝冠,对着镜子仔细端详,鬓边的凤尾簪镶着火红色的宝石,在初升的阳光照耀下微微一闪,亮得晃眼。

侧了侧脸,她在青橘搀扶下起身,低头摸了摸身上带了几分明黄色泽的衣裙,成为皇贵妃之后,她可以使用的凤簪从五尾变成了七尾,身上礼服更是与贵妃有了天壤之别。

皇贵妃与贵妃,看似只差一个字,地位却截然不同。

后宫等级重重,每上一层便是天差地别,每个品级都如同天堑,爬上一级就能看见一片全新的天地。待在这样的地方,怎能不让人费尽心机,耗干心血追求上位,最终将一辈子消耗在这。

还好她已经接近了山顶,距离终点还有一步之遥。

册封仪式完成,起身接过凤印,接受了来自后宫众人的拜礼,婧月笑盈盈地示意众人起身,略说两句便让散了,只要求她们每十日来景华宫请安。

她太累了,现在满心满眼只想回去休息。

身上的礼服富丽华贵又实在沉重,盔甲一般罩在身上压了一整天,婧月感觉自己的骨头都疼,好不容易熬到全部结束,她累得晕头转向,回到房里等不及卸妆换衣就径直在榻上摊平,任谁劝都不愿意起来。

“别喊了,让我缓缓。”她气若游丝地抬抬手。

“娘娘今日累坏了。”最终还是青露出马,将她扶了起来,一边说着,一边动作轻柔地卸去她头上的朝冠钗环。

“是啊,又跪又站了一整天,感觉腿都是木的。”

婧月眯起眼睛冲她抱怨,懒洋洋靠在青露的身上由她摆布,等到头发散开,脑袋瞬间轻了十几斤,这才起身将身上礼服脱去。

换上宽松舒适的居家服,继续躺平瘫在软榻上享受宫女的按摩服侍,不知不觉就睡了一觉。

第二日,静妃和怡嫔喜气洋洋来找她庆祝,婧月就在自己宫里摆了一桌小宴,拿出自己的份例请客吃饭,又将陈美人喊来,四个人坐着边吃边聊。

一顿饭吃得大家大开眼界。

皇贵妃的份例仅次于皇后,曾经的皇后不重口腹之欲,更不曾邀请人用饭,此时在婧月宫里敞开了吃,众人可算长了见识,看着满桌珍馐啧啧称奇,吃得一本满足。

一向口味清淡见多识广的静妃都忍不住多吃了些,放下筷子时还有些遗憾。

“亏了,应该把孩子们也叫来的。都尝尝皇贵妃娘娘的珍奇菜色,这样的好东西,我也多年没尝过了。”她一脸懊悔。

“瞧姐姐这话说的。”婧月闻言白了她一眼,豪爽地挥挥手,“又不是只吃这一顿。我的份例就放在这里,你若喜欢便天天来吃,吃完了再回去开火。”

“好啊。”静妃抿唇冲她笑,“这话我可记着了。”

“记着记着。”婧月没好气地应下,转头看向另外两人,“你们也帮静姐姐记着,看我赖不赖账。”

她这样说着,几人又笑了起来。

吃饱喝足,端了一杯茶继续坐着聊天。宫里的新鲜事就这么几件,说完她们又说起了宫外的事。陈美人主动聊了今年的科考,此时春闱已经结束,大家都等着看新科状元出炉。

说到这个,几人也都生出兴致,话题多了起来。

“娘娘的堂弟也是今年科考呢,听说沈公子年不过双十就中举,又苦读四年,此次定是有了十足的把握,京城又能再睹沈相风采了。”陈美人笑着向她说。

沈相指的是婧月的祖父,追封丞相,当年是二十四岁的进士。

婧月听了只是笑,没有接话,但心里也很高兴。她的兄弟姐妹如今都已成家立业,比起她的亲爹,可以说各个靠谱。

她兄长是上一届的二甲进士,如今外放做官,走上了大伯的道路,满怀雄心想做出一番事业来。大家也对他信心十足,有婧月这个皇贵妃妹妹在,只要他自己立身不歪,做出成绩就不愁前途。

两个庶妹早已嫁人生子,嫁得是京城里的殷实人家,都是家风清正,夫妻和睦的家庭,日子过得平淡又安宁。

而她的堂弟,马上也要走上了仕途。

陈美人说得没错,她这位堂弟大概是隔代继承了祖父的优良基因。天生学神,十八岁就可以下场参加乡试。只是大伯性情谨慎,又压着他继续读了两年,博取了一个好名次,也免得别人说三道四,攀扯到后宫的婧月身上。中举之后又拖到今年才参加春闱也是同样的道理。

他们不想让婧月被人说闲话,想凭自身实力让人心服口服。

婧月接到伯母寄来的信件后,对这个未曾谋面的堂弟十分欣赏,就凭他这般心气,日后也定能有作为。

没人想过他这场会试落榜的问题。

总要顾及婧月的面子嘛。

虽说科考检查严格,阅卷糊名,但想讨好婧月却愁找不到门路的大有人在,要相信大家的主观能动性。

那份考卷只要能达到水准线,不犯原则性错误就必然能送到皇帝手上,而只要送到皇帝的手上……

咳咳。

跳过这个话题,婧月拉着她们天南地北一顿聊,直到重华宫的孩子即将下课,静妃才起身告辞,怡嫔和陈美人也跟着站了起来。

约好下次继续干饭,目送她们离去,婧月收拾场子再等周沐回来吃晚饭。

美好的一天又这样度过了。

婧月日子过得舒心,周熠却依然心情不好。

他之前累得太狠,身体里积攒的病根被婧月几滴药水引爆出来。大病一场之后,元气无法在短时间之内复原。再加上宫廷医师用药谨慎,药性调配得十分温吞,生怕哪处猛药冲撞着贵人龙体,调养更是一个长期过程。

但周熠哪忍得了这个。

强健多年的人忽然变得病殃殃,往日一口气就能批完的折子,现在看不到三分之一就累得坐不住。

之前日日翻牌子,现在想着后宫如花似玉的美娇娘却有心无力……

哪个男人受得了这个!

将太医叫过来问了几次,孙建功被他骂得汗流浃背却始终说不出准话,周熠本就不多的耐心逐渐告罄,转而研究起别的办法。

这个时代,能想到的其他手段无非就那几种。

年轻气盛时对这些法子嗤之以鼻,一朝身体衰弱,他终于知道了丹药的好处,明白了为何会有那么多的英明君主沉迷其中,饮鸩止渴。

服下一粒丸药,感受着原本酸痛乏累的身体瞬间充满力量,所有不适感一扫而空,神采奕奕仿佛重回十八岁,接连奋战三天三夜都不会觉得疲惫。

逐渐衰老的人,谁能经受住这种**呢?

只是少量服用而已,不频繁使用就没关系的,他这么想着,便将药丸收下,又以精神充沛龙行虎步的姿态回到了朝堂。

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皇帝的异状被人看在眼中,谁都知道他的身体不可能一夜之间养好,下朝回家私下一打听,皇帝服用丹药的消息就在京城里传开了。

服用丹药一事扎爆了朝臣的雷点,从古至今,无数人深受丹药毒害,周熠在他们眼里称得上贤明君主,他们怎么能坐视自家明君扎进丹药这深不见底的剧毒大坑?

而且,皇帝的身体已经差到要沉迷丹药的地步了,这岂能不令人惊慌失措。

一时间京城群情汹涌,无数劝谏奏书如雪花般向宫中涌来,各路人马纷纷出动,打听揣测着皇帝身体的真实情况。

后宫众人也被惊到了,有孩子的妃嫔因孩子年岁尚小而心怀忧虑,没有生育的妃嫔更是方寸大乱,一齐端起汤水守在干清宫门外,或明或暗地问几句,令周熠烦不胜烦。

忍了几日,他最终忍不住,专程下了一道旨意口吻严厉地指责朝臣的窥探禁内和咸吃萝卜淡操心。又命婧月管好后宫,令妃嫔无召不得过来。

接到旨意之后,其他人如何想的尚且不知,婧月只是象征性去和周熠说了几句丹药的危害,见他不爱听便痛快撤了,回去只将后宫管束好,确保再没人阻碍皇帝的服药大业。

周熠对此很满意,婧月也觉得挺满意的。

作者有话说:

皇帝很满意,婧月也很满意,四舍五入就是双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