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井秀一正驱车前往一家仓库。

那一晚上他最终还是和浅川空代成功确定了雇佣关系, 而那人仿佛真的是在宫城休假一般,整日闷在酒店中,偶尔去樱花景区闲逛一番。直到今天, 年轻的老板忽然面色肃然交给他一个任务, 让他去市郊仓库取走一批货物。

白日之下, 仓库附近虽然人员不多,但并不是适合某些非法交易的好场地。赤井秀一按照要求取到了货物。

看上去像是大片木板一般。从并不严密的包裹上小心开了一条不会被发觉的缝隙, 赤井秀一眯着眼确认了所谓的货物——是两幅画。

在驱车回到旅店的过程中, 他隐隐察觉到了不对。

有人在跟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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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川空代在委托拍卖合同上签下了假名。出门后扣了个帽子到自己头上, 目标明确地上了路边的车。

“真慢。”驾驶座上坐着容貌艳绝的女子,百无聊赖用指甲尖敲击着方向盘,“我最后确定一遍——你一定要把精力花费到这种无关紧要的地方?”

“从结果反推的话,我大概不会死在这种事情上。”浅川空代垂手系上安全带, “管了也不会比漠视更糟糕。我们的合作也并不是那么牢靠, 尊重合作伙伴是最基本的事情。”

中居佳乃哼声, 点燃了发动机, 踏上了从宫城回到东京的路:“你自然心大, 做得出这种显眼的事情,也不怕......”

“不如把真相全部公开, 看看谁更不能接受结果?”黑发青年的话说的突兀,却如清冽冰河, 牢牢浇封了中居佳乃的焦躁与不安。

中居佳乃没有再开口, 他们确信对方会每时每刻准备着翻脸反目, 却碍于种种限制不得不临时同盟。彼此手中的秘密就像勒在对方颈上的粗粝麻绳, 既是致命威胁, 也是维生希望。

她心里其实并不是那么有底气——如果浅川空代就是格兰威特, 以琴酒如今在组织的势力, 恐怕根本不能成功威胁到这人。如今能够达成明面上的合作,无非是仗着这个人并不确信琴酒的立场罢了。

可她很清楚,那头孤狼完完全全忠实于自己的兄长,别说威胁到这人的性命,只怕见面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个借口把人里三层外三层护得密不透风。

他们的矛盾源头是浅川空代的一位店员,麻生成实的失联。中居佳乃乏于酒厂内的狼狈处境,本不想插手,谁知合作伙伴得知消息后便要抽身处理那边的事情。

浅川空代眸光映在窗户上,仿佛为了压制越发无法无天的车速开口:“不是那么简单,枡山宪三也插手了这件事情。既然你始终有所保留,与其在那里继续无聊透顶的试探,不如从别人手里找找突破口——或者你愿意告诉我你是怎么凭空把我和另一个陌生人扯上关系的?”

“难道你不是吗?”中居佳乃脚尖点了点刹车,“不过我很好奇,既然你还活着,为什么不去看看你的好弟弟?还是说,你记恨他了?”

不会有什么结果的试探,对方不可能留下这种明显的话柄,但她总得做出点反击。

“您说笑了,我是浅川空代,没有亲人。”

不出所料。

浅川空代没有再开口,到了东京就利落下车,毫不拖泥带水,态度全然是将中居佳乃当作反跟踪司机来用了。中居佳乃眉头褶起,殷红的唇边挂着一丝阴冷的笑意,没再细究下去。

浅川空代并没有打算和疑似插手这件事的枡山宪三正面硬刚,他只是趁着中居佳乃那边分出人手牵扯住赤井秀一和fbi先来看看情况。

麻生成实只说在学校见面会上遇到了一个有意资助他们的商人,此外预先给他发出预警消息,浅川空代也是在意识到事情发生后才查到那位商人是枡山宪三的。既然没有预警,要么是时间情况紧迫到无法联络,要么就是他自己主动选择失踪。

“他请了两个周的假期实习吗?”黑发青年有些苦恼地看着学校负责人,“那么能麻烦您告诉我他的实习地点吗,明明答应了我的......”

有些扛不住精神与金钱双重攻击的负责人:“......同学你先冷静一点,我替你查一下。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要激动,和成实好好谈谈,我们冷静解决事情。”

浅川空代垂了眼:“放心,他拿着我的钱,我当然会好、好、和、他、谈、谈。发善心资助他上大学可不是让他干这个的。”

负责人:......他还以为只是单纯的情感问题,怎么剧本看上去还有着不低的金钱关系比重啊?

拿到地址的黑发青年满意地离开了,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顺便,看您好像有什么误会的样子,我是他兼职地方的老板——维护学生风评应该在您的职责范围内吧?”

中居佳乃的命令暂时还有着不错的效果,至少浅川空代不需要担心在调查前就被组织成员发觉不对,将可能的营救行为直接变成送货上门。

浅川空代用望远镜打量了一下荒郊野外的楼宇,将第四份潜入计划默默否决。

他没有能够抓着水管爬上四五楼的体力,只能想办法智取,或者说,随机应变。

本着最危险的方法就是最安全的方法,最好的计划就是没有计划的原则,青年将东西一收拾,泰然自若地走进了写字楼。

既然明面上是正常公司,从观察情况上来看也有不少普通员工,那么只要装得够像,进入不要紧的区域应该不会被阻止。不能走电梯,把自己暴露在监控下显然不是什么明智决定,最好的办法就是等。

等到大楼内的普通人下班,大部分设备都不工作时再行动。

夜色如约而至。

麻生成实最初没有认为这次实习有什么不对,直到他发现了实验室中的两本实验记录,一份是当着他们这些实习生所留下的,另一份则记录了一些绝对不属于正常研究范围内的数据。

这家公司的实验室,在暗中研究非法药物。

明白这一点时他才恍然察觉到实验室的不对劲:没收通讯工具,封闭式管理。如果他们出了什么意外,根本不可能及时求援。

勉强维持着冷静在实验室继续工作,麻生成实观察着可能逃离的路线。

学校那边请了假,但是他当时因可以申请使用手机,没有告诉老板浅川空代,到了周末没有联系的话,老板大概率会选择报警——这就会是一线希望!

但他确实没有想到,在周末晚上,宿舍通风口的管道传来一阵异响,他一下床俯身就对上了熟悉的眼睛。

浅川空代竖起一根指头,眼中漾着琥珀色的碎光,指了指天花板角落的摄像头。

麻生成实一顿,装作寻找拖鞋的样子,起身到书桌旁倒了一杯水,故意将笔记本打湿。借着擦水的动作,藏了一张纸到手心里。

拿笔的话动作就太明显了。他只能就着手上的水,尽量简短地将消息写下,借着脱鞋的动作挡住视线,将小纸条送入通风口。

他没有询问自家老板为何,又是怎么潜进来的,也没有为此感到高兴,从心底涌起的是一阵又一阵的愧疚与担忧——浅川空代可能会为此送命。

但这样的情绪都不能明显表露出来。

通风口再无声响。直到又过了大半夜,整栋写字楼忽然剧烈颤抖了起来。

是地震了吗?

警报声似乎印证着他的猜测,慌乱嘈杂的人声如同沸水浇冰般在门外炸裂开来,开门便是滚滚而来的烟尘。

穿着同样白大衣的黑发青年正站在门口准备敲门,见状一把拽住麻生成实的手腕便往人流中带。

“老板?”麻生成实到底是个不到二十岁的青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现在的情况。

浅川空代带着他在大楼里穿梭着,如同在海绵中寻找着一个个联通的孔洞,最后拽着人从通风管道爬了出去。

后半夜的弦乐还挂在天上,走在前方的青年带着他上了车,随后才笑道:“朗朗乾坤之下,干着囚禁无辜青年的活是会遭、天、谴、的。”

麻生成实微微张大了嘴。

虽然,他们确实是犯罪分子不错,但是老板你这不会是直接把楼炸了吧?!

“不至于,不会对大楼有什么严重损害,只是看上去声势浩大而已——不过接下来我们估计有麻烦了。”

浅川空代将发动机点燃,一把将安全带扣好,顺手糊了只口罩和一顶帽子给麻生成实,一边发动了汽车。

“希望fbi给力一点吧?”他低声念叨了一句,加速冲了出去。

一枚子弹从远处飞出,险险擦过起步加速的车轮。

“旁边有望远镜,你往后方五点钟方向看看山坡上的人有几个......”

“两个。”麻生成实手指微微颤抖着,声音勉强维持着平缓冷静,“开枪的人是白头发,我们能走吗?”

浅川空代眨了眨眼:“啊......七百码开外,有点难,不过实在不行我们可以考虑卖身。你会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