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茶寮 [ 返回 ] 手机

这是一片偏僻的荒原,远处是一大片一大片望不到头的荒地,点缀着零零星星的农庄,由于人烟稀少,这些农庄大多废弃,野草横生,偶尔从野草丛中传出一两声不知道是什么虫子的鸣叫声。

二小姐提着裙子,顺着坑坑洼洼的山路一路狂奔,有好几次,被脚下长长的裙摆绊到,差点摔倒。她索性扯掉过长的裙摆,把头上沉重的钗饰卸了下来,披散了青丝,只用一条丝巾覆了脸颊。这样一来轻便多了,跑起来也快了许多。

逃命之余,谁还会顾着自己的形象呢?

二小姐跑了一段路,跑得气喘吁吁,奇怪的是,后面并没有人追上来。 这让她微微有些诧异,难道说,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觉,那支箭只是意外?或许是什么江湖纠纷争斗,自己行走在这条路上,一不小心,误伤了?

她再回头看去,自己跑了约有一刻钟了,背后莫说有人,连个人影都没有。

如此一想,她只觉得心头一松。只要不是被追杀,那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就什么都不用怕。

她是伯宁侯府的尊贵小姐,只要到达农庄,看到有官府模样的人,尽可以道出家门,然后让他们送自己回家。或许,用钗子作抵,雇辆马车送自己回府也成。

经过一段时间的夺命狂奔,她的鬓散乱,几条碎发垂于额前,与她平日里光亮整洁的形象大为不符。二小姐皱了一下眉头,索性把全部青丝放下来,这样目标不致于太显眼,也不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

早在以前,她就听人说过,城外的农庄其实都是些废弃的农庄,只作为那些高官的一处地产。之所以还保留着那些农庄。主要是给那些得罪了嫡母的庶女们流放的居所。在这些废弃的农庄里,这些被人遗忘的庶女们,被冠以各种各样的病因,或是老是这里,或是顶不住压力,自杀身亡。传到外面,只有一句话:暴病而亡。所以,在附近农户的口中,这附近的农庄,阴气都很重。

二小姐一路走过去。果然可以看到孤零零的几排平房,用篱笆围着。里面没有狗吠声,没有炊烟。孤孤单单地矗立在那里,阴沉沉,死寂一般。

路上偶尔有一两个脚上沾着泥巴的乡民走过,看了她一眼,脸上没有讶异。只有同情与唏嘘。看来,这里的乡民已经对这些流放在外的富家小姐们见惯不怪了。

这样更好。

二小姐笑笑,她初初还担心会有人上来盘问,而如今看来,这种担心是多余的。

她惦记着马车下压着的两个丫头,她要尽快回去搬救兵。她辨认了一下方向。匆匆朝着京城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她把所有的事情都细想了一遍,仍然觉得一团迷雾。或许。这不过是一场误会吧。等到达城门口,让人禀报四叔,把她接回去,到那个时候,一切事情交给英明的四叔处理就好了。

一想到这。她只觉得心中升起一丝希望,脚步的步子也快了许多。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她看到了茶寮的四方旗子在不远处迎风飘扬。

她轻轻地吁了口气,有茶寮的地方就有人烟,而且那里也是交通要道,所以设置茶寮专供路人歇息打尖之用。

这个时候,二小姐才感到口干舌燥,喉咙冒烟。看到不远处的茶寮里,茶香扑鼻,刚烙出来的大饼香气袭人,她顿时觉得口更渴了,而肚子也开始咕咕叫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正要抬脚朝茶寮奔去。下一秒,她却顿住了脚步。

茶寮里不是很热闹,摆出道边上的几张老旧的木桌边上,坐着三三两两的行人,包袱或背在身后,或放在木桌上,抹着额头上的汗珠,咕噜咕噜地灌着茶,显然是渴得慌。

在靠左的一个旧桌子上,却坐着七八个精壮的汉子。桌子已经很小了,根本容不下这么多人,但是他们却非得挤在一张桌子边上,令人很是费解。

二小姐心存疑惑,认真地看到那伙人几眼。那伙人似乎在等什么人,等得很是焦急,时不时朝着路边东张西望。在他们的衣襟边上,二小姐隐约看到了状似刀鞘之类的东西挂在腰间。

二小姐的心“格登”了一下。

在府里的时候,自己仗着伯宁侯府嫡女的身份,京城名媛的名号,没少在外树敌,与人结怨。时至今日,她才发现,什么叫做强出风头的后果。

或许,是她自己不知道,因着自己的骄横跋扈,京城里有多少大家闺秀们想好好的整整自己。

她定定神,虽然不太确定那伙人是冲着谁来的,但是,一切小心为上。

她看看自己这身衣衫,虽然沾满灰尘,但是绸缎的原样还是看得清清楚楚的,明显一个靶子。即便是被当作从农庄逃出来的流放庶女们,势必会惹来很多麻烦。

她想了想,把身上的所有饰品收好,然后,目光在周边四处搜索。

旁边,是一个小林子,有一个小小的泥潭。想必是这里地势低洼,前几天的雨水汇集在这里,兼之阳光普照不到,所以过了这些天,这个泥潭还屯积着一些泥水,没有完全渗入地里。

二小姐想了没想,走到泥潭边上,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再上来时,没有了二小姐,只有一个泥人。她的浑身上下,沾满土黄的泥巴,兼之不知道哪条可恶的恶狗在泥潭里撒过尿,臭味熏得人想吐。

二小姐深深地呼了口气,忍下心中的恶心。为了逃命,她什么事情都可以做。

她想了想,又从泥潭里捞了些烂泥出来,把自己的脸,脖子,还有手,但凡是**在外面的地方,统统涂了个遍。

这一下,不要说别人,连自己都没有办法将自己认出来了。

这样,是最好的伪装。

她站起身来,慢慢朝着茶寮移去。

“那个叫花子……哎,叫你呢。”贩卖大碗茶的小二大声嚷嚷道,“一身臭气,离远点。”

二小姐困难地点点头,只得停下脚步,指着桌子上的茶壶道:“水,水……”

“好了,我知道了,你在那里别动,别惊扰了我的客人。”店小二似乎对于这种事情司空见惯,很快就拿过一个缺了一个口的茶盅过来,斟了满满一大盅茶放在了二小姐面前,附加的,还有一小碟的薄饼。

二小姐疑惑地看向小二哥。

小二哥同情地看着她:“吃吧,吃吧,吃饱之后好回家去。”

说完,取下披在肩上的抹布开始擦桌子,一边擦一边叹气道:“唉,现在那些大户人家这是怎么了?好好的小姐为什么要送到农庄里来?那些大宅子里的当家主母……唉!”

旁边喝茶的一个下马挂着山羊胡子的老者笑着说道:“虎子,你好端端的叹什么气啊?”

此话一出,在外面蹲着吃烙饼的二小姐猛然顿住了手。那个声音,分别就是她的四叔,新上任的顺天府尹陈四老爷。

一股惊喜自心底升起,陈二小姐暗中叫了声:“阿弥陀佛,果然是天不绝我,终于遇到亲人了。”

她后退几步,选了一个视角很好的位置,朝着声音的来源处看去。这一看之下,她不由愣住了。

山羊胡子,满脸皴皱,两眼无神,哪里像是她的四叔?

她的四叔,丰神俊朗,与这位老者相比,那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陈二小姐不由一阵沮丧,本来想着遇到亲人了,没想到却是认错人。看来自己要从那些带刀的眼皮底下溜走的话,还得想想办法。

但是,那张小桌子围坐着的那伙人似乎并没有要走的意思。个个一边喝着茶,一边盯着路面。看来,自己要从在他们的注视下坦然走过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听到那名老者的问话,叫做虎子的店小二看了一眼外面的二小姐,转身朝老者道:“陈大爷,你看看外面,现在这个是第九个了。”

“第九个了?”老者李大爷皱了眉头,“虎子,你说,最近这段时间,你在这里都看到这些形状邋塌的年轻女子?”

二小姐再度抬起头来,疑惑地看了那名老者一眼。虽然那名老者的眼睛黯淡无神,但是认人的本事却奇高,自己都弄成这副样子了,他居然还能看得出自己原来是名年轻女子。

简直太厉害了。

如果说这人以前做过捕快的,她绝对毫不犹豫地点头同意。

“这倒是奇怪了……”老者喃喃道,似在自言自语。

小二摇摇头,道:“陈大爷,我在这条道上卖茶水都卖了好几年了,从来就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对于这样的事情,还真是说不清楚。”

这时,那边挤了一小桌子的叫道:“小二,再来一壶茶,上两碟烙饼。”

被人中途打断了话题,小二的脸上有些不爽,但当瞄到桌子摆着的用作茶钱的一大锭银子的时候,马上多云转睛,乐呵呵地跑过去,替那边的人张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