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另外两人自然也听到了这突兀的笑声, 伏特加一僵,内心暗骂了一句,却也不敢回头。

琴酒的目光在两人的腕间银光闪闪的两枚手铐上打了个转,微微低头看向伏特加:“你这是在看人, 还是在和他做狱友?”

“说不定他只是想要放假呢?毕竟需要他做的事情还是太多了, 要是用着不顺手,换成我怎么样?”浅川空代打了个哈欠, 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来, 半真半假地开了个玩笑。

“不关你的事。”伏特加回嘴,眼巴巴看着琴酒走过去将钥匙扔回来, 连忙将手上的镣铐解开。

“心疼心疼你大哥而已。”浅川空代耸耸肩,“不过从某个方面来说, 能找到这么一个忠心耿耿的下属, 他的眼光还不错。”

琴酒似乎将这话当成了嘲讽,闻言淡淡道:“比不得朗姆, 能看得上Sauterne。”

伏特加这一次没有选择插话。

“阶下囚的话当然只是善意的提醒啊, 我还想活命呢。”浅川空代拽了拽沉重的铁链子, “您应该不会选择和我们一起前往吧?或者您也有精妙绝伦的易容术?”

“证据。”琴酒将外套脱下交给伏特加,坐到对面沙发上点了根烟。

淡黄的灯光映在浅川空代的眼里, 仿若两轮当空的月亮,温软而神秘:“在画上。”

琴酒深深看了他一眼。

浅川空代嘴角的笑意不兴波澜,眉间尽是笃定之色。

“说。”

“我没有带画啊。”浅川空代一探手, “一幅名叫《报纸》的画,快递费报销的话,您三天就能拿到。”

“两天。”

浅川空代想了想中居佳乃那狂野的画风:“加急双倍。”

伏特加替琴酒掏出了枪。

浅川空代上身微微后仰, 枕上柔软的沙发, 两手随意搭在膝上, 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

手机被扔到了青年怀里。

“联系。”

浅川空代输入的是琴酒必然知晓的中居佳乃联系方式。

【劳烦您把《报纸》那幅画送到地方来吧。】

他输完在这一段话,抬头看了一眼琴酒:“地点是?”

“放到东京往宫城的列车上去。”

浅川空代依言将话打出发送,随后自觉地将手机递回给伏特加。

琴酒面对放肆到如此地步的行为都能容忍对浅川空代来说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这种宽容是对死人独有的宽容。

中居佳乃收到消息后不免颦起眉来,沉思片刻后只让赤井秀一两天后带点东西上一趟列车。

“两天后?”赤井秀一查了查列车表,这班列车正好是隔天一班,“我们可以明天把东西放到车上,这样可以把对决提前情报交接的时候,应对应该会更充分一些吧?”

中居佳乃不吝于对计划表示赞赏,却没有同意:“你的话倒是有些道理,可惜我这里没有合适的画。”

赤井秀一沉默一瞬:“就算没有,不能选择随便用些别的画糊弄过去吗?”

“我们这样想,也得那个不厌其烦小心谨慎的家伙相信啊。糊弄只会让他认定我们在说谎,那个人说不定就会真的有性命危险......”

中居佳乃手指敲击的速度缓了下来。

如果浅川空代选择了和琴酒坦白,或是琴酒发现浅川空代就是松谷矢,那么这场交接就会变成针对她的阴谋——只要浅川空代乐意放弃留到留在她手中的这个人和她手中的情报。

毕竟,有了一个在组织中势力不小还一心维护的弟弟,放弃原本所坚持的东西也似乎并不太难以理解。

她浅浅吐出一口气,手指活动了一下缓解掉冷意,冷静了下来:“何况要是我们真的在交接的时候动了什么手脚,以那人的疑心,立刻就会怀疑起浅川空代。呵呵,你不会那么快就想把你的前任老板变成枪下冤魂吧?”

没有必要做出无畏的担心,只要相信自己的眼睛和内心就好。

画作的事情可以交给妹妹——正好她最近忙于某些事情,一直没有前去看望她。

这可是每一次都值得珍藏于心的相见啊。

两天后。

赤井秀一将那幅画带上了列车,塞进厕所墙面提前留出的夹层里,没有跟车一道前行,径直下车离开了。

错过先手准备的时机,再在这种时候选择动手就不太明智了。不过既然当时代号为Sauterne的人表示了不愿全盘用情报换取合作,后续的火力冲突恐怕也不会少。

他私心里并不希望选用这种方案,虽然收益不小,但对浅川空代来说风险过大了。虽然作为相处时浅川空代的态度算不上好,但就他观察来看这也并非什么十恶不赦之人。

看在曾经受到过帮助的份上,他并不介意在一切尘埃落定后替浅川空代留下一条通向光明的道路。

可掌握决定权的两人,一个不顾及合作伙伴的安危,另一个不怎么在意自己的情况,早早达成了统一意见。他也便只能顺从决议了。

单论战斗,他还有着自信的。

伏特加拎着手下送回来的画到了安全屋,一把掀开罩着画作的帘子:“大哥,这么轻易拿到,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能正常拿到,才说明这家伙没有说谎。”琴酒看了一眼那幅色泽灰暗,外形扭曲混乱的画,干脆利落地把视线移到一旁的青年身上。

浅川空代倒是印证了此前的猜测——这幅画,与他在中居佳乃房中所看到的画面极为相似,只细节处有着不同。

中居佳乃不可能没有在这次给出信息,那么当时的那幅画一定是后续二次加工后想要留下除了这次传递出来以外的别的消息。

如果把不同地方比对出来......

黄、昏、别、馆——这就是当时中居佳乃留在那幅画上的消息。

浅川空代的心脏猛然缩紧,几乎立刻将怀疑重点放到了对外宣称早已死亡的乌丸莲耶身上。

时间......死亡......

“情报?”琴酒的冷声将他从失神中唤醒。

“麻烦用刀把画框边缘拆开吧——东西就在里面,麻烦小心一些,别伤到了画。”

伏特加拿起一把刀将画框边缘撬开,也没有看里面的东西,直接递给了琴酒。

琴酒接过纸张,看着上面的目录,幽绿色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杀意。

这张纸上,列着朗姆曾进行过的,一项堪称恶劣的计划,他栽赃了一名重要组织成员是卧底,并设计将人杀害。

而那个人的代号是——格兰威特。

足以证明这一事件存在的证据被一条条列了出来,部分不能直接利用的消息记录则被一并附在了纸页上用以作证。

琴酒几乎将纸生生捏碎,脸上的笑意仿若恶鬼一般。

“这个把柄是不错,可惜不够打动我。”

中居佳乃放上这份东西的试探意图昭然若揭。她不可能只掌握了这一点证据,却偏偏将与格兰威特有关的那一部分放到了他眼前,无非是告诉他——我知道你和格兰威特的关系,我也同意有着你的把柄。

他讨厌这人利用松谷矢的态度——何况她也是导致那个人死亡的主谋之一。

“这只是诚意的一部分。”浅川空代指了指卸掉画框的画面本体,“不过我想您应该已经看出来了,便没有特意提醒。”

琴酒看了看画,稍稍收了收满溢的杀气。

“既然这样,实验室就由你去吧。”

浅川空代其实完全不知道中居佳乃在画上留下了什么——他又不是中居佳乃的妹妹,并不知道她藏消息的习惯。

他赌的是琴酒能知道中居佳乃在画中留下的讯息,也堵中居佳乃为了活命对他所作的调查。

他甚至能猜出画框中的那份情报是什么,才能让琴酒如此心绪激**。

可他不能坦白,因为浅川空代终归也是要死去的,还回去又抢过来,这不是折磨人吗?

“我可以带个搭档吗?”黑发青年点了点头,又得寸进尺提出了更过分的要求。

“如果有人想陪你赌命,我自然也没有理由阻止。”琴酒点了根烟,狠狠抽了口气。

浅川空代笑了笑:“多谢您的关心了。”

至于后续的合作,让中居佳乃和琴酒详谈就好。

琴酒这话不过是将某个条件提前提出而已,就算他活着从实验室出来,恐怕也难逃一死。

他不能让赤井秀一折在实验室里,更不能让中居佳乃生疑对赤井秀一下手。

如果他的预料没有错的话,实验室最大的危险来源反倒是有着杀心的琴酒。

这时候反倒不合时宜的想起麻生成实的话来。

一个人总是会有力不从心的时候的。

可他不能再送上一场糟糕至极的道别了——命运爱好意外,而意外是永远无法预料的。

琴酒带着伏特加进了内室,不久后伏特加出门带他上了车,把人往城区中心商场一扔,手机自然也没有还回去。

“等等,至少得给我点车费吧?”浅川空代拉开了车门,脚还没落地又收了回来,“或者替我联系一下Sauterne?”

伏特加选择了给钱。

浅川空代回到家中,翻出了其中一只备用机,给赤井秀一发了条消息。

“新老板没有我大方吧?这边有份无风险高回报工作,有没有兴趣?”

赤井秀一的消息回的很快:“不赌博不投资,有事直说。”

“啊,那,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