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冢朔星是被轻微脚步声脚步声惊醒的, 睁眼看到陌生房间时不免怔愣两秒。他蜷了蜷手指,试探着坐起来,伤处已经简单处理过, 但原本已经消退的感冒症状似乎仗着受伤又冒了出来。

还是没有撑住吗?景光会被吓到的吧......

发冷, 失力, 还好头脑还算清醒。确认了状况之后他抬眸, 缓慢将视线投注到一旁不知在忙活什么的诸伏景光身上。

看来头脑也不是那么清醒, 至少没有清醒到在对上诸伏景光眼神的瞬间组织好恰当的说辞。

“醒了啊。”诸伏景光眯了眯眼, 将房间的灯打开,顺手倒了杯温水水递过来, 抱着手站在一旁,也没有再说话。

长冢朔星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 说没什么大事, 自己干了些什么诸伏大概在瞄准镜里看的一清二楚。

归根到底,他知道诸伏在担心,可他没办法对已经发生的事情做出什么改变。

“我有做好计划的。”最终褐发青年只能捧着杯子, 干巴巴解释了一句。

诸伏景光没有责怪什么, 只是伸出手, 将手指一根根掰下:“第一枪, 二楼窗口无防护蹦极。”

“第二枪, 空中面对双向射击。”

“第三枪, 落地围击。”

“第四枪, 身后偷袭。”

“第五枪, 对射空膛。”

他顿了顿, 此时手指才因后怕而发冷**着:“我弹夹打空, 第六枪......”

“hiro。”长冢朔星将水杯放下, 轻声开口。

这正是他最害怕的, 也是他不愿他们知晓的原因——他知道自己的同期们会为此担忧。

诸伏景光瞥了他一眼,仍然平和地陈述着自己开出每一枪的情形。这似乎并不需要多么努力去回忆,每一帧都深深刻印在脑海里,每一次都险些发展为让他恐惧一生的梦魇。

“十三枪。”他终于说出最后一个数字,“你应该知道后果......上一次见面你才承诺过。我可以理解你的行为,但是明明可以选择别的方法——”

“你凭什么敢动辄就去赌命?”

蓝眼青年的话仿若飓风前的海面,直到问出最后一个问题才抛起高高的海浪,并不尖锐地重重落下。

时间远远算不上富裕,而比生命重要的东西有太多太多。除了将来会卧底进组织的降谷他们,还有已经在黑暗中负重前行了许久的人,被组织威胁着的普通人,他不可能放弃类似的机会。

但长冢朔星无法将答案说出口。

他没有办法把这个答案告诉给自己的同期。他无法知道诸伏景光开枪的时候会在想什么,有什么样的感受,但那绝对不是什么好的体验。

可诸伏景光甚至没有说出任何埋怨的话,连担心都仅仅只缩到了一句质问中表达,这种情况下,什么样的回应都显得轻浮而无力了。

“果然还是诸伏最可怕啊......”褐发青年最终只能捂住脸笑了一声,“我会尽力的。”

诸伏景光闻言一挑眉,担心他这样坐着牵扯到伤口,抬手把人按着睡下:“这种话,在我这里已经没有信誉了。”

“其他的话可以暂时不提。如果你还想继续聊的话,”猫眼青年显然自己做了什么决定,不容反抗地又给人喂了杯热水,“你可以解释一下过去这么久感冒还没有好的原因。”

他眼底没有一点笑意:“无论如何,你还是先在这里住到养好感冒为止吧。”

但是在综合生存分数上去之前,他这感冒多半是好不了的啊!长冢朔星不敢挣扎,只能试图口头说服一下:“我还有工作......”

“像今晚一样的工作?警视厅的话,我替你请了年假。”诸伏景光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看着人,像是开玩笑一般抛下了一句话,“顺便,希望你们能考虑一下我的入职申请。”

长冢朔星猛然睁大了眼,“诸伏?你为什么非要往这些事里掺和!”

他当然知道成海悠真向公安借人是有着招揽的意思,但诸伏并没有接触到什么核心信息,只要景光自己拒绝,zosk也不会强行要求转岗。

“我是这样想的,你准备怎么办?”诸伏景光颇有耐心。

“我......”话说到一半,青年对上了同期的眼眸,清晰地辨认出其中不容拒绝的坚定。

诸伏景光终于不带寒意地笑了:“我和你的想法一样,saku。你还准备拒绝我吗?还有,为什么你会默认自己会在这里待上很长的时间?”

“今天还没过去呢,长冢。”

他的语气分明就是今天这事还没完......而且就像他自己说的一样,既然他会想阻止诸伏景光被卷到这件事当中来,目睹了今晚事件的诸伏景光也不可能就这样放任自己继续下去。就算能够一时放下,也不可能全无挂念。

看上去并没有多少选项,诸伏甚至没有做出任何逼迫的行为,只是表明了态度,长冢朔星便不由自主地将分析结果向着他预料的方向靠拢了。

温柔和包容是绝不舍得辜负的情谊。

诸伏景光没有准备再多说什么,刚刚受了伤的人精神不会太好,大喜大悲都伤身——这也是他没有一口气将情绪爆发出来,而是一点一点将自己的担心**给对方的原因。

要是站在面前的是个完好无损的人的话,他一定狠狠把人揍一顿,有不有效另说,至少先让人得个教训。

“好。”长冢朔星侧开头,突兀地接上方才的话,“我不确定我今后会做什么决定,但是我知道你们不希望我死去——我不会再做这种事了。”

“不要再为我担心了,hiro。”

而且转过来之后景光就是下属了,总不可能还把他关在安全屋里吧?

诸伏景光倒是没有想到这样的坦诚,拉开门的手中途转了个向,搭在开关上:“我就先不计较转移话题的事情了——需要好好养病的上司先生?”

都说了还有工作啊!而且上班第一个月就把年假请了绝对会给同事留下糟糕印象的吧?!

“我有找好理由。”诸伏景光接上话,长冢朔星才反应过来自己迷迷糊糊间把内心想法嘀咕了出来,诸伏景光将灯一灭,悄然带上了门。

“顺便,虽然出于保密协议的要求,我暂时没有把事情告诉zero他们,但是如果需要的话,拜托同期到医院探望一下也是应当的吧?”

长冢朔星叹了一口气,闷闷倒头睡了过去。

好在这下双方总算是都能安下心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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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鱼岛?”诸伏景光整理着报告,看着手指飞舞的褐发青年,“我没有听说过,是什么合作项目吗?”

“不,只是在搜集可能需要的资料时注意到了。”长冢朔星探手想要去够自己冲好的咖啡,在诸伏景光不赞同的目光中半路拐向了热水,“鉴于那个组织还没有发现,应该有必要走这一趟。”

“嗯,需要我们自己订票吗?”诸伏景光将报告从同期手臂下拽出来,仔细翻看着。

“不用的......等等,我们?”长冢朔星道,“你准备和我一起过去?”

诸伏景光弯了弯眼:“不然万一有需要,让你带着伤动手?”

“你在公安那边有进行过卧底训练。”长冢朔星按了按额角,“要是被那个组织发现你又怎么办?”

猫眼青年抵着下巴沉思片刻:“我们可以不认识。本来卧底的身份就需要一段时间来处理,有的时候还会特意留下这种痕迹。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鉴于原本在公安的卧底工作和警视厅内有组织成员的情况,虽然是转职到了zosk,诸伏景光的档案并没有直接调走,仍然留了一份在公安那边,只稍微修改了一些。

“今天。”长冢朔星起身,“正好年假还有两天,物尽其用吧。”

确认了没有什么危险计划,诸伏景光将报告烧掉,松了一口气。

去往人鱼岛只能靠一日一班游船,海上的风景算是不错,碧蓝如洗的海洋连着晴空,起起伏伏的海浪轻柔地送着船只。

从东京的码头启航,到达若狭湾的人鱼岛上。

岛上唯一的旅游项目便是祭典,传说祭典主持人是因吃下人鱼肉而长生不死的人。只是传说过于荒谬,岛上的旅游业情况一直不见好,乘坐游船的人也并不多,显得有些冷冷清清。

这种情况下想要让诸伏景光忽略登船的黑衣银发的琴酒和身高体壮的伏特加着实有些困难了。

长冢朔星:......

最近碰到琴酒的频率似乎有点太高了?

不待他想出个缘由,同样注意到褐发青年的琴酒已经先一步踏上甲板,幽绿的眼瞳不带掩饰地扫过他,只是没有开口说话。

诸伏景光强行按捺住起身的冲动,留在船舱内仔细观察着甲板的情况,迅速分析着当下的局势。

那晚的事情结束后,双方已经基本上默认达成了合作,在正式协商出结果前成员应该会约束着私下的动作,所以现在起正面冲突的可能性并不大。

如果人鱼岛的情报不重要的话。

随后他余光注意到了船舱内的某个金发女子和女子旁边高大的身影。

那是伊达航和娜塔莉。