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仁德的眼角微微跳了一下,道:“张市长,您这样让我们很难做。正如您所说,如果拿我们当朋友的话,就不要谈钱的事情,成不?”

“这么说,三位是执意不肯把钱收回去了?”张礼春不是什么善茬,他之所以和风细雨,只是想把这件事情圆满地处理好,不想大动干戈,只是他的这种态度被裘仁德视为软弱,可是张礼春是从总理身边出来的,又怎么会是软弱之辈,所以说话的语气便变得略微有些强硬了,只是不到最后关头,他不想把关系闹得太僵。

他的这个态度确实被裘仁德看成了色厉内荏:“张市长,您这么说就见外了。大家相识一场,那都是缘分……”

张礼春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今晚这钱要想妥妥帖帖地还回去,走温柔路线肯定是不行了,所以他不给裘仁德喋喋不休的机会,把目光投向了那两位老板道:“你们两位怎么说?”

马刘二人只是裘仁德的马前卒子,张礼春虽然收了他们的钱,但是这并不能改变他是副省级领导的事实,毕竟自己将来能不能接到京城的工程还掌握在他的手里,生意人考虑的是利益,而不是结怨,和气生财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可是裘仁德不发话,他们也不好表态,一个装作打电话,一个装作喝茶,都不回答。

张礼春笑了笑,道:“三位,这钱你们要是不收回去,我左右不了你们,不过这笔钱我可是要上交到中纪委了。”

这个话一说出来,裘仁德又是一呆,不由道:“张市长,不必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吧?”

张礼春默不作声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我刚刚说了,你们借钱给我帮我度过燃眉之急,我非常感谢,但是这些钱你们如果不收回去,那性质就不一样了,我毕竟是副市长,就构成了行贿受贿,我也不想这么做。”

裘仁德忽然道:“马老板,刘老板,你们不是说还有事情吗?怎么还不走?”

这两位如获大赦,赶紧起身向张礼春告了辞,中箭的兔子一般飞奔而去。

张礼春点上了一根烟,起身离桌,坐到了茶几边上,裘仁德皮笑肉不笑地也跟了过去:“张市长,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到底想怎么样?”

张礼春的神情有点怪异:“不是我想怎么样,是你想怎么样。大家都是明白人,你的心里在想什么我很清楚,不过不管你和你们当时是什么想法,总算是帮了我一个忙,所以我才会请你们过来,当着你们的面把钱还给你,你如果不收,那在一起吃饭喝酒的情谊也都没有了。”

裘仁德淡然道:“张市长,你在威胁我?”

张礼春摇了摇头,道:“你错了,我不是在威胁你。我只是奇怪一点,你好歹也是厅级干部,政治上要求进步我很理解,但是你的政治觉悟还不够高,或许你被人当枪使是你自愿并且为之津津乐道沾沾自喜的,可是你有没有考虑过别的原因?”

张礼春同样淡然,更有一丝不在乎:“裘局长,有的人你是惹不起的。其实你的底子也不干净,就拿你借给我的那三百万来说,就很有问题,只不过我不想去追究,不过呢,如果这笔钱你不收回去,我想很快就会有人追究的。纪委叶书记一直都觉得在中央大力反腐的形势下,京城没树立这方面的典型是他的失职,你自己考虑一下,我等你的答案。”

裘仁德这一次是傻了,他的屁股确实不干净,只不过张礼春收了他的钱,在他看来,他们就是同一种人,才没有什么顾忌,没想到张礼春根本不吃这一套,话里话外更是透露着森森的威胁。

这个时候,他有点没底了。一位市委常委的位置其实根本不是他所能挑战的,只不过他觉得身后有市长罩着,才忽略掉了张礼春,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在张礼春面前自己一点反击的机会都没有,他才发现,一位市委常委根本不是他所能抗衡的,更重要的是,他祭出了叶振英这个狠角,叶振英的身后站着谁?那是陆渐红,是连李冬根和周百鸣都不敢正面抗衡的陆渐红。而陆渐红的身后还有总理和首长。

直到此时,裘仁德才发现自己做了一件错得离谱的事情,因为他这才想起,张礼春曾经是总理的秘书,自己就是胆子大到敢在老虎屁股上摸一把,摸完了之后的后果就是自取灭亡,到那个时候,李冬根还会保自己?

张礼春把卡推到了他的面前,道:“收下钱,我还当你是朋友,起码你身上的问题不会在我这里被突破,你懂的。”

裘仁德神情极是尴尬,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张礼春又道:“打电话给那两位老板吧。”

拿着三人打的收条,张礼春的眉毛终于舒展了开来,这件事情解决掉之后,他总算松了一口气,至于银行的贷款,只要他不倒,总是有办法周旋的,在这个时候,他只感激一个人,这个人自然是陆渐红。

回到家,发现家里有人在说话,拿出钥匙打开门,他赫然看到竟是安然在他的家里,正跟艾泓聊着天。

见张礼春回了来,艾泓赶紧介绍:“安董,这位是我先生张礼春。”

安然笑着伸出了手道:“张副市长,久仰久仰。”

张礼春笑道:“安董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知会一声,让我好有个准备。”

安然笑道:“我可不是来做客的,是跟艾董谈生意的。”

“生意?”张礼春怔了一下。

艾泓喜不自胜道:“我的公司安董已经考察过了,还是比较有潜力的,只是经营的方法和策略上面有问题,而且流动资金不足,我们已经谈好了,安董注资控股。礼春,公司有希望了。”

张礼春这个时候突然想起陆渐红让自己把公司名称报给他的事情,忽然之间,他明白了很多事,鼻子不由大是酸楚,陆渐红的人情他这辈子都还不清了,不由道:“安董,代我向陆书记表达谢意。”

安然笑着道:“就不谢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