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他说了,让他把那铁匠铺给盘出去,回五里沟,我分他一片地,在家收收租金就好了。

不过大哥还是舍不了那份手艺,舍不得那个好不容易得到的铁匠铺。我也不勉强他,地给他留着,等他老了,挥不动铁锤了,自然还是要回来的。

喧天的锣鼓声从门外传来,将我从沉思中拉了回来,我微微一笑,看来新郎官来了。

看着小妹上了花轿,新郎上了高头大马,我向外看去,隐约看见一道人影在门外的大树之下闪过。

我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摇了摇头便是进了院子。

三天的流水席,花了不少银子,不过我并不在意,这些村民之中有不少都是在为我种地,让他们吃三天也是无妨。

乡下的日子是无聊的,又过了两年,我娶了房小妾,七里坪孙家的姑娘,叫孙玉,也是十六岁,娇小可爱,充满活力。

我那正妻自然不依,一哭二闹三上吊,把房顶都要掀了。我也不去管她,依旧如期的把那姑娘娶回了家。

一年后,孙玉给我生了个大胖儿子,眉间和我极为相似。

三年后,我的大儿子考了秀才,成了我们五里沟的第一个秀才。

我自然高兴,再次摆了三天的流水席,还把镇里的戏班请了回来,连着唱了三天的戏。

四十年的光阴如流水般逝去,转眼间我已是满头的白发苍苍。爹娘也是没有抵住时间的催促,在十年前相继离世。

爹娘的前半辈子活的辛苦,拉扯大五个孩子不容易,后来家里有钱了,倒也算是过了些年的好日子。

不过爹娘闭眼的时候,多少还是有些遗憾,离去的那个晚上嘴里还在念叨着“小四,四儿。”

爹娘相继离世,老四依旧没有回来,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往家里送回来。

七玄门每个月依旧往家里送钱,而且还不少,都是几十两的雪花银。不过家里也是不缺钱了,因为村里的地几乎都在我的手里了。这五里沟确实成了我韩家的天下,而我就是王。

大哥也是从镇里回来了,我给他分了十几亩地,让他收收租金,每个月再给他些银子,养老倒也是不错的。

大儿子中了秀才后,也是没能再有所进展,不过他的儿子,也就是我的孙子倒是争气,不仅考取了秀才,还中了解元,直接便是当了官。

这在五里沟可还是第一遭,便是青牛镇历史上也是没有几个。

大儿子最近在筹划着搬迁的事宜,说要把村子迁到数十里外去,说那里宽敞,好发展。

而且五里沟太小了,韩家也是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了,不能窝在这个小地方了。

这些事情,我这个老头就懒得去参合了,让他们年轻人自己合计着去做了,反正我是不会走的,我要留在这里,既然年轻的时候没出去,老了就更不想走了。

我的正妻三年前也过世了,晚年她信佛,倒也过了几年清净的日子。

孙玉还在,她给我生了两个儿子,两个女儿,是这个家的大功臣。

二儿子不喜欢读书,反而喜欢经商,识了些字后,我也懒得管他,给了他一笔钱,让他自己去闯**。

刚开始是亏了不少,本钱都折光了,我是一分也不给他了。他倒也硬气,自己跑到镜州城里去帮人家当账房,然后做掌柜,后来把整个店铺都弄到了手里。

现在他在镜州城里有十几家店铺,还有了一坐大宅,日子过得倒也红火得意,每年回家总是大车小车的往家里运东西。

其他儿子也就是守着家里的这份基业了,虽然不愁吃穿,但也过的不够精彩。

不过,路是他们选的,我会让他们自己走。

今年最让我意外的事情,那便是一个人的到来了。

那是一个四十几岁的中年人,他叫厉小立,据他自己说,他是七玄门的一个长老,他爹曾经和老四一起在七玄门中学习武艺,而且关系莫逆。

这是我四十年来第一次听到老四的消息,而且他还带来了一幅画。画上是一个十七八岁的青年,脸上还带着几分的稚气,我看了许久,才是从记忆的深处找出老四年幼时的模样,和那画上的青年对上了一些,眉眼间还是有些相似。

这厉小立和我相谈甚欢,也是因为老四的这层关系结为好友,而且还让两家结为了世交。

厉家习武,我韩家为农习文,有此世家之交,倒也是不错的。

厉小立也不知老四去了何处,只知道他五十多年前离去,从此了无音信。

厉小立住了半个月后离去,五里沟重新恢复宁静与无聊。

三年后,韩家堡开始动工,大儿子带着村里的所有青壮劳力,在数十里外开始建立韩家的另一个天下。

我一次都没有去看过,因为我老了,懒的去做这些事情。

我就喜欢躺在院子里那条能躺着的椅子,盖上一条薄被,晒着太阳,听孙玉念叨着那些子孙们的生活和趣事。

我的身体已经开始变差了,虽然这些年吃了不少补品,但是依旧无法阻止身体的衰败,还有体内的生机的消散。

不过我并不怎么担心,也没有丝毫地害怕。这一辈子,我见过了不少人,见过了不少事,我用老四捎回家的那些碎银子将五里沟变成了韩家村,我觉得自己的这一生已经是很够了。

至于以后韩家的发展,还有韩家堡的未来,这些都是年轻人所要考虑的问题了。

一年的时间过去了,韩家堡在大儿子的组织下,趁着农闲的时候,也是全部完工了,已经是能够搬过去住了。

而今年,我也八十岁了,儿子们都说要搬到韩家堡去,给我办个八十大寿。

不过我不同意,要办我就要在五里沟办,不办拉倒,懒得去颠簸这几十里路。

虽然我已经多年不管事,但是我说的话依旧是权威,所以两个月后我的八十大寿就在自家的大院热热闹闹地开办了。

我穿着崭新的衣服,坐在主位之上,看着济济一堂的子孙,有些满足的笑了。

耳边传来各种嘈杂的声音,还有各种祝寿的话语,我就笑着点头,拿起桌上的清茶喝了一口。

厅里坐的是自家的人,还有一些镇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就连镜州城里也是有人来,那是二小子的朋友,还有大儿子家的娃的朋友。

厅外院子里坐着的是五里沟的村民,院外还排开了许多的酒席,全村的男女老少都是来了,都是高兴的喝着,闹着。

吃了不久,我便是感觉有些乏了,让二小子把我搀回房,躺到了**。

二小子出去招呼客人了,我躺在**,盖着蚕丝的被子,眼前却是感觉越来越模糊。

我知道我的时间要到了,但我依旧平静。不过我的眼前却是出现了一个瘦瘦黑黑的少年,向我慢慢走来,走近以后,我才是看清,原来是老四小时候的模样,他在朝着我笑。

我也朝着他笑,六十多年了,还是在要走的时候见到他了,倒也算是不错。

接着,我又看到了爹娘,还有前年去世的二姐,看来我们一家要团聚了。

然后眼前一黑,我便是彻底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