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伏景光倒是不带停顿地反问:“噩梦?我和萩原?”

“zero, 你是发现什么了吗?”诸伏景光看上去平静如海,但微蹙的眉头也昭示着他并不安稳的内心。

他太了解自己的幼驯染了,说出来反而是好事。

如果那只是梦, 权当分享恐惧, 如果那不是梦,就一起解决。

长冢朔星开口晚了一瞬,便也跟着示意降谷零先说来听听。

......

“总之,大概就是这样。”降谷零顶着诸伏景光愈发不善的眼神硬着头皮将话说完。

长冢朔星手指轻敲桌面的动作渐缓,方才一瞬的惊慌随着降谷零的讲述渐渐褪去。

这个梦,与他记得的部分倒是有所吻合......可是降谷为何会有这样的梦?

那两个袭击者的情况是否与此相似?

还有一个问题是,他要怎么同降谷解释?

将上一世的事情告诉降谷零他们并没有意义, 事情已经过去了, 他记忆里重要且有用的消息早已随着重生被一笔抹消。

那样的事情, 说出来也是徒惹麻烦, 但是梦也不能放着不管。

“所以, 梦里的你怀疑萩原和我的死和saku有关?”诸伏景光做出了总结,眉间难得带上几分锋锐, “

“这个梦本身倒是没什么, 但是我担心里面有些什么消息, 或者幕后有人在操控谋划些什么。”降谷零在两人的凝视下气势一矮,却也不愿接这指控。

诸伏景光抬手将杯子推到降谷零面前:“好吧。”

诸伏景光看得出来自己幼驯染的态度, 但本性温柔和善的青年没有挑明。

总之现在没有问题就好。

“嗯,所以你觉得是有人在特意误导你?”长冢朔星将降谷话中隐含的意思道出。

他知道自己上一世做了不少身为警察绝对不会做出的事情,本身也进行了不少极具误导性的操作。因此对一切都坦然接受,绝无怨怼。

就算最后结局并不圆满, 那也与降谷无关。因而他避免了去回忆那份孤家寡人的记忆。

长冢朔星不可能有降谷零的视角, 如今听他的意思是, 有人从中作梗?

这倒需要好好考虑考虑了。

“姑且当做某种预示来看吧。如果仅仅是单纯的挑拨离间倒没什么关系。警视厅内的内鬼一直没有抓到,有一定可能是同一个人。”

降谷零举起手来:“等等,警视厅有内鬼?”

他又看了一眼诸伏景光:“这种事情你们两个没必要瞒着我吧?”

“没瞒。”诸伏景光无奈,“没必要让你操心那么多,我和saku能够处理。”

“这样的话,hiro的事情也很可能是因为内鬼。”降谷零迅速将线索串联起来,陷入了沉思。

长冢朔星没有再开口,他还没想好如果降谷逼问到底,他要怎样坦白......

他的同期有着旺盛的正义感和责任心,上一世的事情能当情报来源就好,不应该成为他的负担。

他也不需要随之而来的愧疚。

然而降谷零再次开口时却并没有再停留在梦境。

“我好像还没有问过你,你为什么会和那个危险组织扯上关系吧?”降谷零细长的下垂眼一眯,瞳孔向内收缩,倒是换上了恶人面。

诸伏景光剥着的橘子的手一抖,连皮带果肉送到了幼驯染口中,又反应迅速地将那一小块果皮扯下,手指一送权当无事发生。

“......”降谷零嚼了两口,“谢谢hiro,再来一个?”

长冢朔星扶额:“说好的没有怀疑呢?”

“我刚刚不小心暴露了?”降谷挑眉,扯开橘子皮,“看来只能灭——”

诸伏景光迅速剥好了第二个橘子,一分为二,两个同期一人一半。

长冢朔星含着橘子果肉,说话声有几分模糊:“没什么好瞒的,就是我父亲的事情。”

“所以如果我们没有查到的话,你就打算一直瞒着?”诸伏景光的语气危险了起来,“倒是可以理解zero的噩梦了。”

长冢朔星倒是理直气壮:“这话得让班长他们来说才有力度吧?”

他咽下果肉:“放心吧,没有人能用那件事威胁到我,无论什么情况我都不会因为这些原因背叛。你们不用查这件事。”

“我不会做傻事,也不会被骗。降谷你就当看话剧,梦里的东西到底不是真实,别想太多。”

情报都不算那么重要,影响心态卧底工作出了差池才要命。

“我知道。”降谷零又提醒,“不过我怀疑这件事情可能和你身边的人有关,警视厅内卧底的话,不一定是公安的人。”

谈话告一段落,长冢朔星得知了梦境的消息,降谷零也安下了心。

虽然这份安心仅仅持续到了入睡前。

高高低低的石碑规整排在一起,天空星月透亮,一丝阴云都没有。

而他不远处就是自己的同期。

长冢朔星看上去并不算狼狈,垂下的侧发挡住了半张脸。

降谷零推测出自己此前应当和同期有一段时间的对峙。

“没关系......对不起”

他的同期开口说到,尾音消散在风里。

而他僵在原地,寸步不行。

他手中的木仓口还远远对着长冢朔星的心脏处。

降谷零在能动的瞬间立刻低头,确认了枪的保险栓是关着的,同时急匆匆上前:“saku?”

梦境也不能把他的朋友一而再再而三的夺走!

褐发青年合上了惯来含着三分笑意的银眸。

胸口的起伏停住,只有风和降谷零本人还在呼吸。

怎么可能......就算只是梦......就算只是在梦里,他也不可能放任同期在眼前死去......

墓碑上的字也在月光下明朗清晰。

金发的警官颤抖着站起身来。

他的同期们。

而长冢朔星身后靠着的墓碑属于他的幼驯染。

他们全都离他而去了。

星月轻盈笼罩着,带着死亡的冷意。

在某一瞬间,降谷零几乎以为这梦境才是真实,他无可避免地感到恐慌。

大脑先是空白了一瞬,随后像是走神一般,从现实的,梦境的回忆里截取出一块一块零碎的回忆。

他记得诸伏景光塞到他口中的橘子,松田阵平送的花衬衫还有班长的笑声。

他想起警校时期松田被他打掉的假牙,长冢朔星从他手中接过的游戏机——而这一切都被重重墓碑碾碎幻灭。

只留下他一个人,像只无处可栖的松鸦,既没有巢穴,也没有伙伴,兀自沉沦在没顶的冰水中。

从头冷到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