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井秀一将脸上的两张纸巾一把扯下, 后车窗也及时合上:“火力突围还是智取?”

“我也很想火力突围,但现实条件似乎并不允许。”浅川空代装模作样叹了口气,按照黑泽阵的习惯算着哪里会有忽然的伏兵——许多知识是他曾教给黑泽阵的, 但时间过去太久,还有多少用也只能看天意,“或者你有什么以一当百的超强能力?”

“这恐怕还得看他们派了多少人吧?如果情况允许的话, 强行闯出去也可以算是个不错的想法”赤井秀一检查起枪支情况, 见青年没有接话, 又道:“看起来你有别的打算?”

“或许是有的吧。”浅川空代没再多说,一个急转弯躲过路口处突显的追兵。他一边绕着方才那栋大楼开始兜大圈子,一边从这熟悉的布局思路中确定幕后的人确实是黑泽阵。

那么绕开那栋大楼就是正确的选择, 只是这样的行为必然会让琴酒起疑, 若是后续需要交涉,他一时半会也找不出别的理由。

要推说到松谷矢身上吗?似乎并不太好, 若是走投无路可以算是个选项, 只是这与在黑泽阵心口撒盐没什么差别,无论从情感还是后续不可预料的发展来看都不是什么好方法。

但一切都要以活下来为基础,如果中居佳乃的猜测没有出错,他死在这里的可能性很小,那么他所需要做的就是相信自己的判断。

尽管命运总是喜欢同人开点玩笑, 有些时候还是得仰仗它的恩赐。

毕竟, 既然已经围到了这种程度, 琴酒因中居佳乃反应过来就放弃行动的可能是无限接近于零的。

得想想有什么破局的方法。

“说起来,你有什么喜欢喝的酒吗?”子弹打在车身上叮当作响, 清脆如死神的铃铛声。好在今天是他开车过来, 惜命的情报贩子向来不吝啬于武装保护, 因而还能靠着车身的防弹功能再撑一阵。

“我一般比较喜欢喝黑咖啡......波本威士忌或者苏格兰威士忌也不错?”

两人似乎都不认为自己是置身于差之毫厘便葬身的危险场合, 而是在午后街头咖啡厅中优雅闲谈。

浅川空代扬眉:“我和酒的接触倒也不少,可惜实在是喜欢不起来。”

“你有什么别的好想法吗?”

“我在想,说不定我可以和他们谈谈。”

单说了一个我字,意思自然是不准备带上赤井秀一。

“我会尽量为您争取到机会的。”

浅川空代的回应是车身的又一个大甩弯,赤井秀一勉强稳住平衡,无奈放下了手中的枪:“您还是稍微克制一下开车的**吧。”

“不。你别露面。会游泳吧?”

“会,准备下水的话,是需要我带您吗?”

浅川空代将车门的车锁打开,摆正了方向盘,顺着路向前方笔直前进着,速度却渐渐放缓了:“当然不,我准备跳车——你记得提前开车门。”

赤井秀一顿时明白了逃生路线,也想起来了此前fbi追踪的人的逃离手段:“这不是您第一次用这种手段吧?”

为什么明明费劲隐瞒了那么久,却选择在这种时候暴露?

“你的同事都像你一样喜欢刨根问底吗?”黑发青年半真半假地抱怨一声,“希望你运气不错,幸运女神在开车的这段距离不要半路上栽进沟里,回见。”

后方的追兵眼睁睁看着越行越慢,将要被追上的汽车一阵颠簸,车门侧开滚下一个人来,随后汽车毫不迟疑继续向前,顺着狭道一路开进了江中。

“我投降了,你们不会没有要求留活口吧?”尽管已经提前进行了减速,但黑发青年的侧脸与左侧手臂仍然因撞击摩擦渗出血迹来。众目睽睽下,他坦然拎着枪站着,面上是桀骜的带血笑容,“杀了我你们什么也得不到,我保证。”

“大哥?”伏特加拎着望远镜,这一连串的行为发生的太快,他全然没有来得及反应,只呆呆看着人群中间的青年,“对方投降了啊?”

“蠢货。”琴酒冷笑一声,“让人去沿江两岸搜索。我去看看他想同我说什么。”

“额,那个,大哥,他在打电话......我们需要处理吗?”伏特加又端起望远镜看了一眼,背着一把沉重狙击枪的琴酒步伐依然很快,他不得不开口叫住银发的背影。

“让他联系那个女人去吧,我也很想看看她能玩些什么花样。”琴酒没有在意,脚步不顿地往现场赶去。

他更好奇,那个能提前避开他所在位置的人,到底是从何处得到的如此详细的情报——吃过他枪子儿的人几乎都已经下了地狱,这人又是从哪个漏网之鱼口中偷来的消息?

浅川空代将满弹夹的枪换到左手,从半破的衣兜中掏出手机,先发了一条短信,这才又给中居佳乃打了个电话过去:“你接电话的速度......看起来我们都失败了——一个好消息,我被抓住了。”

“那可真糟糕,你竟然是被活捉的。”中居佳乃冷嘲热讽道,“看起来你对他的了解还不够深啊?”

“得了,我还不想就这样平白无故送死,相比之下,你们的矛盾没有那么重要吧?”浅川空代注意到对面人手的无声移动,明白琴酒正在飞速赶来的路上,迅速商讨着情况。

“那得看你和什么相比了。”

“朗姆呢?”

中居佳乃叹了口气:“他不可能答应和我合作的,何况你还是以我同盟的身份去劝说。不如你找个机会直接坦白点,说不定还能死得痛快些。”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浅川空代胳膊上的血迹蜿蜒淌到了手边,顺着指尖又吻上了枪身,一滴滴落到地上绽开。他有些不自在地甩了甩手腕:“你告诉我大致情况就好。”

“......”中居佳乃沉思片刻,浅川空代的语气并不是试试算了,而是带着笃定,说出话的语气也更像是在宣告琴酒会这样做。

“我不能这样说。你先同他谈着,资料我交给你的员工。”

浅川空代已经看到了穿着黑风衣的高大人影,闻言也不由一滞:“你这倒是未免有些过于看得起我了。”

“抱歉,情况所迫。”中居佳乃难得诚恳道歉,又草草交代了几句。

电话只剩下了一阵嘟嘟声。浅川空代叹了口气,将手中的手机放到心口处的衣兜里,提起一口气抬眼看向缓步走来的琴酒。

他一时没想好合适的开场白。

“下午好,先生。”最终黑发青年只举起手,放任手中的枪自由落体砸到地上,以一种表面手无寸铁的无害姿态打着招呼。

浅川空代本也就是能打的那挂,何况还是面对这么多人,手中明面上那把枪只能说是聊胜于无了。

琴酒的表情绝对说不上好看,幽绿色的眼眸藏在帽檐投射下的阴影中,将背后的包裹塞到了伏特加手中。其他人手中的枪都指向包围中心的青年,并没有松懈下去。

按照现在的情报来看,琴酒的逼问方法说不定是人体描边几枪——他本人倒是无所谓,浅川空代是注定会死去的人,但琴酒如今这幅姿态反倒让他心口一口气吊了起来。

琴酒一时没有开口说话,只将帽子微微向上掀起一点,露出冷冽凛然的眼眸来,紧紧锁在面前浑身浴血的青年身上。仿佛没有听到那声下午好。

“你想谈什么?”跳过寒暄部分,琴酒勉强挤出些许耐心开口。

浅川空代歪了歪头,抬手擦了擦脸上的血迹,目光扫过他身后的不少的人手,嘴唇微动。

琴酒眸光打量了青年,浅川空代顺势将外套脱下,衬衣的袖子也一并撩起,双手平举。

“带人上车,伏特加,剩下的人继续去河里的那个。”琴酒最终一回身,选择了接受。

方才浅川空代的口型正是朗姆的发音。

伏特加抱着手里的狙击枪包,又看着眼前的大活人,一时为难在原地。

“麻烦你带路了。”黑发青年弯了弯眼,伏特加一时觉得有些不对劲,看了看周围还未彻底散走的组织成员,还是“哦”了一声迈步走到了前面。

不出意外被汽车后座上的琴酒送了一声“蠢货”。

“我是需要坐到副驾驶上吗?”一句话坑了伏特加一番的浅川空代也没有解释,在武力威胁下拉开副驾驶车门坐到位置上,顺从地被制住。

他低头草草扫了一眼伤口。没有中枪就还好,擦伤的伤口很快就会结痂,等事情结束再细细处理也不迟。

“现在,说。”伏特加发动了车子,琴酒的枪口从后排绕出,顶在太阳穴边,长冢朔星能够从短暂的冷漠语句中察觉到黑泽阵内心的波动。

他憎恶着与朗姆有关的一切,自然也不可能对朗姆派的中居佳乃手下有什么好态度。

“我们手里有朗姆的把柄,并且我们还知道除了公开出来的试验基地以外,组织有另外的秘密实验室。”

“其中一处在研究的,是生死的禁忌秘密。”

琴酒瞳孔好似蝴蝶停过的琴弦般极轻微地颤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