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万崇这个电话是经过考虑的,市委秘书长顾同庆第一时间便告诉他了,陆渐红是省委组织部长钱渠国亲自送下来的,而且没有留下来吃饭。得知这个消息,梁万崇心里颇有些后悔,这个下马威给得太不给力了,他还真没想到钱部长会亲自送人下来。

难道是自己小看了这个曾经的省政府副秘书长?

不过他考虑得是,会不会因此而得罪了组织部长,他还没有意识到,得罪陆渐红背后的人,后果同样很严重。

出于周全的考虑,他觉得还是有必要发扬一下风格,所以才有这个电话,顺便试探一下陆渐红的反应。

陆渐红的反应波澜不惊,倒是让梁万崇觉得了这个年轻人的心计很深。

梁万崇跟陆渐红的接触要追溯到一年前了,那是因为环保事件,陆渐红高抬贵手放了他一马,按理说,梁万崇应该很感激他的,可是今天却演了这么一出,原因有二,一方面,梁万崇故意冷落他一下,是想告诉他,你是来干市长的,我才是老大,别因为以前的一点小恩小惠就恃娇自宠,第二个原因,因为他毫无前兆的空降,完全打乱了梁万崇的计划。前任书记在的时候,把市委经营得固若金汤滴水不漏,所以他一上任,就准备大刀阔斧地进行重新洗牌,他确实是想拉他本来政府那边的亲信干市长的,这样的话,整个俊岭就在他的掌控之下,哪知还没来得及动作,市长一职已经确定了。

梁万崇知道,当初陆渐红的一念之仁并非是因为他认错的态度,而是因为南江省楚湖市市长马骏的面子,所以他并不领情,但是从那一次的事件中也可以看出陆渐红做事的态度——绝对强硬。

担心陆渐红这个市长唱反调,才有了这次的下马威,不过梁万崇隐隐觉得自己的下马威似乎并没有起到效果。

梁万崇笑道:“陆市长的生活安排还习惯吧?有什么就提出来。”

梁万崇的口吻很轻易地给陆渐红高高在上的感觉,这是他故意的,他是在提醒陆渐红,在俊岭,我梁万崇才是真正的家长。

陆渐红心头的不舒服之感几乎到了顶点,脸色也阴沉得不行,不过电话里却听不出有一点点的情绪波动:“我这个人适应能力很强。”

“那就好,那就好。”挂了电话的梁万崇脸色之阴沉就像是窗外的天,陆渐红的言下之意很明白,有困难他也不怕,这是在跟自己叫板吗?

“陆市长,可以开饭了。”顾洋阳来叫陆渐红吃饭的时候,见到陆渐红的脸色刹那间变得狰狞起来,不由吓了一跳。

不过陆渐红很快恢复了常态,笑道:“让我来看看做的什么菜。”

匡岩很细致,下午布置房间的时候,居然还买了一些上好的排骨,闻着香喷喷的清炖排骨,陆渐红的口水都流了下来,他也确实饿了,配上顾洋阳炒的小菜,吃了两大碗米饭,还喝了一碗排骨汤。

顾洋阳见陆渐红吃得很香,心里也很开心,看着陆渐红的那副吃相,哪里还有半分市长的样子,不由笑了起来,道:“陆市长,您慢点,别噎着。”

将桌子上的残局收拾了,顾洋阳道:“陆市长,我走了。”

陆渐红怔了一下,问道:“你去哪?”

顾洋阳再次露出警惕的神色,道:“我明天开学,要回学校。”

“你等一下。”陆渐红打电话让自己的专车过来,道,“我让车送你过去吧。”

“不,不用,我自己坐车过去就行了。”一听要坐市长的车去学校,顾洋阳赶紧拒绝。

“这么一大晚的,我可不放心。”陆渐红点了一根烟。

很快车便到了,陆渐红吩咐了一声,顾洋阳没说什么,只是紧咬着嘴唇,眼睛里明显有着泪花,在这刹那间,她有眼前的人不是市长而是自己的哥哥。

顾洋阳一走,房间便空了下来,陆渐红走到窗边点了一根烟,窗外并不宁静,偶尔会传来一阵阵鞭炮声,告诉人们春节还没有结束。

陆渐红沉默着抽着烟,上任市长的喜悦已经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感觉,有句老话叫做,欲成事必先利其器,在俊岭,这个“器”就是话语权,看来需要面对的不仅仅是落后的经济,更还要激烈的斗争啊。

陆渐红的心头一阵萧索,仅仅一天不到的时间,他便感受到了来自市委和政府的双重阻力,要如何打开这个局面是他面对的第一问题。

这时,他想起一句话,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就不信,一个梁万崇能够挡得住自己前进的步伐。

陆渐红早早就到了自己的办公室,这是他正式上班的第一天,秘书张学华把一摞子文件放到陆渐红的桌子上,直把陆渐红看得头晕脑涨。

稍微舒缓了一下筋骨,陆渐红再次坐到办公桌前,案前放着一份报告,是黑沟县委县政府联合打来的一份新建办公楼的报告。

陆渐红将秘书张学华叫了进来,道:“你对黑沟县有什么了解?”

张学华愣了一下,嗫嚅着道:“我不是太了解。”

陆渐红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凌厉之色,一闪而逝,挥了挥手道:“叫匡秘书长过来。”

张学华忐忑地走了出去,陆渐红的眼神在他的背影上停留了一下,这个秘书不称职啊,秘书要的不是仅仅是服务于领导,更要做领导的眼睛和耳朵,在这一方面,张学华无疑是不到位的。陆渐红已经动了换秘书的念头。

不一会的功夫,匡岩到了,拿过水瓶为陆渐红的杯子续上了水,这才站在陆渐红的办公桌前道:“陆市长,您找我。”

匡岩的办事效率昨天陆渐红已经见识到了,心里还是很满意的,不过自己刚刚到,对人还不怎么了解,加上昨晚的双重阻力,他留了一个心眼,看人不能看表面,在俊岭,他还真不知道该相信谁。

“坐吧。”陆渐红淡淡道,“这份报告你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